第23章
到了春日,江所思要進京參加春試了,聽聞韓拾和小滿也要走,本來還安分的江若若頓時不幹了,抹著眼淚去求江夫人,一直求得江夫人心軟。
由於江若若的外祖都在京城,江夫人索性同意了,就當做讓她去看望外祖。
臨走前,夫婦二人特地囑咐江所思看好韓拾,一路上照顧好小滿,不能讓韓拾帶著小滿胡鬧。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巴郡,除了小滿顯得略微沉默,其餘人都是歡喜的期待去京城。
江若若注意到小滿情緒不佳,特意和她搭話。
「我前段時日和杜盈她們閒聊,她還小聲問我認不認識芳菲錄的作者呢,現在好多女子都有一本,說不準到了京城,也有貴女在閨房放著一本。」
芳菲錄,就是小滿和葉大夫的孫女一同編著的醫書。
或者說只是一個小冊子,也稱不上醫書。
記載了對女子身體的各種解釋,從病症的預防到染病的表現,一一俱全,最後還有對女子看大夫的勸誡。
書只加上了葉大夫孫女的名字,小滿不願意添上自己的名字。
剛出來的時候,光是這麼一個像極了三流雜書的名字,就大大減少讓人看的欲望。
江若若撇去貴女的矜持,和自己認識的小姐們有意無意提起,多番暗示才讓她們一時好奇去看了這書。
沒多久,這本書就在小姐們的圈子裡傳開來。
內容敘述並不像醫書的晦澀冰冷,而是如同閨中密友相互交流般親切。
平日裡總是羞於開口詢問的事在這本書里被一一解答,也認識了許多她們曾不了解的東西。
小滿本來是有些開心的,可過了一段時日,她發現真正的問題沒有解決。
平民百姓上不起私塾,多數女子都是目不識丁,而偏偏最需要了解自己身體的,也是她們這些普通人。
能有閒心看書的也只是一些家境優渥的小姐,而更多普通人家的女兒,就算將芳菲錄一本本送到她們手裡,她們也看不懂書中寫的是什麼。
小滿內心有些挫敗的,因為最初,她是希望不要再看到有女子來了葵水,卻害怕得以為自己會死掉。
而這些就好像是一個圈,最後又回到女子讀書這個問題上。
等離開京城回到益州,她一定要再試試。
在江若若刻意活躍下,小滿也沒有再情緒低沉,很快就把這些煩心事拋之腦後。
進京的一路上,韓拾非常活躍,沿路休息時總是不停歇。
小滿也不是個矜持的人,提著裙子和他在山野里採花追野兔。
失去郡守夫婦的管教,二人有些得意忘形了,遇到溪流還要一起下水捉魚,江所思終於忍無可忍地將他們訓斥一通拎回了馬車。
江若若也再三讓小滿注意儀態舉止,兩人被念叨一番,發誓不會再犯。
趁江所思不注意,韓拾又對她擠了擠眼睛,小聲說:「等去了京城我再帶你捉魚。」
小滿點頭,乖巧鑽回馬車裡。
日光暖融融的灑下,春水粼粼的泛著光,水面漂浮著鵝毛般的柳絮。
長街之上,柔軟的柳絮如同剪碎的鵝毛,輕盈柔軟漫天飄散。
行人不小心吸進去,罵罵咧咧地打噴嚏。
馬車停在西街一個不起眼的小宅院門口,做工精緻卻又低調的馬車上走下一個人,身上還穿著尚未脫去的朝服。
正是當今的宰相姜恆知。
不待他走進院子,就有一個婦人出來迎接。
寬大的衣衫遮不住她高高隆起的下腹。
「相爺,你摸摸,他今兒早上還踢我了。」
林菀是個十足美人,柳葉眉纖長微挑,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勾得人春心蕩漾。
姜恆知看了眼四周,沖她笑了一下,沒有摸她的腹部,輕聲勸道:「進去再說吧。
林菀臉上的笑意凝滯了一瞬,很快又笑得嬌艷,挽上他的胳膊。
「好啊,今日我讓人做了相爺愛吃的飯菜。」
院中有棵高大柳樹,纖細的柳枝隨風搖擺,白絮紛飛過長街,被送到了更遠的地方。
江若若掀開馬車的帘子,伸手接住了飛絮,遞到臉色慘白的小滿面前。
「你看外面飄得到處都是,跟下雪似的。」
「這個不小心吸進去會咳嗽的。」
小滿開口,嗓音微弱干啞。
韓拾就坐在馬車前駕馬,恰好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說:「這都坐了近二十日的馬車了,你怎得還是頭暈?」
他看了眼亂飛的柳絮,又說:「你要是不怕咳嗽,這也沒有多遠的路了,我陪你走到威遠侯府怎麼樣?」
「沒事,一會兒就到了。」
小滿掀開帘子喘了口氣,打量著她闊別一年多的京城。
依舊是……無比的陌生。
好像巴郡才是她的故鄉,而京城的繁華熱鬧,始終與她無關。
細想實在可笑,她在這個地方活了十五年,卻從沒有見識過真正的京城,不認識這裡的街道河流,也不認識什麼商鋪酒樓,唯一能讓她想起來的就是城西的月老祠。
想起來還不如徹底忘了。
她收回目光,將馬車的帘子重新放下。
阿肆架著馬,正側頭打噴嚏,一輛馬車迅速從他眼前遠去。
而剛才闔上車簾那一瞬,他看到馬車中女子的側臉,分明是像極了姜小滿!
他揉了揉眼睛,只當是自己眼花,大半天怎麼可能見鬼。
怔愣了半晌,又回頭去尋找那馬車,卻是怎麼也看不到了。
馬車中傳來太子殿下壓抑的咳嗽聲,片刻後,他嗓子微啞,問道:「怎麼停下了?」
「沒什麼,剛才看錯了一個人。」
「走吧。
阿肆只說是看錯了,連姜小滿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明明都過去了這麼久,只有他們殿下一直走不出來,時不時就對著東宮那株紫藤出神,煩心了還會孤身一人去當初姜小滿殞命的湖邊發呆,將飴糖和糕點悉數倒進湖裡,對著空曠寂靜的湖面自言自語。
若不是看平日處理政務仍然從容冷靜,他真的要以為太子殿下是不是得了癔症。
周攻玉夜裡睡不安穩,醒來還有心口疼的毛病。
從益州來的神醫本來也是為他診治,留在京城一年也沒見成效,索性留在東宮為他調理身子。
皇后見他一直在推拒往他東宮塞的侍妾,不禁開始懷疑他的身子是否出了問題,時常找人試探。
一次兩次周攻玉都忍了下來,皇后變本加厲,將自己的侄女陵陽郡主直接送進了他的寢殿。
周攻玉少見的動了怒,直接命人把那位郡主丟出東宮,親自去警告了皇后,自那以後東宮就安寧了好一陣子。
一直到現在,那位郡主因為太過不甘,準備捲土重來了。
阿肆都對那位死纏爛打的陵陽郡主心有餘悸了,反觀周攻玉,絲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殿下,陵陽郡主要是再堵到崇政殿怎麼辦?」
周攻玉淡然道:「慌什麼。」
他記得,自己有位遠親也要參加今年的春試,為人正直相貌俊朗,且尚未娶親,現在應當是已經到了京城。
還真是便宜了陵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