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音並未放鬆警惕，她看得出來，這人並不是單純來還靈石的。
果然，還完靈石以後，青年直接點明了自己的目的。
他目光移到依偎在燭音身邊，正好奇看著自己的一雙小崽子身上：「他們是你的弟子？」
燭音緩緩點頭。
青年以極自然地語氣開口：「資質上佳，我很羨慕。」
燭音沉默了片刻，以一種懷疑的語氣問道：「你能看穿我給他們施加的隱匿術？」不應該啊。
青年很誠實：「並不，閣下的術法十分高明。我只是昨夜剛好見到了他們引氣入體那一幕。」
昨夜也是實在巧，他神識掃過全城，發現有人突破，不經意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引起了他的興趣。
五歲就能引氣入體，莫說在這南都，即便在東洲的那些仙門裡，也是一等一的天才了。
南都竟然出現了這樣的天才，還是一對。
突破引起的波動也就持續了數息，很快就被掩蓋。
他留了一分心神在這邊，所以完整看到了那黑袍老者來找麻煩的全程。
還收到了半袋子靈石當「封口費」。
聽說不是自己的隱匿方法出了問題，燭音先放下了心。
她隱隱猜測得到眼前這青年的來歷，只想好好在南都過完剩下十年，當個普通修士的燭音並不想招惹麻煩。
她點頭：「哦。」
兩人就無話可說了。
雲烈和雲溪好奇地打量著青年，從有記憶起，他們就跟著師父一起住在這裡。
這一條街巷的鄰居他們都認識，而且熟悉，可這麼多年，家裡幾乎沒有來過客人。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是燭音用了點小手段，尋常人會收到暗示，潛意識不靠近這棟宅院。
顯然這暗示對眼前的修士並不管用。
兩個小傢伙只是對難得一見的客人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雲溪更是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背負的那柄長劍。
青年注意到她的眼神，低聲詢問：「喜歡劍？想看一看嗎？」
雲溪目光亮了亮，扭頭看燭音。
燭音尋了張椅子坐下，散漫地說：「別看我，你自己想看就看。」
雲溪就響亮地說：「想看！」
青年解下了長劍，放在石桌上。
小姑娘哇哦一聲撲過去，劍未出鞘，劍鞘為玄色，是她不認識的某種木頭，上面雕刻著一些複雜的暗紋。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無師自通地摸到劍柄，試圖拔劍。
青年抬手，輕輕一拔。
劍光似一泓秋水傾瀉而出。
別說一直眼巴巴看著的雲溪，就連雲烈，都被這凜冽的美麗所吸引，哇了一聲。
這時，黑袍悄無聲息地來到前院。
他恭敬道：「主人，晚膳已經做好了。」
燭音扭頭，看向那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客人要留下一起用飯嗎？」
話雖這樣問，但語氣顯然很不歡迎。
青年沉默片刻：「不必了。」
他很快告辭離去。
燭音不是很高興地皺了皺眉，她感覺到，有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整個晚飯，小姑娘都吃得心不在焉的。
雪下得愈發深，原本說好了吃過晚膳一起堆雪人，雲溪也表現得興致缺缺。
不過她還是和師兄一起，兩人合力堆出了一個比兩人高一點的丑東西。
然後拉著燭音去看，說這是他們堆出來的師尊。
橫豎沒看出來那玩意兒是個人的燭音：「……」徒兒們高興就好。
等到小傢伙臉蛋和手都凍得紅彤彤，燭音發話讓他們去睡覺了，雲溪才磨磨蹭蹭地湊到她身邊。
小臉紅紅，眼神晶亮：「師父，溪溪想學劍！」
那股隱隱不妙的預感終於落到了實處。
燭音不怪小徒弟，摸著她的小腦袋說：「你還太小啦，大一點的小孩才可以學。」
小徒弟乖乖睡覺去了。
留下燭音磨牙，遷怒某個惡客：果然！之前看小徒弟那神色就知道要壞事！
提前十年引氣入體，已經讓劇情發了警告。
要是再提前讓主角修煉劍道，估計又要來找茬。
她坐在庭院裡，支著下巴開始思索：要怎麼自然而順水推舟地把自己摘出來。
小孩子想學東西，她有錯嗎？
當然沒有啊！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家裡都很忙。
因為要過年了。
燭音之前並不在意這個。
但在南都生活了幾年，家裡有兩個小孩，還有兩個越來越賢惠的黑袍管家以後，過年這種大家都熱熱鬧鬧一起團聚的日子，也好像變得重要起來。
將整個宅院從裡到外徹底清掃一遍，掛上燈籠，對聯，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據說可以辟邪的植物和擺件。
全家都穿上了喜慶的紅衣裳。
連黑袍和黑霧都不例外。
只是，他們全身都裹在陰森森的黑色斗篷之中的時候，還只是看起來有些邪惡不像好人。
但如今全身裹在大紅色斗篷中看不清頭臉，搭配時不時冒出來的黑色霧氣，就顯得莫名詭異且駭人了。
好在整個家裡就沒有一個認知正常的人，倒無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除夕夜，熱熱鬧鬧用過晚飯，南都城中放了一場盛大的煙火。
燭音帶著兩個小傢伙坐在屋頂上看煙花。
煙火點亮了三人的眼睛，在夜空最明亮的時候，兩隻小手一起出現在了燭音面前。
一隻手裡抓著一個錦囊。
燭音對上兩雙亮亮的眼睛，比身後的煙火還要璀璨。
「師父——新歲快樂呀！」
「阿烈最喜歡師父了！」
另一個小腦袋擠過來：「溪溪更喜歡師父！」
錦囊里是兩個小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的禮物。
燭音安靜了一瞬，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接過錦囊，認真系在自己腰間。
「為師收到啦。」
.
春節過後，南都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
燭音給過了年，已經六歲的師兄妹找了間私塾。
每天上午要去學堂里，隨夫子讀書明理。
半個月後，她被人堵在了家裡。
青年劍客還是初見時的打扮，只神色間隱隱透出痛惜和不贊同：「你徒弟們那樣的良才美質，你讓他們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去學堂讀書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