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佛寺，台階前。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代表寒光寺僧眾歡迎燕王到來！」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躬身念了一句佛號。
「普賢大師多禮了，今天是則天大聖皇帝的祭日，本王來看看她老人家的靈光位。」
對於這位悲天憫人的老和尚，范信沒有半點王爺架式，客氣的回應道。
「阿彌陀佛！」老和尚沒有再說什麼，側過身讓出山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范信點點頭，背著手邁進寒光寺，一進入山門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巍峨的大雄寶殿屹立在廣場中心，通往殿門的路上兩側站著一排垂首念經的僧侶。
不等范信開口，一旁的李朗就帶著千牛衛衝進大雄寶殿檢查是否安全。
而留下來的衛士則負責檢查在場的僧侶。
日上中天時，李朗才帶著千牛衛走出大雄寶殿，對著范信說道。
「啟稟王爺，下官已經檢查完畢，寒光寺內一切正常，沒有發現危險。」
「好，你們在外面守著，本王進去看看大聖皇帝的靈光位。」
「是！」一眾千牛衛躬身抱拳。
范信看了一眼前方的大殿，深吸一口氣，抬腿邁進大雄寶殿。
隨著殿門關上，裡面的光線瞬間黯淡下來，青煙裊裊中一塊靈位擺放在佛相前，上面寫著則天大聖皇帝幾個字。
看到這塊牌子，范信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窺伺過李唐江山，更沒有想過自立為王。
然而虎無傷人意，人卻有害虎心，李隆基一而再，再而三對他下手，如果自己還無動於衷的話，恐怕跟隨自己的人都得死。
所以他只能被迫站出來除掉李隆基換個聽話的「漢獻帝」來掌管大唐江山。
「陛下，封皇非本意，但願世太平，微臣恐怕要食言了……」
「還望您不要責怪微臣。」
話音落地，空曠的大雄寶殿響起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從後殿向右側的旁門走來，繼而停在拐角的陰暗處。
同時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范信，先皇臨終前讓你匡扶大唐江山，做一個鞠躬盡瘁的諸葛亮。」
「你卻違背她老人家的遺願，擅自調兵攻打漢中，難道不怕大聖皇帝九泉之下將你碎屍萬段麼？」
面對這冷冰冰的殺意，范信置若罔聞，自顧自將三柱清香插入香爐之中。
「本王一生做事從不向任何人解釋，今天當著則天大聖皇帝的面，可以明確的告訴你。」
「諸葛亮依舊是那個諸葛亮，但李隆基卻不是惜才的劉備！」
「仗著剛登基時立下一點功績，就開始不思進取，整日沉浸在酒色當中，這樣的皇帝還不配讓本王為其效力！」
黑影冷哼一聲：「好狂的口氣，難怪陛下說你眼裡只有先皇沒有當今陛下，以前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說吧，你想怎麼死？」
范信拜完武則天的靈位後，轉過身看向拐角處。
「本王數次面對生死，唯獨沒有經歷過被人打死，你就用拳頭吧。」
「不過在這之前，你能告訴本王這個快死的人，你是什麼人麼？」
聽完這番話，拐角處沉默少許，繼而現出身來。
「果然是你………天罡！」
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范信沒有半點意外的表情，嘆息道。
實際上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懷疑過天罡，而是把矛盾指向了嫌疑更大的十八太保。
因為後者出身草莽，最近這幾年才跟隨在他的身邊。
而天罡不同，從自己還沒發家時就跟著自己了，怎麼看都不像會出賣自己的人。
但現實往往非常殘酷，隱藏在他身邊最深的人竟然是跟隨自己十餘年的老將。
天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從你的表情來看，似乎早就懷疑是我了，不愧是號稱小諸葛的范信，天罡佩服！」
「為什麼要背叛本王？」范信皺著眉頭問道。
「背叛？」天罡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范信啊范信，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像你這樣一年之內連升數級的重臣，你覺著朝廷會不監視你麼？」
「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當年十八太保投奔你時，天罡早已被我暗中殺死。」
「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嚴格來說應該是大唐不良人，風雷雨電中的風使！」
「怎麼樣，現在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吧？」
「原來如此，沒想到大唐不良人這樣一個卑賤的捕快衙門，暗中竟然是一個收集情報，高手輩出的強大組織。」
「難怪李隆基有恃無恐，有了你們，他確實立在了不敗之地。」范信感慨萬分的說道。
抬頭看了一眼時刻，天罡緩緩拔出腰間的軟劍，虛眯起雙眼。
「既然你知道了真相，那風某就不留你了，這就送你上路！」
說話間，軟劍宛如毒龍一般夾雜著陣陣音爆向范信的喉嚨刺去。
速度之快，范信甚至連眨眼都沒有結束，劍尖便到了其喉嚨前三寸的地方。
然而就在軟劍即將刺進肌膚時，突然停了下來。
天罡眼皮猛地的一跳，不敢相信的向後瞟去，在那裡六子正握著紫金巨錘抵在他的脖子上。
天罡甚至感受到了錘尖上傳來的森冷殺意。
「不，不可能，你的速度怎麼比我還快？」
六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天罡，你真以為六爺就這點本事麼？你信不信你的劍還沒來得急動，本大爺就能將你的腦袋割下來？」
兩人相處多年，天罡自然知道六子不是一個說大話的人，他既然敢這麼說肯定有著必殺的把握，因此主動收回了軟劍。
見狀，六子也收回了紫金巨錘，不過一雙虎目卻依舊死死盯著天罡。
控制住大雄寶殿內的局面後，殿門打開，數百名千牛衛湧進來，將天罡團團圍住。
「王爺，是否將這個叛徒擊斃？」幾個太保殺氣騰騰問道。
「先不用。」示意眾人退出大殿，范信背著手來到天罡面前，淡淡道。
「天罡，告訴本王不良帥是誰，我可以不殺你。」
天罡冷笑一聲，神情充滿了不屑。
「范信，你以為六子出現就能擒住我麼，真是笑話，想我堂堂風使最擅長的就是速度。」
「想殺你或許沒那麼容易，但想要留住我簡直是在做夢！」
話落，天罡腳尖一點飛向大殿上方，速度之快等六子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大佛掌心的高度。
「哈哈哈，看見沒有這才是我的速度，下次再見時，本使必定親自取你性…」
「嘭！」
槍響過後，天罡的聲音嘎然而止，像鳥一樣大頭朝下墜落在地上，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可能，燧發槍擊發彈丸需要時間，你的火統怎麼可能這麼快？」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吹了吹槍口的青煙，范信拎著短統走到天罡面前，蹲下身子道。
「我大唐武器日新月異，豈是你一個活在黑暗裡的殺手所知的。」
「本王的手段你應該知道，只要抓到了你，有一百種方法讓你開口。」
「念在你跟了我十幾年的份上說出不良帥的身份。」
「否則，就別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這一次天罡沒有再豪言壯語，而是沉默了一會。
良久，苦笑著搖搖頭，捂著胸口道。
「到底是名震一方的燕王殿下，種種手段層出不窮，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放了我。」
「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天罡遲疑了一下說道。
「其實不良人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組織，他們遍布在大唐各處，平日裡以捕快，苦差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
「一旦皇帝遇到危險就會快速集結在一起向目標發起無窮無盡的攻擊。」
「你現在之所以沒有遇見危險，那是因為皇帝還對朝廷的軍隊抱有幻想，希望他們將幽州軍殲滅在攏右一帶。」
「然後當著天下人的面堂堂正正處死你。」
「如果知道了實情肯定會毫不猶豫召集不良人將你扼殺在洛陽。」
對於天罡的恐嚇，范信不置可否，天底下想殺他的人多了，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好了，廢話少說，告訴本王指揮這支神秘組織的不良帥到底是誰？」
見范信不以為然，天罡冷笑一聲開口說道。
「不良帥從始至終都不神秘，它就在洛陽，並且不止一次和你打過交道。」
「好像是一個叫……」
天罡話音一滯，僵在了當場，一絲殷紅的血跡順著他的嘴角淌下來。
「不好，敵襲！」察覺到天罡的異常，六子臉色大變，徑直劈開窗戶追了出去。
與此同時殿門撞開，李朗帶著千牛衛闖進來將范信牢牢護在身後。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六子陰著臉走進大殿。
「王爺，卑職無能讓那人給逃了！」
「無妨，今天我們已經得到了最重要的消息，至於不良帥的身份以後再慢慢調查。」
看了一眼死去多時的天罡，范信擺擺手命人將他帶回去。
這一次寒光寺之行對於他來說太重要了，不但得知了大唐不良人，還挖出了潛伏在自己身邊的殺手，算得上功德圓滿。
回到燕王府後，六子推開門走進來，遲疑了一下說道。
「王爺，天罡是不良人派來的探子，要不要將其餘十幾個太保抓起來審問？」
聞言，范信回過頭看了六子一眼，搖搖頭道。
「算了，不要寒了弟兄們的心，安插一個天罡已經是不良人極限，若是再安插兩個，只能說明他們無比的愚蠢。」
「這件事先放下，本王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
東宮太子府。
此時的這裡氣氛一片凝重，幾名東宮屬官躬身垂立，目光注視著門前的李瑛。
「王德漢，你的消息屬實麼？」
名叫王德漢的官員躬身回道：「回太子殿下，千真萬確，壽王李琩日前被發現吊死在家裡。」
「據說惠妃娘娘也因為喪子之痛昏迷了過去。」
「現在的後宮已經徹底亂了套，人心慌慌的。」
聽完這番話，李瑛一掌拍在門柱上，聲音激動道。
「太好了，真是天助孤也，原本孤還擔心老皇帝會看在李琩獻妻的份上改封他為太子。」
「現在看來是孤想多了，只要武惠妃一倒後宮再也沒有人是孤的對手了，哈哈哈！」
望著得意至極的太子，幾位屬官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王德漢硬著頭皮道。
「太子殿下您高興的太早了，根據宮中傳言，陛下有改立李亨為太子的意思。」
「這幾天內監侍高力士經常往李亨的府上跑，想來是商議改儲一事。」
「你說什麼？老東西要立李亨為太子？」李瑛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古以來長幼有序，老皇帝放著自己大兒子不立，竟然去冊封小兒子。
這簡直太不像話了，再一聯想到母親死時的慘象，李瑛的心裡恨不得親手宰了李隆基這個昏君。
見狀，王德漢嘆了口氣，滿嘴苦澀的勸道。
「殿下，微臣知道您在想什麼還是收起這個心思吧，陛下雖然暫時被燕王壓制住了。」
「但他畢竟是大唐皇帝，光憑咱們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他這番話剛一落下，一道輕笑聲從殿外響起。
「王太傅言重了，太子乃是大唐儲君，想要替自己爭個公道何錯之有？」說完，大步走進殿中。
「你是右金吾衛大將軍周歇！」
看到來人太子府眾人驚呼一聲，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似乎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與眾人不同，李瑛則是表現出一副自信淡然的模樣。
「怎麼樣諸位，孤連隱藏多年的力量都搬出來了，這回你們不用再散心了吧？」
將目光從周歇身上收回，王德漢朝李瑛施了一禮。
「天子殿下，老臣斗膽問一句，周大將軍部下擁有多少人馬？」
事關政變篡位，如果人數太少了根本不起作用。
知道眾人在想什麼，李瑛淡笑道。
「不多，八千左右！連同燕王的支持，孤在洛陽城內有一萬一千人！」
此話一出，眾臣大驚，個個面帶激動之色。
皇帝在城內的羽林衛只有五千多，若是太子所言屬實的話那他們確實可以除掉李隆基，成功登上帝位。
一念至此，幾個大臣當即拜倒在地口中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示意眾臣平身後，李瑛背著手向興慶宮眺望。
「老東西瞧不起孤，這回是時候讓他知道孤的厲害了！」
「來人，立即傳召中郎將以上將軍，孤今天晚上要殺進皇宮去！」
「是，太子殿下！」一眾官員躬身回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