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最近越發不愛說話了。
沈宅的眾人如是想。
她們提及這一點的時候，會互相猶如撞破什么小秘密一般擠眉弄眼，然後發出欣慰的，古怪的，自以為隱秘的笑聲。
八卦又很可恨！
這是沈東君的視角。
可經歷過無數輪篩選，留在沈宅的老人，無一不是為沈家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員工。
而且，沈東君知道，她們沒有壞心，甚至沈宅里發生的這些變化，沒有任何風聲傳出去。
連爺爺那裡都不曾。
霸總忍了。
他不向家裡的這些老人發火，矛頭就全部指向了某個始作俑者。
自從知道這個魔藥劑的效果持續期，竟然有足足一個月之久之後，某位霸總似乎有些癲狂了。
具體表現為，他原先雖然也對燭音稱不上客氣，但種種試探都有意地控制在一個度里。
現在那個度，沒有了。
沈大少覺得自己現在強得可怕，就算得罪那個邪惡的女巫，被種下某種惡毒的詛咒，也不會比現在情況更壞了。
他在心上人面前，幾乎連底褲都沒剩下。
什麼都說了。
外人只看到少爺和少夫人之間誤會盡除，冰釋前嫌，情投意合，如膠似漆。
無人在意他的死活：)。
今早，臨出門去公司前，他看著樓梯，冷冷道：「今天扶手擦得不夠乾淨。」
清潔阿姨立刻聞聲而來，還未等她走過來——
「管家監管不力，這個月獎金扣光！」
清潔阿姨下意識想為燭音辯解，霸總不聽。
他冷酷地宣布完結果，猶如一隻剛剛報曉完畢的公雞，高傲地離去。
中午，公司秘書打電話過來沈宅，語氣古怪地表示：「你們沒有送午餐來公司，沈總生氣了。」
於是，管家失職，扣工資。
下午，少爺下班回家，無人迎接，管家之過，扣工資。
晚餐，有一道湯味道清淡，不合胃口，管家之過，扣工資。
散步的時候，莉莉過於興奮，撲到了沈東君懷裡……
等到今日終於結束的時候，燭音這個月的薪水已經扣完，並倒欠沈家兩萬塊。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故意為難，畢竟少爺連裝都沒裝一下！
韓清姿安慰燭音：「我會說他的，你不要介意。」
照顧了沈東君二十多年的徐姨也表示：「少爺怎麼能這樣欺負人？」
燭音：「噢，我真的沒事。」
她很理解沈東君，受了委屈，偏偏這世界上還無人可以訴說，發泄一下嘛，很正常，萬一憋出病來，還得她善後。
而且，她現在可以說是在套娃打工。沈家的工資對她來說，就是一串數字符號而已。
燭音等著沈東君什麼時候反應過來。
果然，不到三天，這場莫名其妙的針對就結束了。
燭音時隔多日之後再次踏入書房。
沈東君這次沒有再故作高冷虛張聲勢。
他認真觀察著面前的女人，許久之後，才問：「我這些天……不，從一開始到現在，你看著我的種種動靜，是不是都覺得很可笑？」
燭音疑惑：「你怎麼會這樣想？」
藥劑buff還在，沈東君也沒有遮掩的意思，直接道：「普通人對於你這樣的存在而言，算什麼呢？」
他望著窗外，大金毛無憂無慮地追著自己的玩具球，在草地上盡情撒歡奔跑。
「你看著我，是不是就如同我看著莉莉一樣？」
還未等燭音回答，他自己先否定了：「不，我大概高估自己了。莉莉若是竭力，還能傷到普通人。而凡人，連你的衣角都觸碰不到。」
他若是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兔子紅著眼睛想要撕咬自己，怕是也會感到可笑的。
他於燭音，和一隻孱弱的兔子有何區別？
「不會啊！」他聽到燭音這樣說。
來歷神秘的少女走到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眺望遠處的風景。
「你對我真的有很大的誤會，少爺。」
燭音正色道：「雖然你並不相信，但我還是想和你認真說一聲。來到這個世界，來到沈家，每一天我都過得很開心。」
她仰起頭，任由金色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空氣裡帶著淺淡乾淨的花香，記憶里無處不在的血腥味終於遠去。
「我喜歡這裡，喜歡沈宅，喜歡少夫人，徐姨，小丁……」她一口氣列舉了一長串的名次，連莉莉和沈宅的美食都包含在內。
沈東君原本眉頭鬆開不少，因為他聽得出來，燭音在說真心話。可隨著她嘴裡一個一個詞彙冒出來，連家裡的狗都算上了，都沒有自己的時候，又開始生氣。
「……哦，還有你啊少爺。」燭音似乎終於想起了他。
沈東君冷著臉：「倒也不必在最後勉強加上。」
燭音嘻嘻一笑：「不勉強不勉強，雖然你脾氣有點差，但也是真的很有活力呀。」
至於那些無傷大雅的針對和為難，燭音大方地彎起了眼睛。
如果你家裡養了一隻矜貴的毛茸茸，他脾氣不好，衝著你齜牙咧嘴，不高興就抬爪拍你兩下，你會因此而勃然大怒嗎？
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沈東君許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之後，才冷聲說道：「不要以為說這些好聽的話我就會放過你，你這個月工資沒了！」
燭音笑眯眯地點頭，不打算提醒他，嚴格來講她算是老爺子僱傭的，薪水也是老宅那邊發，扣不扣的，也不影響什麼。
「還有。」沈東君繼續看著遠方，一點眼神也沒落在她身上，「有個星探聯繫我，想挖你去當明星，你有什麼想法？」
燭音立刻端正態度：「我當然不會去！少爺，我對沈家的忠心日月可鑑，生是沈宅的人，死是沈宅的鬼！」
沈東君：「……」
他冷笑一聲：「這可真是一個令人聽了都要做噩夢的恐怖故事啊。」竟然死了也不想放過他！
燭音還真冒出了一點靈感：「少爺，其實我對亡者的世界亦有些許涉獵，您有什麼需求的話，也可以聯繫我哦。」
沈東君：「……」
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