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5章 和邁克·華萊士對話
自從羅納德拍出了壯志凌雲以後，CBS的60分鐘節目就第一次聯繫了他，他們的觀眾里很多都是老好萊塢的影迷，希望再次看到美軍以正面形象在銀幕上出現，希望能夠把他作為採訪對象。
到了羅納德拍出了辣身舞以後，60分鐘節目又一次邀請他。這次是因為電影的故事是六十年代的年輕女性成長，又一次和CBS的觀眾群正好合拍。
當然羅納德通通都拒絕了。他對這種人物專訪的興趣不大，會問很多隱私問題，比較合適一個退休的人的回顧。
但是當羅納德越來越成為好萊塢的重要人物以後，就像其他的電視節目或者知名雜誌一樣，這樣的採訪邀請，每隔3-6個月都會重新發送一次，以期待哪一天羅納德突然想通了。或者有什麼關於他的新聞爆出來，變得需要上節目來澄清自己。
這次羅納德主動聯繫了CBS的六十分鐘欄目，也讓節目組喜出望外，並且請羅納德可以挑選他想接受哪位主持人的採訪。
這讓理察和派特·金斯利等人也感到驚訝，一般來說，CBS的60分鐘節目，是一個比較嚴肅正規的採訪節目。嘉賓的訪談時間足夠多，能談的比較深入，也有一些年齡偏大，比較成熟的觀眾捧場，收視率在電視媒體中名列第一。
要知道，大衛·萊特曼的晚間秀，平均觀眾人數也只有1200萬到1500萬之間，而作為嚴肅訪談類媒體的60分鐘，平均觀眾人數就有2000萬以上。
他們的訪談對象包括了歷屆大統領，參眾兩院領袖，商業領袖，以及名人，和外國政治家等等……
作為好萊塢人士，能夠上這個節目，說明他的影響力已經出了娛樂圈，成為全民的話題人物。好萊塢歷來能上這個節目的，都是非常有名的明星，包括馬龍·白蘭度，芭芭拉·史翠珊等人這樣老少皆宜，婦孺皆知的人物。
大家都覺得，CBS一定是對羅納德非常的渴望，這才開出了讓挑選採訪記者的條件。
「未必是這樣，不過這不重要，你們覺得應該找哪個記者來採訪我比較好？康妮·宗（Connie Chung）怎麼樣？」
羅納德欽點的這個記者，是CBS的60分鐘節目裡的第二位女性記者，也是整個CBS乃至電視界第一位華裔女性記者，拿到了主導採訪的製片人職位。
她在60分鐘的成名作，就是採訪好萊塢著名影星，向來對新聞記者不假辭色的馬龍·白蘭度。整個節目裡她的形象很好，說話有條理，也很能和採訪對象共情，波瀾不驚地讓馬龍·白蘭度說出了很多大家都認為他不願意談及的話題。
羅納德對他印象頗佳，特別是認為她比另一位CBS的女性記者，也是第一位上60分鐘的女記者，芭芭拉·沃特斯要好得多。
「這……」大家也沒有想到羅納德會提起這麼一位冷門的人選。大家都以為他會找採訪好萊塢人物最多的萊斯莉·斯塔爾。
「她是個非常好的選擇……」倒是派特·金斯利很支持羅納德的選擇，一位能夠善解人意，做很多準備的記者要比那些空有名氣，其實問問題不做準備，按照刻板印象亂來的記者要好得多。這裡面名聲最糟糕的無疑就是芭芭拉·沃特斯。
「很好，聯繫他們好了。」
羅納德知道60分鐘雜誌還可以到對象的家裡採訪，他也把這個要求提給了CBS，能夠有一些家裡的鏡頭，會增加羅納德身上那種平民的感覺，對在奧斯卡之前最後的公關活動是很有裨益的。
……
「這件怎麼樣？是不是挺有紐約曼哈頓公寓那時候的樣子？」羅納德把衣服都翻出來，準備60分鐘上門採訪的時候穿。這時候他收到了理察的一個電話。
康妮·宗已經決定跳槽ABC，雖然她本人毫無疑問地會答應採訪羅納德，但是CBS方面不會讓她在臨走之前搶走這個桃子的。
CBS方面提出的人選，正好就是同為女性的芭芭拉·沃特斯和萊斯莉·斯塔爾。
「這兩個人都不行……」羅納德看不上萊斯莉·斯塔爾的採訪水準，這個人是製片人出身，之後才搶過話筒親自上陣，水平很有限，經常性的問一些同時激怒採訪對象和觀眾的問題，她主持的時候，節目收視率是最低的。
而芭芭拉·沃特斯，羅納德一開始就把她排除在外，這個人的人品有問題，接受她的採訪不說要膽子很大，或者後台很硬才行。
「那我們找誰？莫利·塞弗嗎？」理察又報出了一個60分鐘主持的名字。
「為什麼我就不能找最好的記者採訪我呢？我寧願讓邁克·華萊士採訪。」羅納德笑著回答，自己應該是當下好萊塢最好的導演之一，為什麼不能接受最好的專訪記者的採訪呢？
然後打電話給派特·金斯利，問過她的意見以後，就聯繫了CBS表示自己的願望。
CBS一口答應，邁克·華萊士是以問一些強硬的問題著稱的，羅納德願意接受他的採訪那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對收視率是一個很好的促進。
……
「我很好奇，羅納德，我能叫你羅納德嗎？有個問題想提前問問你。」
邁克·華萊士穿了一身豎條紋的淺棕色西裝，風度翩翩地出現在了羅納德的家裡，在工作人員準備設備的當口，華萊士和羅納德閒聊起來。
「當然，有你主持的60分鐘，我總是不會錯過的，就算看不了直播也會讓戴安幫我錄下來看錄像。」羅納德給他泡了杯紅茶，然後遞給他表示友好，「你想問我什麼？」
「不上記錄的……」，華萊士指了指還沒有工作的攝影機和錄音機，「我只是好奇，為什麼你不願意接受芭芭拉·沃特斯的採訪，她是以對待好萊塢人士友好著稱的，我因為你一開始指定的是康妮·宗，都沒有想和她們搶……」
羅納德不敢怠慢，邁克·華萊士是在對當年的中東強人魯霍拉·穆薩維，都敢當面說他是瘋子的強硬記者，這種正式採訪前的小談話，很難說是不是一種試探。
「我可以和你說實話嗎？邁克？」
「當然……」，華萊士放下茶杯，表情迅速調整到一種聆聽的狀態。這人雖然對待採訪對象不留情面的名聲在外，但是面對面接觸的時候，你很難不對這樣一個真誠的人產生好感。
「我不喜歡她，是因為她曾經在採訪里折磨過我的朋友，我非常不高興。我寧願面對你這樣一個素來有強硬名聲的記者，也不願意面對她那種毒蛇……抱歉我說的粗俗。」
「哈哈哈，沒關係。我們CBS的記者，互相之間也是會搶採訪對象的。你不用顧忌我和她的交情而婉轉一些。我能問問，你那位被芭芭拉不公平對待的朋友是誰嗎？」
邁克·華萊士說了一些行業內部的秘密，這樣的節目裡面，眾位記者也是互相挖角和拆台的，他和芭芭拉·沃特斯的關係，未必就比好萊塢兩位爭奪好劇本里角色的明星好多少。
「我能相信你嗎？邁克，這是我們的私下談話，你不能播出這段的。」
「當然，嗨，盧克……」邁克·華萊士叫了聲擺弄設備的工程師，確認了現在沒有麥克風和攝影機鏡頭，是開了的狀態的。
「是波姬小絲……芭芭拉·沃特斯對她的採訪很無理，而且也……」羅納德說出了往事，當年芭芭拉·沃特斯對波姬小絲的採訪簡直是訊問一樣，還逼迫波姬小絲當眾說出對自己這樣的男性沒有感覺，兩人之後在情路上失之交臂，這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客觀原因。
「哦，上帝啊，你和波姬小絲……」邁克·華萊士驚呼。
「我希望採訪里不要出現有關她的任何內容，這不是一個好的話題。我得考慮對別人的影響和自己的家庭……」
「OK，我尊重你的選擇，羅納德。你可真是個難纏的採訪對象，我很少這樣被人在開始之前就占了便宜。」邁克·華萊士似乎對不能在採訪里提及波姬小絲是羅納德前女友的事情很在意的樣子。
……
「羅納德·李，一位好萊塢著名導演，有過眾多在商業上和藝術上成功的作品。他也是一位成功的製片人，並且創辦了自己的媒體公司。但是同時，他也是一位非常注意保護自己隱私的人，眾所周知他很少接受採訪，哪怕是在自己導演的電影需要上映的時候。
那麼，為什麼他會向60分鐘節目敞開心扉，談論他自己多年來的經歷呢？在過去的五年裡，我們每過幾個月就向他問這個問題，但是他一種都拒絕了接受60分鐘的專訪中，直到最近一次，他的電影阿甘正傳，在獲得了全美觀眾喜愛的同時，又受到了影評家的批評和攻擊……」
邁克·華萊士不愧是一個頭牌記者，說話直率的好處，就是能夠在開場白的時候快速獲得觀眾的注意力。
「羅納德不得不為了一次性的表達他對圍繞阿甘正傳的種種觀點的回應，而付出自己的私生活被披露一部分的代價。」
兩人坐在了書房的沙發上，開始了專訪。
「你是紐約人？但是是在洛杉磯開始了自己的電影生涯？」
「是的，我高中畢業以後，就開始為同學拍攝畢業紀念冊的照片掙錢，有了足夠多的錢以後，我買了輛二手車，開到了洛杉磯。這裡我很幸運的在羅傑·科爾曼的新世界影業找到了一份讀劇本的工作。」
「很難想像，當年一位高中畢業的年輕人，經過短短的十五年的奮鬥，能夠成為現在的……羅納德·李……」邁克·華萊士向觀眾展示了一些羅納德找出來他當年開過的大眾汽車的照片……
「哦噢，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樣，你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出身平民家庭的孩子……」邁克·華萊士用狡訐的目光看著羅納德，這裡是一個可能的切入點，讓羅納德情緒激動。
「我不知道你的說法對不對，但是對於一個在斯坦頓島上度過高中時光的孩子來說，似乎還算公平。」羅納德笑著回應。
「據我們所知道，你是一個孤兒。」
「是的，我的父母在我不大的時候就因為交通意外去世了。不過，我有一個非常好的姨媽，她把我接到了我母親長大的斯坦頓島，在那裡我度過了我的青少年時光……」
「聽上去你有一個對你很好的姨媽，那段時間過得還算幸福。」
「哦，是的，她對我真的很好。」
「但是她也是一位戰爭的遺孀，你的姨夫是戰死在越南的？」
「是的，你似乎對我的歷史相當的了解？」
羅納德把身體的姿態調整了一下，開始懷疑自己找邁克·華萊士是不是一個錯誤？這人顯然做了很充分的準備，不知道他下面要問什麼強硬的問題？
「當然，這是採訪記者的基本功。你的父親也是越南老兵？他和你姨夫是在一起服役的？」
「是的，我的姨夫非常不幸的戰死在越南……」
「那麼，我們做一個假設，如果你的父親和你的姨夫還在世的話，看到你導演的阿甘正傳里，阿甘和巴布在越南的劇情，他們會是什麼看法？」邁克·華萊士翹起了二郎腿，顯得漸入佳境。
「我對他們了解不多，那時候我還很小。不過為了拍攝阿甘正傳，我和很多老兵群體有了了解，我想他們可能和這些老兵的想法一樣，他們記憶中的越南戰場就是這樣……」
「那麼如果他們看到了你讓阿甘在反戰集會上的發言被切掉的鏡頭，會是怎麼想？他們會譴責你沒有能夠反應越戰的殘酷和無謂，譴責你沒有把那一段對話說出來嗎？」
邁克·華萊士突然眼光一變，死死地盯住了羅納德的雙眼。後面的攝影機也變焦，對著羅納德的臉部拉成了一個特寫……
「你！……」羅納德被激地整個人的身體往前一聳，剛開場就問這樣的問題，確實非常的有侵略性。好在多年的涵養和見識，讓羅納德馬上制止了自己想要站起來的衝動。
「我想你問了一個好問題。我們的很多對社會事件的看法，是電影塑造的。很多人聽到越戰的名字，就會想起這是一場非正義的戰爭。但是作為老兵，他們的很多感受，其實和阿甘很像。
被徵兵入伍，然後接受訓練，被派駐到越南，遵守條例前進或者後退，然後嘣的一聲，就有炮彈來打他們。幸運的逃離，不幸的被炸死。他們來不及想那些崇高的或者貶低的詞語，所有的一切是突然降臨到他們頭上的，他們是那麼的無語，最後只想回家和親人和愛人團聚，就像阿甘的演講一樣……」
「你這是對那些批評阿甘正傳沒有反戰的一種回應嗎？你認為他們太過淺薄，沒有真正了解戰場上的戰士的感受？」邁克·華萊士這個人無孔不入，接著就又拋出了一個更加現實的問題，不過總體來說他的強硬還算公平，也很認真的聽取了羅納德的說法。
羅納德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又看著華萊士和他的鏡頭，「我想怎麼評價這場戰爭，是政治家和政治評論家的事情。作為電影導演，我的任務是如實的反應不同的人對戰爭的真實反應……
就如你所說，電影裡的阿甘是一種態度，反戰的那些女大學生們也是一種態度，那位拔掉話筒插頭的將軍也是一種態度，我無意評價他們的道德水準，電影能做的，就是在銀幕上再現那段歷史……我想電影上映以後，很多老兵都對我說，這是他們看到最真實的越戰電影，也有很多當年的反戰人士對我說，這是他們看到反應反戰活動最真實的電影，我想那是對我電影的最高褒獎……」
「所以你更看中他們的評價，而不是影評家？」華萊士繼續追問。
「影評家的意見是很有見地的，不過我對經歷過那段歷史的人的評價更為感動。他們和我說，當年在越戰戰場上就是這樣，前一刻還是細雨綿綿，後一刻就雨過天晴，然後馬上就吃到了對方的炮火……」
「哦噢，這絕對是戰場親歷者才知道的體驗。我剛才聽說，你在好萊塢的第一份工作是為羅傑·科爾曼工作。對於好萊塢之外的人來說，第一反應就是，他是誰？」
「好吧，這是個公平的問題……他是好萊塢低成本製作的大師，我就是在他那裡，第一次見到了我的好朋友詹姆斯·卡梅隆。」
逐漸採訪漸入佳境，羅納德也長了個心眼，邁克·華萊士這人的功力在這裡，接下來肯定還有不少讓自己難應付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