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萬物起源（五）
1880-1881英足總杯半決賽，達溫對陣牛津大學。
場上比分：三比零。
牛津大學的社會精英們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們有著全英國最出色的頭腦，但眼下的這場比賽，這項運動，著實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我想我看到了這項運動的未來……」牛津大學隊的一名球員喃喃自語。
「而未來來自於這群……紡織工人？」他的隊友滿臉的不可思議。
比賽還剩下最後十幾分鐘，達溫隊的隊員們均勻地在場上散布開，這是一個 2-3-5的隊形，他們嫻熟地來到各自的位置上。
就像一座倒置的金字塔。
和此時盛行的六前鋒陣型比起來， 2-3-5回撤了一名前鋒，減少了前鋒作用的重疊，而為中場添加了人數，加強了傳球的控制力。
這不是很難想到的策略，當你決定從盤帶流派轉向傳球流派，這是必然的選擇。
陳耀在場邊指揮著他的隊員們跑位和傳球，這也是另一個讓牛津大學隊的球員們訝異的地方，以往，他們的戰術布置都是隊長邊踢邊指揮的，而且也多是臨場的隨機應變，並沒有這麼精細的場外指導。
除此之外，牛津大學的球員們敏銳地發現，達溫球員們的位置感很好。
他們大體上都能互相之間保持住規則的站位，而且他們的配合默契，傳球熟練。
這甚至可以用訓練有素來形容。
「比賽還沒結束，兄弟們。」弗吉·蘇特興高采烈地喊道，「我們再進一個！」
達溫隊的球員們動了起來，皮球來到了米克爾·阿爾特塔腳下，他把球傳給前面的托馬斯·羅西基，羅西基輕巧地突破牛津大學隊撲上來的球員，斜傳弗吉·蘇特。
他們的重心也太好騙了，羅西基想。
達溫隊快速的傳球讓牛津大學隊的球員們手足無措，他們在隊長的指揮下狼狽不堪地追著球滿場飛奔。
大幅度的跑動飛速耗竭了他們的體力，作為全英國腦袋最好使的一群人，牛津大學的隊員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們跑得再快，也追不上球飛行和滾動的速度。
但是面對達溫隊的攻勢，既有觀念被捅得支離破碎的牛津大學沒辦法短時間建立起系統的應對手段，他們只能徒勞地追著持球人跑，然後在達溫不停的傳球中耗盡體能。
弗吉·蘇特接到球的時候，牛津大學的主要人員都圍在羅西基旁邊，他四周空空蕩蕩。
傑米·洛夫斜刺里衝出，弗吉·蘇特的傳球恰好來到了他的腳下，洛夫高速盤帶突進到牛津大學的門前。
他邊跑邊射出一腳低平球，牛津大學的門將判斷錯了球路。
四比零。
比賽結束了。
「老伊頓人，我們回來了！」詹姆斯·沃爾什像個孩子一樣丟掉手杖，興奮地高呼道，「我們是足總杯的決賽球隊！」
……
「達溫不能成為足總杯冠軍，連亞軍都不能。」
英足總主席弗朗西斯·麥德林斬釘截鐵地說。
倫敦，弗雷德里克街，英足總總部。
「看看這是什麼。」麥德林把一張報紙攤在桌上，「招募一名足球運動員——這樣的GG都能公然登報了。先生們，我們的足球運動在被玷污。」
「先生，這則GG並不是達溫隊刊登的。」麥德林身邊，一名低眉順眼的中年人說道。
「查爾斯，我知道。但是達溫隊開了個壞頭，而且他們要是被淘汰就算了，他們居然還打入了決賽——我們無論是擊敗他們還是被他們擊敗，都意味著這是這項運動的恥辱！」
「麥德林先生，冷靜些，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查爾斯·埃爾庫克——英足總名譽秘書——連忙安撫弗朗西斯·麥德林。
「你明白什麼了，查爾斯？」亞瑟·金納德揚了揚眉毛，「你要做什麼？」
「就像麥德林先生所說，達溫隊出線在賽場上就是我們的失敗。」查爾斯·埃爾庫克說，「我會以英足總名譽秘書的身份向他們致信，通知他們違反了競賽章程。」
「取消他們的參賽資格，查爾斯！」弗朗西斯·麥德林喊道。
查爾斯·埃爾庫克面露難色，「麥德林先生，這……這不合規矩。」
「夠了，弗朗西斯。」亞瑟·金納德說，「如果達溫被直接取消參賽資格，這會是足球史上的醜聞。伱應該清楚，我們都認同公平競賽的準則。」
「公平？」弗朗西斯·麥德林冷笑道，「亞瑟，達溫給我們公平了嗎？他們到處招募球員，這些人吃飯的傢伙就是足球！而我們呢？我們還要為這個社會操勞！你竟然覺得這是公平？」
亞瑟·金納德看著他，沒有說話。
查爾斯·埃爾庫克也乾咳了兩聲，不動聲色。
「好，好。」弗朗西斯·麥德林嘆了口氣，「紳士們，我讚嘆你們的道德準則。這樣吧，請他們的代表來談一談。如果他們願意讓那幾個受薪球員不上場，我們可以和他們比賽。」
……
「卑鄙，無賴，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詹姆斯·沃爾什握著信紙的手在不停顫抖，「他們以為自己可以控制英國足球嗎？！」
「英足總讓我們派代表去倫敦和他們會談。」陳耀看看紡織廠主，「沃爾什先生，是你去？還是我去？」
「我們一起去，再帶幾個球員去。」詹姆斯·沃爾什臉色鐵青，「這件事情一定要講明白，不能讓足球被這群人掌控！」
「對了。」詹姆斯·沃爾什突然問道，「如果我們的僱傭球員不上場，是不是也能贏？」
「老實說，詹姆斯，即使沒有米克爾、托馬斯、巴卡里、弗吉、傑米……我們也有可能獲勝。」
「那……」詹姆斯·沃爾什有些猶豫，「教練先生，那我們要不就……？」
要和英國足壇最頂層的掌控者們博弈，對小小的、勉強算是個資本家的詹姆斯·沃爾什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詹姆斯·沃爾什知道，英足總的幾個混蛋，比如亞瑟·金納德，他就和英國的幾大銀行有根深蒂固的關係，自己的廠子還要指望銀行給他提供資金周轉呢。
一時的意氣之爭可不能砸了吃飯的家當。
「沃爾什先生，請您明白，這不只是你我和達溫的事情。」陳耀看著紡織廠主，耐心地說著，「足球是你的，也是我的，更是千千萬萬人的運動。現在，是這項運動的十字路口了，是決定它命運的時刻了。」
「可是……」詹姆斯·沃爾什還是猶豫不決。
「我理解您的猶豫，沃爾什先生。」陳耀嘆了口氣，「加諸於您的責任對您是不公平的。不過請您相信，和您一樣希望改革足球運動的人有許多。您可以妥協，這是您選擇的權利。但是請不要輕易做出這個決定。」
詹姆斯·沃爾什依然猶豫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教練先生，您先回去吧。讓我再想想。」
「再見，沃爾什先生。」
離開詹姆斯·沃爾什的辦公室後，陳耀看了一眼達溫灰濛濛的天空，朝紡織廠走去。
讓他意外的是，紡織工人們下班後並沒有散夥去喝酒，或者在草坪上集合。
相反，他們分成了兩撥人，涇渭分明地隔開，氣氛緊張。
陳耀快步走過去，他發現其中一撥人是達溫原先的工人們，另一撥人是阿爾特塔、羅西基和弗吉·蘇特他們。
「發生什麼事了？」陳耀走近看著就要吵起來的兩撥人中間，分開他們，「為什麼不去踢球？在這裡鬧什麼？」
「我們聽說英足總要取消達溫的參賽資格。」達溫的個大個子工人大聲叫嚷道，「我們想參加決賽，只要你們這幾個人不上場就可以了！」
「憑什麼？」傑米·洛夫嗤笑道，「沒有我們，你們怎麼打進決賽的？」
「哦，蘇格蘭小子。」大個子工人的口氣充滿了不忿，「我們這麼辛苦地工作，想要只工作八個小時都做不到，而我們的收入還這麼微薄。而你們呢？只要踢踢球就能賺得比我們更多。沒有我們，你們又怎麼打進決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