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把這段夾雜著一些Venus視角的記憶復盤了一遍。
然後他才想起來，大概在陳羽十歲的時候，爺爺因為血壓和血脂高的原因，確實有住過一段時間的醫院。
大概住了一個多月的樣子。
那段時間，年紀不大的陳羽是有跟著爸媽去過幾次醫院，看望了爺爺。
再後來，老人家身體轉好出院。
陳羽便再沒去過那家位於錢塘的省立醫院了。
另外，小陳羽也確實有做過剛剛記憶里的那件事——
就是抱著自己親手做的番茄炒蛋，跑到其他病房裡，關懷和「無意撩撥」了某個長得很好看的混血小女孩。
可小男孩的忘性比較大。
這種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陳羽本身就沒有過於在意，只留在記憶的角落慢慢褪色，沒過多久就被淡忘了。
但從目前的結果來推測，健忘的人只有陳羽而已。
小Venus在那個醫院的黃昏之後，就把那個不請自來出現在她病床邊上的話嘮小男孩，深深印進了腦海里。
「所以說，陳羽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多恩用一種超脫自我，仿佛點評他人一般的語氣，總結了一下那段兒時的回憶。頓了兩秒又繼續：「後來怎麼了？我是說，Venus她後來怎麼樣了？」
在陳羽後來的生活裡面，Venus沒有再出現過。
不然的話，也不至於會被遺忘掉了。
「遇見陳羽之後的不久，Venus接受了義體胰腺移植，手術還算成功。」原初神回應了多恩的疑問：
「修養康復的那段時間裡，她對陳羽充滿了好奇，還央求過爸爸帶她去泰豐樓吃了幾頓飯。她開始偷偷關注陳羽。」
「呃，怎麼個關注法？」
「她知道陳羽叫什麼，也知道他住在哪。再細心一點，還可以順著這些線索找到陳羽就讀的學校，甚至他的社交帳號。」
多恩：……
這種行為乍一聽，有那麼一點點變態是怎麼回事？
不過轉念一想，這種稍稍有點變態的事情，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病弱美少女在操作執行，又莫名覺得可以被原諒。
「淦哦，我的思想原來這麼膚淺的嗎……」
因為知道原初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聲，多恩很及時地在心裡做出了反思，沒有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下去。
邊上的原初造物主，用古怪的眼神睥了多恩一眼，然後才開始繼續往下講：
「Venus做的事情都很正經。譬如，你還記得在陳羽最開始嘗試做美食up的時候，收到的第一筆大額打賞的ID嗎？」
這種「人生初體驗」的事情，陳羽記得很清楚。
所以，多恩也印象深刻。
那位金主的ID叫[其實不愛吃番茄]。
在陳羽發布頭幾個視頻的時候就出現了，二話不說留下了一筆大額打賞。
之後，還會時不時給當時默默無聞的陳羽，發些捧場的評論和彈幕，或者發一些鼓勵的私信，再配合上一筆大額打賞。
等到陳羽做到小有名氣以後，[其實不愛吃番茄]就不大留評論和私信了，不過時不時還是會貢獻一筆打賞。
長年霸占累計打賞榜單的第一名。
可說來也奇怪，這位榜一大哥，金主爸爸，支持了陳羽那麼久，從來都沒有參與過任何線下的見面活動，甚至連粉絲群都沒加。
總之就是一位神秘又多金的存在。
再根據多恩的現有記憶，截止陳羽下載《奇蹟之地》遊戲，躺進遊戲艙（也就是多恩誕生的時間點）為止，[其實不愛吃番茄]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所以，[其實不愛吃番茄]是Venus？」多恩心領神會。
「除了她還能是誰呢？」
多恩：……
也對哦。
原初神：「了解陳羽，慢慢變成了Venus的習慣。有點可悲的是，有些習慣一經養成，就很難再改變了。但到最後，Venus都沒骨氣勇氣嘗試再去接觸陳羽。」
「為什麼呢？」多恩再次開口詢問，這也是他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既然Venus那麼在意，為什麼不再嘗試去認識一下陳羽呢？
「因為Venus覺得自己活不長，像她媽媽一樣。」
原初的語氣平靜得嚇人，一字一頓。
祂擁有和Venus相同記憶的，卻又能通過冷靜無比的第三人稱視角去剖析這些記憶。
所以，沒有人會比祂更了解Venus，哪怕Venus自己也比不過祂。
「她清楚記得爸爸失去媽媽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或許這是她不願意和他人建立親密關係的根源。」
「Venus自始至終覺得，無論朋友也好，還是戀人也好，自己都不能陪伴他們太久。她會被迫在大家都風華正茂的年紀，提前退場。」
多恩：……
多恩沒講話，事實上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不是很認同Venus的選擇，但又能理解對方做出這種選擇決定的顧慮和考量。
多恩，哦不對，應該說是陳羽的記憶里，大概在讀大學的時候，曾經接觸過這樣一個辯題，辯論的是「從未擁有過」和「曾經擁有過」哪個更遺憾。
這種問題沒有正確答案，最終的討論結果肯定是莫衷一是的。
但或許Venus曾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在面對類似問題的抉擇。
沉默了一會，多恩才想起了些什麼，有些艱澀地開口：「那麼，Venus她現在怎麼樣了呢？我是說，外面世界裡的她，現在……」
「我也不清楚，暫時還沒有從外面世界搜檢到她的消息。」原初神搖頭，「不過，在我誕生的時候，她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
「這樣啊……」
雲層之上，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有那一個個代表世界漏洞的「異世界罅隙」，在不斷生成，又不斷被填補泯滅。
……
多恩這次來見原初神，是有目的的。
本質上是想從原初身上割一把韭菜，收集足夠多的[廚力]，以此消化最後一道半神菜品，踏上登神長階的最後一節階梯。
雖然在聽完了陳羽和Venus的事情之後，他屬實意難平了好久。
但那又能怎麼樣呢？
這終究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太飄渺，也太遠了。
花了一點時間調整了一下心情，多恩正式向原初神提出了投餵請求。
原初對此早有預料，很乾脆地點頭同意。
甚至還點了菜。
要知道，多恩以前做菜基本上都是做什麼自己說了算，有啥被投餵者就得吃啥。
但神祇們都比較有面子。目前多恩投餵過的神明，出於各種原因，全是自主點菜，[瘟疫]是這樣，[戰爭]是這樣。
原初也是這樣。
而原初神點的菜，和多恩預想的一致，一道很簡單，也很家常的菜品——
番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