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翼受損的銀色戰艦如同一枚劃破星際的流星,穿破大氣層,墜落遍布危險毒氣沼和異獸足跡的偏遠荒星。
機身冒出滾滾濃煙,燃起的火焰燒紅了半邊天。
隨著幾聲踹門聲,呯!呯!呯!!
搖搖欲墜的倉門成了踏板。
幾道高大身影穿破濃煙,身著的軍裝破敗不堪,袒露在外的精壯肌肉無一例外都是疤上疊傷,落下的漫天菸灰混著汗水順著肌肉輪廓線流淌出一道道深色的印跡。
他們步伐沉重的悶頭行走,集體佇立在戰艦不遠處的山頭,望向雌後隕落的地方,神色肅穆而哀傷。
不知是誰沮喪的說了一句:「我們的帝國淪陷了,那群可惡的紅蟻軍占據了我們的家園,我們......輸了,輸的一敗塗地,什麼都沒了。」
「不,我們還有希望。」
站在他們最中央的賽勒斯抿了抿乾澀的唇,目光堅毅的說道。
低頭掀開衣服的一角,露出他護在懷中被保護的很好的蟲蛋。
早產的蟲蛋外殼脆弱接近透明,霧氣的微光照亮了其中生命的神聖,仔細看甚至能看到中央跳動的血色,如此幼小卻又賣力的活著。
他緊接著說道:「這是帝國最後的血脈,以光和希望命名的拉斐爾殿下。」
新生命奇蹟般的存活和延續讓軍雌們為之動容。
眸中的迷茫散去,手連著手,肩挨著肩,自發圍成一堵擋風牆,於黎明破曉之時由心而發出莊重的誓言:「守衛軍的戰士將誓死守護我們的殿下。」
十年後。
隨著咔嚓一聲,蟲蛋肉眼可見的裂開了一道縫,看守的棕發雌蟲面露喜色,他要去通知所有的雌蟲。
先是推開防異獸的加固版的石門,後是身姿靈活的避開了門前設下的所有陷阱,再是從蒼天大樹上撈下一根巨繩爬上了站崗處,透過由數百棵巨樹捆綁在石房附近圍成一圈的木牆。
特殊的哨聲吹響。
所有在埋頭苦幹的雌蟲都停下了手裡的活,抬頭望向吹哨的棕發雌蟲,看著他打的手勢,激動的丟下了手裡的工具,抱著就近的雌蟲吶喊,一路扛著傢伙狂奔向聚集地。
他們的小殿下要破殼了!
等他們在小屋裡圍了一圈,由其中最年長的雌蟲長者納加點數。
納加很快就發現隊伍里缺了一隻雌蟲,皺起眉頭問:「賽勒斯那小子呢?」
賽格出列打報告說道:「自從上次我們挖到礦脈和原油後,我侄子就一直想著修好隨艦的飛船,去兌換星幣採購些雄蟲崽必備的東西,昨天剛搗鼓好只跟我說了一聲要我向您報備就迫不及待的去了。」
納加沉吟道:「賽格,那小子雖然因為沒收編幸運的躲過了通緝名單,但以後也不能由著他胡來啊。還有,我還沒有老糊塗到健忘,昨天我怎麼記得沒聽你報備啊——」
「呃...那個,有點累昨晚倒頭就睡了,忘說了。」
聽完這些,納加抽出牆角的鐵棍一棍子抽了過去,打的強壯的雌蟲跳起腳嗷嗷直叫,「是賽勒斯他違反了紀律!您打我做什麼?」
「你是他叔,侄不教,叔之過。等他安全回來了再罰,至於你皮實的緊,老子的鐵棍都給你打折多少根了,老油條一個,今晚老子罰你站在窗外看殿下破殼!」
真狠啊,老頭!
賽格捂著微紅的大腿肌悶悶不樂,只敢在心裡吐槽,行動上還是老老實實的面窗思過。
可惡,早知道昨天就不幫侄兒隱瞞了,他超期待小殿下誕生的,這回算是被老傢伙拿捏到要害了。
賽格扒著窗戶殷勤的看著窩裡只裂開了條小縫就沒了動靜的蟲蛋心底有些擔憂。
他懷疑是早產的小殿下精神力太弱了,連破殼出來的力氣都沒有。
正常的雄蟲蛋養一年裡面的小崽就會在雙親的精神力滋養下開始嘗試使用精神力破殼。
然後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個可愛又勇敢的小崽。
得虧了小殿下願意跟他侄兒冒粉的精神力玩,不然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眼看著熱水燒了一遍又一遍,消毒的布包都被搓洗出了個大洞。
壯漢們腦袋挨著腦袋湊在窩邊望眼欲穿。
蟲蛋只是抖了抖便沒了動靜。
隨著時間的推移,圍在蟲蛋邊殷勤期待的眾蟲們開始變得憂心忡忡。
小殿下怎麼不動了。
門外傳來一聲久違的飛船關引擎聲。
賽格最先看到從飛船上下來的高大雌蟲,他肩上扛著一堆包裹。
一頭利索清爽的金色短髮下是雙深邃的翠碧眸子,耳邊墜著一枚用石頭打磨出來的月牙墜隨著走動一搖一晃,白色的緊身背心緊裹著一身古銅色的健美肌肉。
等賽勒斯走近,賽格拍了拍他的肩調侃道,「你這小子,害我嚇一跳,怎麼想起把你那雜草頭髮剪了,差點沒認出你,快進去看看小殿下,蛋殼裂了條縫,嘖,就是等好久了……」
「殿下要破殼了!怎麼不早說?」賽勒斯眼睛一亮,將包裹塞進了賽格懷裡,謹慎又小心的打開了門,問:「小殿下出來了嗎?」
「可能要等明天吧!」
話音剛落,或許是感覺到了夜夜陪伴的那道熟悉的聲音近在咫尺,蛋殼劇烈顫動起來,不費吹灰之力的在眾蟲的眼皮子底下破了道口,口裡探出一雙白白嫩嫩的肉手奮力的抓空氣,「阿帕,阿帕。」
小殿下稚嫩奶氣的聲音仿佛能把這世間最冷硬的心臟都融化。
「噢,小殿下要賽勒斯。」
眾蟲見狀急忙把賽勒斯推了過去,眼神示意。
賽勒斯在這一刻無比痛恨自己的手糙,伸出一根手指頭讓小殿下借力這比讓他單手頂鋼炮轉還艱難。
顫抖著伸過去,手指被那雙小手一握住,渾身就僵的不行,是意志無法控制身體的那種無法動彈。
轉眼間就對上了一雙潤黑葡萄似的眼睛,懵懂中透著純天然的依賴。
柔軟,脆弱,又要命。
誰要被這樣一個小傢伙纏上,簡直就是甩不掉的宿命,賽勒斯覺得自己現在這條命都可以提前預支出去了。
他現在幸福的要眩暈過去了。
眾蟲不知道賽勒斯的激動,只責怪他對小殿下冷臉,表情太過嚴肅。
直到大塊頭激動到當眾暈厥,爬起來落荒而逃,引得眾蟲哈哈大笑。
這種笑話在拉斐爾沒記憶的時候,賽勒斯鬧出過很多次。
在拉斐爾有記憶後賽勒斯已經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穩重的守護者。
只不過每年見面的次數開始斷崖式的銳減。
不適應的拉斐爾只能試圖從雌叔們嘴裡琢磨出隻言片語的含義。
原來他的賽勒斯哥哥要去當很厲害的軍雌,為了更好的保護他。
「寒冷的冬天過去了,小草一夜之間都偷偷從雪地里冒了芽,可賽勒斯哥哥什麼時候才能突然回來呢?」
「花兒開了,這麼好看,賽勒斯哥哥不想回來看花嗎?不想家裡在等他的拉斐爾嗎?」
「美麗的蝴蝶都有能飛的翅膀,可為什麼拉斐爾的翅膀總長不大,我想我要是能飛就好了,這樣就能看看賽勒斯哥哥是不是偷偷藏在雲里了?」
剛開始,拉斐爾總是能提出各種各樣的疑問。
但雌蟲叔叔們總會心疼又含糊其詞的跟他說道:「小殿下您應該乖乖睡覺,這樣守護您的賽勒斯才會很快回來。」
後來小小的拉斐爾習慣偷偷爬上高高的樹枝坐上幾分鐘或者讓雌蟲叔叔們把鞦韆盪得很高很高故作深沉地凝望天空。
他想快快長大,變得強壯,這樣就不用被保護了。
最好能讓賽勒斯哥哥留在家裡,不要那麼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