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老趕緊雙手抱拳，做了一個長揖：「見過茹娘。」
江美滿輕輕道：「茹娘，鄧老無兒無女，老伴也早逝，他孤身一人，是簽了賣身契的。」
正因為他沒有了親人，所以做事是很老實的那種，沒有爭功的念頭。
「以後，下面讓鄧老來負責，可願意？」沈菁茹看著他含笑開口。
剛才她一直在打量這個老頭，態度不卑不亢，也不爭功搶說話，更沒有逃避的意思。
這樣的人，是她所欣賞的那種人。
底下的工作，看似只是接待四方來客，可能是所有管事中最小的那個。
但其實，裡面的學問很大。
江美滿一雙美目睜大，臉上是錯愕的表情：「茹娘！」
這是要把鄧老貶下去嗎？
鄧老仍然是恭敬地作長揖：「屬下願意。」
凌燕這時候忽然道：「茹娘，我願意與師兄加入如意商行，以後敬鄧老為爺爺，給他養老送終。」
這回換成沈菁茹滿臉錯愕地看著她：「你與鄧老認識？」
鄧老也在此時抬頭看她兩眼，不認識啊。
凌燕輕輕拉下自己臉上的面紗，輕輕道：「鄧老再看，認識嗎？」
鄧老仔細看她，還是搖頭。
他真不認識眼前這位姑娘，好好的，她竟然說要認自己當爺爺，為自己養老送終？
如果被她父母知道，該有多生氣？
「鄧老為人善良，做好事也不留名，不認識我不奇怪，但南街邊那對做竹製品的師兄妹，鄧老可還記得？」
鄧老雙眼睜大，指著她上下打量，好一會兒才道：「你是那個少女？」
他知道那對師兄妹，當時也是看她們的東西好，讓她們有空到如意商行試試，東西這麼好，肯定能被看上的。
只是，後面一直沒有再聽到風聲，他還以為對方不願意呢。
但他每次遇上，都會買些東西，每次買東西，也都會多給銀兩。
反正他自己一個人，再多的錢財也沒有什麼用，能幫助別人也沒有什麼不好。
因為他是如意商行的管事，身邊有人跟著，那些人不敢往他買的東西上下毒，他也多次出現在她們的攤位前。
不過，平時凌燕都沒怎麼抬頭，所以他也只是知道那樣一對師兄妹，還真沒有見過真面目。
凌燕是認出他的，只是之前沒敢認。
聽說她們之間還有這樣的緣分，沈菁茹沉默了一會才問鄧老：「鄧老，你意下如何？」
鄧老的神色有些複雜，卻仍然道：「茹娘，這姑娘現在能跟在你身邊，是她的大造化，跟你進京，她們以後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沒有必要留在這裡陪我這個老頭子。」
凌燕怔怔地看著他，從小到大，她感受到的溫情都在她五歲前。
她身邊的僕人一個個全部死去後，再感受到溫暖，是在師傅老人家身上。
可現在聽到鄧老這話，她想哭。
「鄧老也嫌棄我是掃把星嗎？」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雙眸中盈滿淚水。
鄧老沉默不語，卻也沒有鬆口要她留下來的話。
沈菁茹站起來，神色淡淡：「凌燕，你先隨我進京吧。」
說著，她又看江美滿一眼。
江美滿趕緊站起來，臉上堆著笑：「茹娘，我送送你們。」
四個孩子都站起來，每人手裡抱著一塊石頭。
「美滿姨母再見，鄧爺爺再見。」
看到兩個孩子，鄧老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兩位小主子再見。」
沈菁再次深深看他一眼，終是沒有再說話，帶著孩子們出去。
凌燕朝鄧老深深鞠躬，雖然沒再說話，卻表達了她濃濃的感激之情。
隨後，她也快步跟上沈菁茹，往外面走去。
鄧老緩緩回身，眼睛有些濕潤，唇角卻含著淡淡的笑意。
沈菁茹一行人走到如意商行的大門口，一名夫人帶著兩名嬤嬤，兩名婢女也走進來。
兩伙人門口相遇，彼此都暗暗打量對方。
沈菁茹往側邊讓過，沖對方微微一笑。
對方的衣著看起來很普通，但她身上的氣度卻不凡。
而且，她身上，有淡淡的藥香味。
那不是一般的藥罐子身上的藥味，而是一種，長期侍弄藥材，沾染上的藥香味。
這種藥香味很淡，一般人還真不容易聞到。
那位夫人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隨後看向跟在她身後，戴著面紗的凌燕身上。
最後，她又看看四個孩子，隨後收回目光，也是微微點頭，走進去。
「夫人，可要查查她們是什麼人？」走出如意識商行後，如月才輕輕開口。
沈菁茹回身看了一眼身後的如意商行：「為什麼？」
如月：……她見夫人似乎對那位夫人有興趣，所以才問的。
畢竟，現在這個時間段，可是比較敏感的。
剛才那位夫人身後的婢女，都是有實力的婢女，而且還不差，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沈菁茹沒有理會她，帶孩子們上馬車，對江美滿道：「回去吧。」
江美滿輕輕應了聲，目送她們的馬車遠去後，才轉身回去。
如意商行裡面，那位夫人有些心不在焉，最後幽幽一嘆。
「剛才那個女子多好啊？可惜已經成親生子了。」
她身後的婢女忍不住嘴角輕抽，相視一眼，卻是誰也沒有說話。
夫人為了公子的親事，她們現在有理由懷疑，只要是個女人，管她是不是嫁過人，管她是不是生過孩子，只要是個女的就行。
顯然，剛才在門口遇上的那位年輕的夫人，很合她們夫人的眼緣，所以才會有此一嘆。
夫人回身看了她們一眼，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她轉身往外面走去：「罷了，這裡的估計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等進京後，那裡的商行，應該才是最好的。」
「夫人，你這次進宮是代公子求親的，聽說那家姑娘很不錯，你應該心情好才是。」
嬤嬤忍不住開口勸道：「剛才那位夫人雖好，但觀其氣色，現在過得極好。」
意思就是，你不必為了一個一面之緣的女子而心情煩躁。
「那個臭小子如果肯早些成親，我的孫子孫女可能比那兩個孩子還要大。」
夫人的嘀咕聲中帶了滿滿的怨氣：「快三十歲的人了，想當初他爹這個年齡，他都已經滿地跑，去毀他爹的藥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