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儀抬眸,果然看見燕婷穿著一身白色蕾絲的西式裙裝向這邊走來。
她頭髮燙成時髦的小卷,畫著精緻淡妝,看起來跟洋畫上的公主一樣俏皮可愛。
「沈大哥,我還沒多謝你昨天救了我,」她對沈譽卿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笑得清甜,「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把我嚇壞了。」
沈譽卿笑了笑沒答話,只是看著燕婷。
他一直挺喜歡活潑可愛的燕婷,中學時也想過,將來娶個她這樣漂亮開朗的妻子。
可成年以後,在沈譽卿心裡排在第一位的,就只有他的事業。
女人是錦上添花之物,有優秀的當然好,沒有的話也無所謂。
如果能給他帶來利益,那他也樂意給對方妻子的位置。
娶了燕儀之後,燕婷曾經崩潰地找他談過幾次。沈譽卿坦然承認自己的婚姻是出於利益考量。
他其實不能理解燕婷的崩潰,愛情在他看來就是個消遣的玩意兒,為這個要死要活有什麼必要?
但他還是樂意在她面前做一個風度翩翩的師兄,這是沈譽卿的習慣,就像他在燕儀面前扮演好丈夫一樣。
燕婷又微笑著看向姐姐:「對了,我回到家才想起來姐姐不見了,後來沒事吧?」
「我沒什麼事。」燕儀淡聲道。
沈譽卿聞言,摟了一下她柔軟的腰肢,燕儀推開他:「你們聊吧,我去拿點東西喝。」
話音剛落,就被沈譽卿抓住了胳膊,男人語帶笑意:「我也去。」
燕儀沒理他。
沈譽卿快步跟上前,兩人的身影又重疊在一起。
他貼著她的耳邊似乎說了幾句悄悄話。燕儀惱怒地瞪著他,沈譽卿抿嘴一笑。
燕婷見狀,猛地捏緊了手裡的酒杯。
留聲機放著優雅的舞曲,周圍人陸陸續續地邀請舞伴跳起舞來,人影攢動,裙袂飄飛。
吊燈晶瑩透亮的光打下來,籠罩舞池邊上的兩個身影。
「生什麼氣呢?」沈譽卿給燕儀倒了小半杯紅酒,似笑非笑地問,「吃醋了?」
燕儀像見鬼了一樣地看著他。
沈譽卿一怔,心裡也有些納悶自己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跳舞嗎?」他伸出手來,做了個紳士的禮節,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柔情。
燕儀看著這個光鮮亮麗的男人,好像又回到了當時初見的舞會上。
那時他也是這樣向她發出邀請,當眾替她解圍,免了燕儀在眾人面前的難堪。
於是她答應他,就像當初那樣。
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寬大的手掌里,他因為長年累月的寫字,手指間有薄薄的一層繭,雙手交握時,便擦過她柔嫩的肌膚。
畢竟是公子堆里的社交明星,沈譽卿的舞跳得極好,耐心地牽引著燕儀的舞步。
他桃花眼微眯,狡猾地微笑著:「你的舞還是跳得這麼差。」
「是教的人不好。」
沈譽卿扶著她腰的手微微一用力,燕儀柔軟的身體便被摟到他懷裡,
四目相對,他笑道:「我的舞可是公認的跳得好,你敢說我教得不好?」
她直勾勾地看回去,沈譽卿甚少見她這般情態,饒有意味地偏了偏頭。
跳過兩支舞,燕儀便覺得有些疲憊了,沈譽卿讓她先上樓休息,他自己招待客人就行。
她點頭,回房前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沈譽卿正和兩個朋友談笑風生,觥籌交錯間,展現出一番專屬於他的風流姿態。
燕儀回到房裡,卸下首飾,剛準備打開衣櫃,忽然後腦勺被什麼東西抵住了。
「又見面了,少奶奶。」是低沉而危險的男性聲音。
男人走到她側面,手裡的槍抵著燕儀的腦袋。是昨天晚上闖進西點店裡的那個黑衣男人。
燕儀冷汗都要下來了,強作鎮定與他對視。男人眸光凶厲,卻突然對她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好像某種犬類亮了一下自己鋒利的犬牙。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
「只要你丈夫配合,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會幹脆利落地放了你,」男人低聲道,「不然的話——」
後半句話不用說,她也懂了。
手裡的槍用力抵住女子的腦袋,男人挾持著她下了樓,人群瞬間沸騰起來,沈譽卿手裡的酒杯猛地落地,玻璃碎裂聲分外清脆。
警衛員迅速包圍了整個現場,那劫匪卻不緊不慢地說:「沈先生,我有筆買賣想跟你談。」
沈譽卿面色極冷。
燕儀聽不懂那男人嘴裡說的什麼「軍火」、「菸草」和「通行證」是指什麼事,但想到這男人跟昨夜的幫派有關,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事。
場上的人除了沈譽卿還算鎮定,剩下的每個人神色都精彩絕倫。
有人勸沈譽卿不能輕易地放他走,也有人說千萬不能答應這個人的要求。
「那沈夫人怎麼辦?難道不救她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如跟那人商量一下,能不能用錢財來換人。」
……
黑衣男人大笑了兩聲,扣動扳機:「看來沈先生不在意這個女人的死活,我有沈夫人做墊背,也不算寂寞了。」
燕儀閉上眼睛。
「我答應你。」沈譽卿的聲音冰冷陰沉。
眾人譁然。
沈譽卿命人取來對方要的東西,在上面簽字,當場蓋上自己的私印。
「你要的東西在這兒,放了她。」
「你們這麼多警察在這裡,我怎麼放?」
黑衣男人要求沈譽卿給他找一輛車和一個司機,要到了郊外才肯放人。沈譽卿沉吟片刻,說:「我給你開。」
燕儀感覺自己直冒冷汗。
「少爺,老爺派我來告訴你,不要冒險,多帶些人去……」
劫匪打斷警衛員的話:「不好意思,我看到閒雜人等可能會手抖。」
「我自己去。」
沈譽卿一錘定音。
冰冷的汽車燈光極為刺眼,劃破了夜色,一路向紅葉山頂開去。
后座的男人槍依然抵在燕儀的腦袋上,眼睛則關注著前座,對開車的沈譽卿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沈譽卿車開得極穩,不緊不慢地上了山路。
天色太晚,直到到了半山腰,那劫匪才發現沈譽卿把車開上了山。
「不是讓你把車開到郊外嗎?」男人怒道。
沈譽卿的聲音很鎮靜:「現在出城太引人矚目,你難道想把整個京城的警察都引過來嗎?」
到了山頂,沈譽卿才把車停下,打開車門走出來。燕儀則被那人劫持著下了車,兩邊在懸崖邊對峙著。
「東西和車鑰匙給我。」
沈譽卿把他要的東西放在地上,後退了好幾步。
燕儀覺得不對勁,情蠱的作用有這麼大嗎?能夠讓沈譽卿完全放棄他以事業為先的原則,選擇救她?
一旦這個劫匪真的拿著有沈譽卿私印的通行證和其他東西跑出去,沈譽卿的仕途基本上就算走到盡頭了。
她心裡轉了千百個念頭,對上沈譽卿深沉的眼眸,微微一愣。
「下次再見了少奶奶!」那劫匪在她耳邊笑道。
說罷,燕儀便被他推了出去,沈譽卿迅速接住她,兩人對視一眼,燕儀會意地躲到他身後。
那人迅速撿起地上的東西,正要打開車門,沈譽卿忽然衝上去踹了他一腳。
男人滾落在地,立馬爬起來朝沈譽卿開了一槍,沈譽卿側身躲過,卻被擦傷手臂悶哼了一聲。
他來不及管手臂的傷口,立刻撲上去和劫匪搶奪手裡的槍。
兩人纏鬥許久,拳拳到肉,山頂的寒風中開始夾進了淡淡的血腥味。
沈譽卿被擊倒在地,千鈞一髮之際,那劫匪的後腦勺忽然重重地挨了一下,劇痛鋪天蓋地襲來。
失去意識之際,男人看到了女子孱弱的身影。
她抱著一塊大石頭,呼吸急促地站在那裡,白皙的臉龐因為緊張而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沈譽卿見狀微微一怔,迅速站起來,面無表情地拿過燕儀手中石頭。
他給那人腦袋上又狠狠地來了一下。
燕儀從未見過沈譽卿如此暴戾的模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扭過頭不敢再看。
他扔下石頭,試探那人鼻息,果然氣息全無,已經死了。
沈譽卿又拖著屍體往懸崖走去。
「你幹什麼?」
「得把他扔下去——」
懸崖底下是一片黑漆漆的汪洋大海,潮水洶湧拍打著岸邊的岩石,看起來深不見底。
話音未落,沈譽卿皺起眉頭,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對燕儀道:「把槍拿過來。」
燕儀瞬間明白過來,這是還想再補一槍啊。
她四處尋找,終於借著月光看到車輪底下的手槍,便趕緊撿起來,遞過去給沈譽卿。
沈譽卿接過手槍的一瞬間,那人卻猛地睜開眼睛。
他一手掐著沈譽卿的脖子,一手攔著槍,只把沈譽卿往懸崖上帶。
燕儀見狀,立即上前阻止,按住男人的手,沈譽卿反手往他肩上又來了一槍,男人咬牙切齒,森冷一笑,倒下前用盡全力,把沈譽卿和燕儀雙雙推下了懸崖。
燕儀腳下一空,驚恐地睜大了雙眼,身體極速地往下墜去。
半空中風聲凜冽,蒼茫大海瞬間吞噬了兩個人,潮水映著淒冷的月光,夜色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