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神醫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察覺到他臉色不對勁，張說出聲詢問道:「怎麼樣喜神醫，太后的鳳體沒有大礙吧？」
良久。
喜神醫收回手腕，朝太平公主和張說拱拱手。
「回張相，太后的脈搏時有時無，沉若無力，根據我多年的經驗來看恐怕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聽到這番話張說心中暗喜，臉上卻是一副呵斥狀:「大膽，太后明明鳳體安康，你竟敢胡說八道，來呀，給我拖出去……」
「好了，本宮的身子本宮清楚，最近確實越發嚴重了，喜神醫並沒有看錯。」
「太后……」張說欲言又止。
「好了，本宮累了，你們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見太后下了逐客令，張說躬身一禮帶著太醫離開大殿，坐著轎子朝府中趕去。
「怎麼樣？太后的鳳體是否像外界傳聞那樣危在旦夕？」
喜神醫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捋著鬍鬚，面露思索之色
「以老夫多年的經驗來看，太后玉手蒼白，顯然是到了重病階段。」
「但令人奇怪的是聲音又中氣十足。」
「真是奇怪…」
張說只想知道太后到底有沒有病，其它的根本不關心。
故而不耐煩道：你就說太后能不能活過今年吧？
「回張相，不能！」
喜神醫一臉凝重道，太后身上雖有些疑點，但病體微弱卻是不爭的事實。
以老夫推斷殯天也就是這一兩年之內的事。」
聽聞太后還有一兩年可活，張說心中一松。
「去通知他們吧，可以動手了。」
「是！」
喜神醫剛走沒多遠，張說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告訴大家，切莫傷了太后母子，讓她二人在泰安殿頤養天年吧。」
「畢竟我們還要用他們來要挾范信這廝。」
……
「這個逆賊真是這麼說的？」
泰安殿裡，范信神色如常的翻看著五禽戲圖譜。
「回燕王，張說的確是這麼說的，他說要用太后和陛下要挾您。」
身穿紅袍的官員小心翼翼道。
范信放下書籍，眉宇間閃過一抹殺意。
「立即率領情報司探子前往千牛衛大將軍，以及金吾衛大將軍家裡，將其一干人等盡數抓捕入獄！」
李朗神色一肅，抱拳道：燕王殿下放心，下官這就去處理！」
………
長安，相國府。
此時的這裡站著數十位文武大臣，每個人都一臉激動的看著台階上的張說。
「張閣老放心，下官已經親自試探過了，太后確實到了病體垂危之際。」
「短則一兩個月，長則一兩年，太后就會殯天！」
喜郎中信誓旦旦的說道
「好！這樣的話老夫就放心了！」
張說哈哈一笑，披著斗篷高舉佩劍大聲道。
「諸位，自大唐被竊國以來，天下百姓苦范信久矣！」
「如今本官站出來高舉復唐大旗，爾等可敢與老夫往那泰安殿闖一闖？」
「閣老放心，我等誓死捍衛大唐神器！」
「沒錯，您就下令吧，大夥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見眾人士氣高漲，張說哈哈一笑，大劍一揮，指向泰安殿。
「出發！」
一聲令下數十名文武大臣率領幾百名侍衛殺氣騰騰的向泰安殿而去。
按照計劃，千牛衛大將軍會率領大軍封鎖長安城。
然後他們這些人會在泰安殿前與千牛衛大將軍匯合。
大家一起衝進泰安殿，逼迫太后當場寫下退位詔，還政於李隆基陛下！
復國號為大唐！
這次政變由於策劃多年，所以張說等人從府中衝出來後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
諾大的長安城城好似無人一般安靜的可怕。
一路闖進萬象神宮，李唐舊臣們頓時發出歡呼聲。
眼神貪婪的盯著不遠處的恢宏大殿。
再過片刻，他們就會與千牛衛匯合，一起殺進泰安殿。
結束范信一方短暫的國運。
「嘿嘿，太平公主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她也會有今天。」
「是啊，本官至今還記得太子李亨死前那一幕，真是令人欷歔。」
眾人之中只有張說臉色有些凝重。
靜！
實在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不正常。
雖說他們做了周密部署，提前關閉了各部衙門。
但多少應該有一些不願順從的官員才對。
可直到現在除了他們幾百人外，連個聲音都沒有。
「怎麼了張閣老，瞧你一臉擔憂的樣子，莫非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譚龍斌走過來笑著問道。
「譚尚書，你沒發現這皇宮有些不對勁麼，實在太安靜了，連個守衛都沒有。」
張說目光四處搜尋著，頭也不回的說道。
譚龍斌一愣，向四周看了一眼，搖搖頭一臉茫然道。
「沒什麼不對啊，咱們之前不是商議過嗎？」
「發起政變前先解除宮裡的守衛部隊，然後再與千牛衛一起沖向皇宮逼太平公主退位。」
「這個時辰要是有守衛那才是不對勁呢。」
張說想想也是，政變之前他確實說過這話。
「難道真是本閣多心了？」
「算了，張閣老，咱們來都來了，只能硬著頭皮往裡沖了。」
一旁的王朝勸道。
「是啊，來都來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張說苦笑一聲，看向不遠處的大殿，眼中有著猙獰之色涌過。
「來人！立即派人去看看千牛衛大將軍到哪裡了！」
「是！」
侍衛走後沒多久，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舉著火把向泰安殿這邊湧來。
看到這一幕，叛軍部隊頓時歡呼起來。
「快看！千牛衛大軍來了！」
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張說懸著的心頓時落下來。
悄悄鬆了口氣。
還好，千牛衛按時來了，只要有他們在今晚的政變就算成功了。
「對不住張閣老，本將軍有點事耽擱來晚了。」
佟國偉一臉歉意的抱抱拳。
「無妨，來了就好。」
張說看了一眼佟國偉身後的大軍，深吸一口氣拔出佩劍大喝道。
「所有人聽令，目標泰安殿小皇帝！」
「沖啊！」
剎那間數萬人宛如黑色潮水一般湧向泰安殿。
嘭！
門被撞開，張說，譚龍斌，王朝三人在眾官員的簇擁中，威風凜凜的走進大殿。
大殿內，太平公主坐在書案前翻看著手裡的《武松打虎》。
聽到動靜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
「總算來了，也不枉本宮和陛下等了你們一場！」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他們的預測，此時太平公主難道不應該躺在床上麼。
怎麼跟想的不一樣？
發現軍心動搖，王朝冷笑一聲，往前邁了一步。
「太平公主，你休想嚇唬我們，我們的人已經封鎖了長安。」
「你今天就是天大的能耐，也休想從這裡出去！」
「識相的話立即昭告天下，宣布小皇帝退位！」
「否則可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太平公主撂下書籍，從御案前站起，目視眼前的一眾李唐舊臣。
「你們也這麼想麼？」
「這…」
太平公主畢竟是大唐太后，雖說身患重疾，但威嚴猶在。
凡是被她掃視的人紛紛低下頭，不敢與其對視。
見狀，張說嘆了口氣，從人群中站出來，朝太平公主拱拱手。
「太后，自古以來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從來沒有女人攝政得慣例。」
「您莫非還想當第二個武則天嗎？」
令人意外的是太平公主聽完這番話沒有半點發怒的跡象。
一雙鳳目平靜的看著張說，這個她丈夫留下來的宰相。
「張說，本宮想過郭子儀會背叛朝廷，想過東平郡王會背叛朝廷，甚至連幾個統兵大將都考慮在內。」
「唯獨沒有想過你這個燕王留下來的重臣會帶兵衝進來。」
「你知道嗎，有人勸本宮在你們起兵時直接拿下。」
「可本宮沒有，朕在這裡坐了一天一夜，就是要看看你張說是不是真的要背叛朝廷！」
說到最後，太平公主的語氣充滿了失望與憤怒。
「可惜，你讓本宮失望了！」
聞言，張說面上閃過一抹傷感。
「您和燕王對臣的知遇之恩，老夫一直銘記於心。」
「這也是臣起兵以來一人未殺的原因。」
「臣在這裡保證，只要您願意將皇位還給李隆基陛下。」
「您依然是我大唐的太平公主，之前所享受的待遇全都不變。」
「如何？」
這一次太平公主沒有再回答，而是背著手轉了過去。
似乎不想再與他說話。
看到張說還要勸，李唐舊臣皆是不滿，都什麼時候了，張閣老還在這婆婆媽媽。
直接逼著太平公主寫下退位詔書不就完了麼。
「張閣老，不能再等了，既然李令月不識時務，咱們乾脆來硬的好了。」
王朝冷笑一聲，拔出佩劍指向太平公主。
「來人吶，將太平公主給我抓起來，本官要親自按著她的手寫！」
「是！」
一聲暴喝，幾名千牛衛拔出戰刀一擁而上將刀架在王朝的脖子上。
「你們幹什麼，本官是讓你們拿下太平公主！」
看到這一幕，包括張說在內的李唐舊臣心頓時沉了下去。
諾大的殿宇只剩下王朝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千牛衛大將軍走到王朝面前，微微一笑，一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你這亂臣賊子，太后的名諱也是你叫的？」
「來人，給我全部拿下！」
「遵命！」
數千名衛士聞聲而動，紛紛拔出戰刀沖入李唐舊臣中。
連半個時辰都沒用上，地上便躺下了幾百具李唐侍衛的屍體。
望著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死士，張說面色慘白的閉上了眼睛。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一場政變，居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收場。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因此心灰意冷道。
「佟將軍，你我共謀大業，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能給老夫一個答案麼？」
面對張說的質問，佟國偉一臉羞愧的抱抱拳，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一道聲音從殿外傳來。
「這個問題本王可以告訴你！」
話落，范信身穿紫蟒官服，披著黑色斗篷，手按金龍寶劍，腳踏虎金靴。
在上千名鐵甲衛士的簇擁下走進來。
「是你！」
聽到范信的聲音，張說等人霍然回頭。
當他們看見走進來的人是范信時，臉色霎時間蒼白起來。
眼中有著濃濃的震驚之色。
誰都沒想到導致這場政變失敗的人，竟然是遠在幽州的范信。
更沒想到這傢伙無聲無息之間就把他們多年的布局瓦解了。
尤其是張說，起兵之前為了以防萬一。
他再三派人前往幽州，確定范信在不在那裡。
結果都說在幽州。
現在好了，人不光秘密回來了，還帶著人闖進殿中。
看這陣勢是吃定他們了。
想到這裡，張說苦笑一聲，有種梟雄末路之感。
「能告訴老夫，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麼？」
「十天之前。」
「原來如此，怪不得太后恢復了正常，怪不得老夫起兵時長安安靜的可怕。」
「如果沒有猜錯，現在金吾衛大軍被你控制了吧？」
范信點點頭，一招手。
幾名衛士押著金吾衛大將軍，以及一眾參與政變的將領走進大殿。
「半個時辰前，本王麾下十萬大軍接管了應天門，將一眾敵軍盡數誅殺。」
「張閣老，你們沒有援兵了！」
聽到這番話，張說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猛地掙脫開衛士，向著樑柱衝去。
「我張說以身殉唐，死得其所！」
來世再當人傑！
嘭！
血花四濺，在眾人震撼的眼神中，張說頭破血流的躺在地上，慘笑道。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太后，我張說不欠您了！」
話畢，閉上了眼睛。
太平公主渾身一顫，背著眾人擺了擺手。
似乎告訴范信要厚葬張柬之。
「燕王殿下，要不要先抬出去？」
看著躺在地上的張說，副將一臉為難道。
「先等一下。」范信壓下心中的驚雷，走到張說面前，伸手摸了一下大動脈。
心中長出一口氣。
「來人，張閣老腦震盪暈了過去，把他先押去太醫暑治療。
「是！」
先前還拍著胸脯表示殉節的李唐舊臣一看張說的慘樣，嚇得臉都白了。
直接跪在地上祈求范信寬恕他們。
命人將這些案犯帶走，王孝傑遲疑了一下說道
「太后如今參與政變的舊臣正陸續落網，只剩下端王府和漢王府還沒有去。」
「你看要不要……」
「這件交給燕王，讓他自己看著辦吧。」
太平公主一甩袖袍，離開了大殿。
留下一臉苦笑的范信，都是自己的女人這回可難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