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家族大事件三：魔女之夜（十二）
殷紅天空。
轟鳴的引擎聲。
血紅天幕下飛過的鳥兒。
車頭的頂部，西子月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平靜地直視著人偶魔女。
抬手，自飛揚的魔法書之中取出了一張魔法卡牌，拈在指尖。下一刻，伴隨著卡牌破碎，十二頭翡翠巨獸緩緩在列車上方升起，如同雕像般圍聚在她的身後。
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
十二生肖，栩栩如生。
翡翠巨獸的墨色眼瞳之中映照著正前方的身影，人偶魔女身披如同鱗片一般的白色樹皮，白髮白眼，仿若遺世之人。
「沒有用的。」人偶魔女面無表情，「世界上最強大的魔女——『嫉恨魔女』就要誕生了，你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只是在苟延殘喘罷了……西子月，你將迎來一場最悲慘的死亡。」
西子月不作回應。
下一刻，魔女之夜底部的命運之線驟然顫動，三具正徘徊在城市之中的超巨型人偶被線條往上牽引，飛馳至人偶魔女的正前方。它們像是逆流而上的狂潮，咆哮著洶湧而至。
同一時間。
自時空列車的頂部，英國的最強魔法少女——「莉萊」一邊看著矗立於魔女之夜西側角落的戰爭魔女，一邊朝著列車頂部的邊緣邁去腳步。她的雙腳方才觸及空氣，便在鞋底凝結成了一片堅硬、粗糲的冰面。
而後她像是一個滑冰舞者那樣，以一個優雅從容的姿態沿著冰面斜向下地疾速滑去，劃出了一條冰藍色的弧線。
腳下冰面無休無止地向前延展，仿佛一道橋樑那般連結至魔女之夜的舞台上方，沿著冰面莉萊斜斜地滑翔至魔女之夜的舞台，而後從上方輕緩地落了下來。
緊接著身後的一層層堅冰接連破碎開來，化作紛紛揚揚的冰屑落入城市。
她單手叉著腰，從金子一般的發縷下抬起冰藍色的眼眸，凝視著一身破碎普魯士軍裝的戰爭魔女。
戰爭魔女輕輕撩起紅色的頭髮，嘴角帶著一絲雀躍的笑意。
「你的武器呢？」莉萊一字一頓。
「這就是我的武器。」
戲謔的話音落下，戰爭魔女的身後緩緩升起了四具通體暗紅的浮游炮台，設計極具金屬質感，黝黑的炮口折射著血紅色的陽光，在鳥兒的驚鳴聲中對準了莉萊的身形。
魔女之夜的東側。
烏蒂娜深吸了口氣，抬起裹著金屬護手的右手，舉起巨刃型的魔劍，洶湧的光自劍柄之上泉涌而出，宛如極晝。
而在她對邊，頭戴圓型睡帽，身穿睡衣，留著一頭藍色波浪捲髮的冕夢魔女打了個哈欠。
她抬手捂嘴，身後那頭巨大的夢魘緩慢升起。
此刻這頭夢魘已經吸收了難以計數的夢境泡沫，它以受難者的夢境為食，膨脹至足有二十餘米的高度。陰影形成的身體隱隱動盪，掀起呼嘯的陰風。
冕夢魔女懨懨地說：
「放心吧，你們三個加起來都打不過我的夢魘，建議不要掙扎了。」
她話還未說完，烏蒂娜已然舉起左手，捏碎了她早已捏在手心之中的暗紅色卡牌，這是烏蒂娜的本源卡牌——【聖劍爆發】。
「哈……一上來就放大招？」冕夢魔女微微一怔，有點傻眼，「和卡通里的打鬥畫面不太一樣啊，你就不能先陪我耍一耍讓我的夢魘多吞點夢境再開大麼？」
她正出神著，烏蒂娜手中握著的光刃的劍身部分膨脹了百倍、千倍有餘，仿若一座極光匯作的通天巨塔，幾乎貫穿了血紅色的天幕，洞開蔚藍一角。
下一瞬，烏蒂娜斬下了宛若晝日一般耀眼的光劍。
劍刃落下。
萬籟俱寂間，像是一陣強勁的龍捲風掃蕩而過，方圓數百米的雲層灰飛煙滅、蕩然無存，下一刻遮天蔽日的光影蕩漾在了魔女之夜的舞台上方，血紅色的天空在這一刻被染成了一片純粹的、極致的白色。
緊接著，魔力光流如同破風而來的利刃一般狂暴地傾湧向四面八方。
「生肖，豬。」
遠處的西子月面無波瀾，她利用翡翠生肖之中的豬側身為盾，遮擋住了爆破的餘波。
而人偶魔女矗立在其中一頭超巨型人偶的肩膀之上，無需多餘的動作，僅僅是它巨大的腦袋便足以擋下狂風驟雨一般傾瀉而來的魔力光流，但也僅僅是餘波便讓它近乎粉碎。
西子月微微側眼，只見那隻夢魘雖然奄奄一息，身體像是隨時會熄滅的蠟燭燭火一樣在半空搖曳、飄蕩，但仍然咧著嘴角，護在冕夢魔女的前方。
「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次的動靜是從魔女之夜的西側傳來的。
莉萊一邊腳踏冰面滑翔在半空之中，一邊俯身避過戰爭魔女四座炮台的齊射。
金色髮絲隨風飛舞，她眸光一冷，右手捏碎卡牌，身後驟然呈現出了成千上萬道冰柱，碩大的冰柱懸停在半空一瞬，而後裹挾著極北之地風氣息向著戰爭魔女暴掠而去。
可僅僅不到頃刻，便被四座炮台轟射而出的暗紅魔力光柱全盤擊碎。震耳欲聾的轟鳴落下，難以計數的冰屑宛如一陣暴雨般擴散開來，裹挾著一陣冰冷的狂風呼嘯過每一個人的臉頰。
然而下一刻，莉萊捏碎了她的本源卡牌【冰山隕落】。
驀然，魔女之夜的半邊舞台被一層忽如其來的陰影遮蔽，眾人抬眼看去，只見天空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座超巨型的冰山，非要形容，簡直與當年鐵達尼號撞上的冰山體積有得一比。
隨即莉萊向下揮落右手，那座冰山隨之朝著戰爭魔女當頭砸去。
如同雷鳴一般的隆隆巨響之中，冰山擠壓著大氣層急墜而下。
戰爭魔女臉色微變，她頭頂的四座浮游炮台瞬間嵌合到了一起，組成了一柄手持的巨炮，她扣下扳機，半徑足足達到百米的光柱瞬息之間向著天穹轟射而去。
「你的人可真是絲毫不拖泥帶水。」人偶魔女收回目光，對西子月說。
「可不是麼……」西子月說。
「但你卻沒有著急和我動手，是因為你知道除非所有人偶都被毀滅，否則我就不會死亡。但只要有魔女之夜在，我的人偶就能無限復生，無論你破壞它們多少次都只會無功而返，就和正在這座城市掙扎的那些魔法少女一樣，她們和你面對著相同的困境。」人偶魔女說，「然後……嫉恨魔女就快要誕生了，而你阻撓不了這一切的發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座城市，乃至整個世界被夷為平地。這，就是註定的結局。」
西子月沉默著，十二生肖的翡翠巨獸在她身後起起伏伏，仿佛一片玉色的潮浪蕩漾。
半晌，她緩緩開口說道：「可惜了……我還留了一手。」
就在這一瞬，魔女之夜中心處的「嫉恨魔女雕像」之中驀然傳來了巨大的動靜。
「可惜了。」西子月說，「我還留了一手。」 說著她側眼看向雕像，目光猶如深澗一般平靜。
「祭壇……被破壞了？」
人偶魔女呢喃著。
她面無表情，像是面部並不具有能夠讓她表達出感情的肌肉，她的整個人都猶如那白色的眼睛，白色的頭髮一樣蒼白、單薄。
「失落魔女……在做什麼？」
西子月說：「看樣子，你精心安排的這場祭祀被中斷了。」
這次換人偶魔女沉默了，她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波動，白色的髮絲飄揚在血紅天幕下。
這一瞬，莉萊的冰山轟墜而下，仿佛原子彈爆破，整個世界都被一剎的泯寂籠罩，隨之足以震碎大氣層的轟鳴嘶吼著傳遍了整個世界。緊接著戰爭魔女的光柱轟碎了冰山，像是一場暴風雪向著城市呼嘯而去，魔女之夜的舞台上一時被紛紛揚揚飛舞的狂暴冰屑徹底覆蓋。
護在人偶魔女身側的三頭超巨型人偶張開巨口，暗紅色光芒從它們口中噴吐而出，形成了一道屏障將她籠罩在其中，得以從宛若利刃一般破風而來的冰屑狂潮之中得以倖免。
「生肖，龍。」
西子月對身後的翡翠生肖下令，翠綠色的龍類夭矯著騰空而起，張開巨口怒吼一聲，飛揚而來的鋒利冰屑瞬間凝固在半空之中，不久過後便失去了沖勢，嘩嘩地墜向大地。
此時，人偶魔女已然利用小型人偶看清了雕像空間內部的情況。她喃喃地說：
「怠惰魔女麼……真是出乎意料，黑薔薇和失落魔女都死了。」
「看來事情未能遂你所願。」西子月說。
話語間，從魔女之夜中心處的那座巨大雕像內部再度傳來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動靜。先是一聲悽厲的嘯聲落下，隨後整座雕像開始崩塌。
雕像上方嫉恨魔女的「面部」漸漸扭曲，破開了一個口子。
聽聞這般動靜，西子月和人偶魔女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穿著灰藍色長裙的少女自雕像空間內部上升，緩慢地浮向天空，餘燼一般的裙裾在血紅天幕下獵獵飄蕩。在到達雕像上空百米之後，少女緩慢地揚起臉龐，握住了一柄巨大的金屬狙擊槍。
而後低垂目光，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座魔女之夜，瞳孔之中飄蕩著的灰藍色火焰，仿佛映照出了整個世界。
「小妮？！」
莉萊稍稍一怔，冰藍色的眼瞳微微收縮。
「怎麼會……」
烏蒂娜握緊手中光刃，眼神之中微光流轉。
「果然還是……」
凝視著餘燼魔女的身影，西子月輕聲呢喃著。
一分鐘前，雕像空間內部。
古典圓桌冰冷地抖動著，蠟燭的幽暗光火隨之一明一滅。伴隨著嫉恨魔女的祭壇崩塌，空間的天花板驀然破開一角，光灑了進來。
柯明野摘下頭盔，臉龐沐浴在血紅的陽光下。
他看著祭壇上的人影，語無倫次地說：「是我……柏子妮，我來帶你走了。」
然而眼前的魔女並未傳來回應，只是抬頭看著血紅色的天空，一聲不吭。
她……似乎想去更高的地方。
「科比，這是什麼情況……」怠惰魔女問，可腦中並未傳來回應。
她抬眼看了看從祭壇的廢墟之上緩慢向上升起的餘燼魔女，又看了看藍鴞的背影，此時藍鴞已經把頭盔摘下，對她輕聲說著什麼。從身後的角度，怠惰魔女看不清他的真容。
柯明野呆立原地，身形蒼白得像一個剪影。
「我們該走了。」小紅帽看著餘燼魔女，對藍鴞輕聲說，「我們攔不住她……灰燼前輩的眼裡，已經沒有我們了。」
「為什麼……」
柯明野輕聲自語。
「或許……魔女就是這樣的。」聖誕裙少女低垂眼帘。
聽見小紅帽的這句話，怠惰魔女忍不住反駁了她一下：
「聽起來你們似乎對魔女有什麼誤解，魔女也有基本的理智，至少不會像這樣聽不進人話，跟被奪舍了似的……我是說，她很有可能只是需要一場發泄，才能回過神來，畢竟歷史上很多魔法少女在剛變成魔女時都會經歷這種事情。」
說著怠惰魔女打了個哈欠，砸吧著嘴喃喃自語，「算了……和我沒什麼關係，走人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著，她緩步走入了雕像空間的巨門後方，身形轉眼被陰影吞沒。
「發泄……」
柯明野喃喃著，他一邊戴上頭盔一邊看著餘燼魔女升向天空。
「真的得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聖誕裙少女輕聲說著，從餘燼魔女的裙裾上收回目光，然後捏碎本源卡牌，在即將崩塌的雕像空間內部喚出了極光雪橇。
風雪頓時在室內呼嘯了起來，吹拂著藍鴞的側臉。他花了好一會兒，才收回了眼神，緩慢地扭頭，目光看向空間一角。
在那個逼仄陰暗的角落裡，白翼抱著魔法少女虹的無頭屍體，仍然跪在地上嘶吼著——但他的嗓子已然發不出聲音，只有一陣低啞的抽噎聲。
「白翼，我們該走了……」藍鴞輕聲說。
白翼不作回應，雙目空洞。
看樣子，白翼似乎是被失落魔女的魔力影響了，以至於徹底失控。
見狀，小紅帽挪步向著他走去，將無聲嘶嚎著的白翼從魔法少女虹的屍體邊上拖走，繼而把他一腳踹進了雪橇裡面，然後又抬手一拉藍鴞的衣角，把他也拖入了雪橇上方。
緊接著，兩頭麋鹿揚起頭顱，輕靈地啼鳴，隨後猛然虛踏雙蹄，裹挾著一陣獵獵的風雪向前飛揚而去，拖拽著赤紅色的雪橇沒入了大門後方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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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