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聲漸小。
尹朝站起來,透過窗戶看凌晨的山村,和白天炊煙裊裊富有人氣的樣子全然不同。
靜的像是一幅畫,一幅區有空殼的畫。
他再也睡不著,在窗前矗立良久。
直到太陽初升,一切都開始運轉。
洛凌躍來房間找尹朝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他沒有說話,默默站在門口等待。
尹朝率先開口,「這個副本好像有些不一樣。」
「為什麼?」他問。
「我心裡有點不舒服。」尹朝說,「好像有點猜到答案了,但是我不想讓副本這麼快結束。」
洛凌躍有些不理解,但是他知道,尹朝的決定不會出錯。
於是沒有多問,跟著他走出房間。
副本第三天,也就是今天。
似乎大家都有些焦頭爛額,仿佛答案就在眼前,但卻缺失了一塊最重要的拼圖。
「我們今天去哪裡找線索。」沉悶的飯桌上耐不住性子的鐘明南朝身邊人問道。
他身邊坐著的是那個瘦高男人,尹朝記得好像叫王不悔。
這兩天鍾明南、王不悔還有林雪自知融不進其餘人,自發的組成了一個小隊。
聽見鍾明南這話,王不悔表情有些難看,「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會自己動腦思考嗎?」
他語氣不太好,任誰聽了都不舒服。
爭吵就這樣爆發的毫無條理,最後兩人不歡而散,三人小隊就此分解。
林雪選擇去追鍾明南,剩下王不悔一人出門。
「看來,大家開始有些急躁了。」莫南用自己隨身的帕子擦擦嘴角。
方糖和許洲沒有說話,吃完便站起來離開。
安念見人走的差不多,靠近尹朝小聲道,「我和龍藏昨天找到了一個叫杜紅的女人。」
杜紅?
尹朝想起夢境內容,那個發消息和自己男朋友在廢舊倉庫約會的女孩就叫杜紅。
「她有說什麼嗎?」他問。
安念看了一眼龍藏,見對方沒反應,才繼續道,「她讓我們別相信李美和,說她是想讓我們當替死鬼,還說村子裡死去的人,都是良子的報復。」
尹朝若有所思,一邊聲稱是良子好朋友的李美和,一邊是將良子送給男朋友欺負的杜紅。
究竟該相信誰說的話呢?
安念見他沒回話,又問,「你要和我們一起再去找找她嗎?」
尹朝點頭,「好啊。」
杜紅的家離李美和家不遠,就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會議室旁邊。
安念敲門,「你好!有人在家嗎?」
門是有些年頭的木門,上面滿是蟲洞,腐朽的像是許久未使用過。
嘎吱~
裡面人打開一條門縫,一隻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透過門縫上下轉動著,似乎是在打量幾人。
「怎麼帶了這麼多人?」她問。
聲音十分沙啞,又帶著明顯的氣音,像是不敢大聲說話。
安念解釋,「我們是一起寫生的夥伴,他們都相信您說的話,想親自拜訪您。」
裡面人在聽見相信她的話後,眼珠子激動的顫抖起來。
但她語氣不顯,還是一樣的平靜又沙啞,「進來吧。」
門緩緩打開,露出暗無天日的內里。
腐臭味和酸味這兩種極端的味道夾雜在一起,讓眾人生理性的紅了眼眶。
杜紅佝僂著往裡走,點起桌上滴下厚厚一層蠟的燭火。
尹朝這才看清,如同遲暮老人一般的杜紅。
「你今年多大?」他開門見山。
杜紅沒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盯著尹朝,像是一頭嗜血的豺狼。
眾人紛紛戒備起來。
對峙良久,杜紅嘆了一口氣,緩緩道,「36歲,看起來不像吧。」
「不像。」安念誠實道。
「我本該也是花季少女,也應該擁有彩色的人生,但是二十年前,我犯了一個錯……」
杜紅坐在垃圾堆成的椅子上,娓娓道來,「那年我十六歲,和所有青春期的女孩一樣,我嚮往著愛情,一個名叫陳偉的小混混闖入了我的世界。
他追求了我很久,但是我不喜歡他,甚至有些看不起他的不學無術。
直到有一天,班級里的一個女孩看見了我和陳偉走在一起,事實上,那是他在單方面糾纏我,於是班裡的人開始變了。
他們有意無意的討好我,都來奉承我巴結我,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我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就這樣,我漸漸地接受了陳偉,我的一切特殊待遇似乎都是他給我帶來的。
我離不開他,可是陳偉本質上就是一個小混混,我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後來的某天,我看見了同村的良子,她穿著一件鮮艷的紅色連衣裙,被村裡的大叔帶到了僻靜的小樹林,我有些好奇,跟了上去。
看清楚她們在幹什麼後,我心裡害怕極了,快速跑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我又看見了良子,她蹲在家門口,和我打招呼,我問她,『想和我成為朋友嗎?』她說想……」
後來,就是尹朝在夢境裡看到的那些。
杜紅讓良子脫光衣服躺在編織袋上。
聽完故事後,眾人都沒有說話。
屋子裡的味道很難聞,四處都很髒亂,可是比不上眼前人骯髒的靈魂。
安念小聲啜泣,「你想考驗你的男朋友,可是為什麼要傷害良子?你明明當時躲在了雜貨堆里,你明明可以站出來阻止……」
杜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虛榮、懦弱、又骯髒。
其實最後,她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與陳偉對峙,但陳偉最後還是甩了她。
二十年前,她躲在隱蔽的雜物堆里看著良子被傷害。
於是現在,她還是躲在髒亂不見天日的房間裡,清醒著,痛苦著,懺悔著。
燭火被風吹的微微顫顫。
杜紅順著風的方向,看著門縫裡透出來的光。
她站起身,走到門前,然後推開那扇腐朽的木門。
外面陽光正好,杜紅仰面迎著微風,揚起一抹笑。
「對不起……」她輕聲說。
而後雙眼流血,倒在了地上。
安念嚇壞了,連忙跑到她身邊,想要施展自己的治癒能力。
龍藏拉住她手腕,「沒氣了,不用浪費精力。」
杜紅死了,她好像就是在等著這麼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