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音立刻知道了他們是誰。
那對夫妻衣著乾淨整潔,兩人神情都有些憔悴。年輕女孩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憤怒。
她走過去,主動問:「三位有什麼事嗎?」
顯然,這一家人不知用什麼辦法打聽到了這兒來。
「醫生姐姐你好。」那個年輕姑娘開了口,「我們想打聽一下,有沒有一個叫柳如煙的病人在這裡住院啊?」
她拿出自己的身份證件,給燭音看:「我們不是壞人,也不是打聽別人的隱私。柳如煙是我姐姐,我有幾天聯繫不到她了,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小姑娘做事還挺周全。
燭音掃了那證件一眼,點頭:「你們是柳如煙的家屬?她確實在這裡住院,剛剛完成一場腎臟移植手術。」
幾乎是她話語剛落下,面前的夫妻兩個登時面如死灰。
那姑娘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真的捐了個腎?」
燭音點了點頭。
柳父劇烈地喘氣,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嘴裡喃喃念叨:「不孝女,這個不孝女!」
他陡然拉住妻子的手臂:「走!我們回去!」
女孩愣了愣:「爸,我們不去看看姐姐嗎?」
回答她的是一直沉默著的母親,她咬著牙,緩緩出聲:「你哪來的姐姐?」
女孩子目瞪口呆,他爸喝道:「如琳,扶好你媽,我們走。」
他匆匆同燭音道了聲謝,扶著妻女離開。夫妻兩個步履蹣跚,好似精氣神全都被這消息給抽空了。
燭音靜靜站著,看著三人身影消失。
.
柳如煙不愧是女主體質,手術完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醒來第一句話是:「南風呢?他不在嗎?」
燭音清楚地看到,旁邊的護士小姑娘臉上露出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大概是不想刺激到剛做完手術的病人,護士回答:「他剛剛還在這的,可能臨時有點事出去了。」
柳如煙微微點頭,這才看到旁邊的燭音。
燭音詢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柳如煙彎了彎眼睛:「挺好的。」
護士出去了,燭音和她也無話可說:「你好好休息,有事按呼叫鈴。」
「醫生!」柳如煙忽然喊她。
燭音回頭,聽到她小聲問:「我想知道,我的刀口會不會留疤?」
燭音聞言有點想笑,事實上她也確實笑出了聲:「腎都沒了一個,居然還有閒心擔心這點小事?」
柳如煙:「我擔心不好看。」
燭音說:「想要完全不留痕跡,可能有點困難。不過我建議你可以留著這個傷疤。」
柳如煙不解地看著她。
燭音淡淡道:「留著它,厲南風每次一看見,就會想起了你為他付出了多少,不好嗎?」
柳如煙露出了意動的神色。
燭音轉身離開病房。
穿過走廊,走過一個拐角,她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厲南風。
還不等她靠近,厲南風就喊:「停下來,醫生,你就站在那裡說話吧。」
燭音:「……」
她偏不聽,在長椅上坐下來,淡淡道:「剛做完手術,累得很,連坐都不讓坐,厲總,你是想被吊路燈嗎?」
厲南風已經習慣了她的嘴毒,此刻坐立不安,離燭音太近,讓他心裡發慌。
最終他選擇自己起身,走遠一點,站著和燭音說話。
他問:「晚晚怎麼還沒醒?」
燭音:「剛手術完不久,正常。」
厲南風擰眉:「可是如煙都醒了好一會兒了。」
燭音詫異:「原來厲總知道夫人醒了嗎?」
她明明語氣驚訝,神色也看不出陰陽怪氣,但厲南風就是認為她在嘲諷自己。
妻子剛從手術室出來不久,他卻守在另一個女人病房前,說起來好像確實不太好。
厲南風解釋:「如煙體質一直很好,但晚晚素來體弱,我有點擔心她。」
「哦。」燭音應了一句。
厲南風不知為何心裡更加不安,他勉強維持住冷淡的神情,說道:「我去看看如煙,醫生,你在這邊盯著,如煙醒了通知我。」
他腳步匆匆地離開。
燭音坐在長椅上,思索剛剛柳家三口離去時的樣子。
越過冰冷石牆的遮擋,病床上的柳如煙看到厲南風,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前幾天還在說,等這一切結束了,她和厲南風一起回家,孝順爸媽,求得他們的諒解。
唔……
燭音手指點在扶手上,淡淡地想: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白月光是在傍晚的時候醒過來的,手術十分成功,她看起來也很不錯。
她身體弱,住了一個多月院才達到出院標準。
女主恢復得很快,早就已經離開。
不過她手術結束第三天的時候,有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來看望了她。
兩人在病房裡吵了一架,那女人指著柳如煙的鼻子罵她傻,柳如煙一聲不吭,默默流淚。
那女人氣得半死,又害怕影響了傷患,最終滿臉鐵青地走了。
燭音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她記得劇情里提到過一些。
柳如煙自從和厲南風結婚以後,她身邊,多了一些朋友,也少了一些朋友。
多出來的那些,都是衝著厲家的權勢來的。
離開的那些,眼看著她義無反顧踏進厲南風這個火坑,勸過,吵過,罵過,最後心灰意冷乾脆絕交眼不見為淨。
到後面,她失去孩子,陷入抑鬱的時候,身邊連一個真心待她的好友都沒有了。
燭音望著樓下被風吹得晃動的柳枝,怔怔出神。
芭芭拉噠噠噠走過來,問:「宿主你在想什麼?」
燭音沉思:「我啊,在思索這個世界的任務要怎麼完成。」
芭芭拉歪頭不解:「跟著劇情走不就好了嗎?咱們只需要想辦法保住女主的那個孩子就可以了。」
燭音拒絕:「我剛剛仔細想了一下,如果全部按照劇情走的話,對我的傷害也太大了。」
她是來退休的,憑什麼遭受這麼嚴重的工傷?
她摩挲著下巴,細細思索,低低說道:「我得想個萬全的法子來。」
明明金色的陽光暖洋洋的曬在身上,芭芭拉不知為何,莫名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