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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蚩炎往事

2024-09-13 03:53:08 作者: 初白絨月
  「阿苭,我知道你會來的。」

  浮生轉過身,看向朝他走來的蚩炎,略微震驚的道:「你動用狐火了?」

  「你這種瘋子的德行,我跑不了,特地來做個了斷。」

  浮生聽聞,似是著魔一般,大笑起來,他笑彎了腰,邊笑嘴裡邊呢喃著:

  「了斷?」

  他站直了身體,眼框因笑出淚花顯得有些微紅。

  「這場景是多麼熟悉,幾百年前,你也是在這,舉著劍,要做了斷。」

  見蚩炎沉默,浮生繼續道:「你將劍刺進我的胸膛,結果呢?」

  「廢話少說。」

  蚩炎手裡匯聚狐火,向著浮生衝去,

  「我還不信天火也燒不斷你這破藤?」說完後蚩炎的瞳孔猛然一縮。

  抵擋在浮生面前的藤蔓四散開來,蚩炎徑直朝浮生衝去,浮生將他死死摟在懷裡,任由蚩炎身上的狐火肆意灼燒自己。

  「你……」

  蚩炎的瞳孔瞪大,一臉的愕然,他沒想到浮生竟瘋到這種程度。他震驚完就開始掙扎,企圖離開浮生。

  浮生卻摟的更緊,「讓我抱會……就一會……」他喃喃道。

  蚩炎能感覺到他因疼痛而微微顫抖,這樣抱著也好,省的他動手了。

  蚩炎能明顯感知到眼前之人生命正飛速的流逝,看著浮生眼睛裡翻湧著的愛意,他疲憊的閉上眼睛。

  一些零星記憶在腦海里閃過——他在幾百年前有過一個愛人。

  尋找戰神多年,他終於累了,在海露城定居下來,等自己的妖力散盡,魂歸塵土。

  雨夜,他在海露城外發現了被人拋棄奄奄一息的薔薇,他用妖力將薔薇折斷的藤蔓修復,帶回了家。

  他精心打理著薔薇,四季輪轉,薔薇終於開出了妖艷的花。

  望著那滿牆的嫣紅,他情不自禁看入了迷。

  「是花美,還是我更美?」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他驚異的回頭那是一位容貌俊美恰如天仙的人。

  見他微愣,那人又耐心的詢問了一遍,又輕又撩的嗓音撩撥著他的心弦。

  他臉上不自覺的浮出笑意,眉眼彎彎,答道:

  「花固然美,但與你相比,也黯然失色。」

  那人很滿意他的回答,將手指上凝結出的薔薇贈予給他。由此二人便在走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你是薔薇花妖?」

  「是啊。」

  「可有名字?」

  花妖搖了搖頭,認真的道:「你能給我賜一個嗎?」

  「浮生如何?」

  「好,只要是關於你的,我都喜歡。」說罷,花妖偏頭看向他,眼裡的愛意難以壓制。

  二人因此確立了關係,他不再孤單一人……

  久而久之,他經常出門幫助城中百姓,忽視了花妖,花妖的世界太小,小到只有他一人,花妖甚至將他視為所有物,不想讓任何人分走一絲一縷。

  花妖用藤蔓勾住他的腿,期待的問道: 「今天可以不出去嗎?」

  「乖,我就出去一會。」他說完將藤蔓扒開,匆匆出了門,絲毫不見花妖眼底的失望和難過。

  「要是他能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了。」花妖如此想著,病態的想法在心裡萌芽。

  花妖開始肆意吸收海露城的靈氣,修為肉眼可見的增長,他並沒有覺得這有何不妥。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海露城的人變得詭異常,失去了生機,他終於意識到不對,可那已經遲了。

  他非常不解花妖為何要殺死城中幾千人,他便質問花妖。

  花妖知道這一天會來,痛苦的道:「看著你與別人說話,我就無比難受。」

  「這不是你殺害幾千人並控制他們的理由。」

  「我將他們都控制了,這樣你就只能跟我說話啦。」

  花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花妖只知道這樣做他就是自己的了。

  他的聲音微微發抖,他拔出劍,指向了花妖:


  「我教你法術,不是讓你殘害百姓濫殺無辜的……」

  他的喉嚨發緊,良久才說:

  「妖孽……去死。」說罷將劍狠狠刺進花妖的胸膛。

  花妖用藤蔓把自己與他包裹起來,他想要掙脫。

  「阿苭,我只有你,不要離開我……」

  他聽聞,心臟似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不再反抗,任由藤蔓鋒利的刺劃破他的皮膚,貪婪的吸食他的血肉。

  那份愛,大概是他拒絕花妖的挽留時變了性質。

  最後,花妖吃掉了自己的愛人,而自己傷勢過重,也沒熬的下來。

  回想到此,蚩炎什麼都記了起來,而目前二人能活著站在這,大抵是因為他的記憶出現了紊亂。

  妖在瀕臨死亡時,求生的渴望會讓妖性超過人性。在快要被吃掉時,他的妖性讓他擺脫了人性具有愛,讓他放棄了與愛人共赴黃泉念想,逃離了海露城。

  至於浮生能活下來,大抵是因為自己刺他時,劍偏了幾分,沒有傷到他的戒靈,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但他的妖性仍然大於了人性,所以才會吃掉蚩炎,但浮生知道自己並沒有吃掉他。

  兩次,在人命和愛人面前,他都毫不猶豫的選擇殺死自己的愛人,浮生聲音略微顫抖的開口問道:

  「我真的抵不上你心裡的蒼穹?」

  「是。」

  「無論再來多少次,我都會心系蒼生。」蚩炎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你永遠不會選擇我……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浮生冷笑道。

  他隱忍的蹭了蹭蚩炎的額頭 ,低聲呢喃道:

  「我不會對自己做的事情後悔,你殺我千遍萬遍我也還是愛你,阿苭,你才是我存活在這世間的意義啊……」

  「宿主?宿主!別睡了,快醒醒,支線快結束了!」系統焦急的聲音在莫清幽耳邊迴蕩。

  莫清幽眼睫顫了顫,隨即驚坐起來,剛剛被莫名其妙的拍暈,現在情況如何他一概不知。

  旁邊巡視的葉憬發現這邊的動靜連忙跑過來將莫清幽扶起,迅速跪在地上。

  「弟子先前冒犯師尊,望師尊責罰。」

  看見他一副態度誠懇的樣子,莫清幽責備的話語卡在喉嚨。

  「你先起來,等回去為師再跟你算帳。」

  莫清幽將眸子抬起,便看見不遠處的城燃著熊熊烈火,染紅了半邊天。

  葉憬聽見莫清幽這麼說,知道他不打算追究此事,不由得感到慶幸。

  待葉憬站在身邊,莫清幽才發現少了個人。

  莫清幽擰眉,質問道:「蚩炎呢?」

  「師尊,我把你拍暈後,蚩炎就進城了。」見莫清幽陰沉的臉,葉憬忐忑的回覆道。

  莫清幽證實了心中猜想,急切的往海露城的城門奔去,葉憬眼疾手快的抓住莫清幽的袖袍,猶豫開口:

  「師尊,那不能去。」

  莫清幽回眸瞪了葉憬一眼,憤怒的說:「為師何時用你管了?」說罷拂袖而去。

  葉憬被莫清幽凶的一愣了,無措的呆在原地,師尊從未對他發過如此大的火。旋即他譏笑一聲。

  「是啊,自己不配。」

  「莫長老看著喜歡他,誰知道他會不會跟他那倆師兄一樣做錯事然後被拋棄?」

  一句尖酸刻薄的嘲諷在葉憬腦袋裡湧現,這是自己剛拜入莫清幽門下時,同門說的風涼話。

  葉憬的心仿佛被凝了一層冰,縱使與莫清幽相處四年有餘,縱使莫清幽多次強調自己不會拋棄他,他還是會不安,眼下見莫清幽如此,他開始害怕。

  「不會的……師尊不會這樣做……」

  葉憬安慰自己道,來不及緩和情緒,他急忙跟上莫清幽,還想開口再勸,但最終還是選擇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來到城門外,卻被一個巨大的屏障擋住了去路,葉憬暗暗鬆了一口氣,畢竟城裡不是一般的火,即使是莫清幽修為高深,進去也會因屬性相剋而受傷。

  莫清幽將手指附在屏障上,開始低聲念起咒語,葉憬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忽視了重要的一點。

  他的師尊擅長法陣,而眼前的防禦類法陣對他而言更是得手。


  葉憬緊張的看著屏障,生怕下一秒屏障就碎掉,過了一會,莫清幽放下了手,他放心的同時感到疑惑。

  「師尊這屏障為何破不開?」葉憬小心翼翼的開口。

  「……此陣由人獻祭而得,自然破不開。」

  莫清幽死死盯著屏障上花紋,突然想起蚩炎帶他們離開海露淵時,走過的地方就會留下這個花紋。

  「這花不錯,何名?」

  「團錦啊」

  「從未見過。」

  蚩炎笑了一下,說:「這花只開在青丘炎熱的地方呢,象徵著光明和忠誠。」

  這陣的花紋是團錦,那這陣就是蚩炎設下的,獻祭……莫清幽不敢往下想。

  他手指微顫,開始用拳頭敲打屏障,就像是這樣施法的人就能活著一樣。

  莫清幽突然的舉動嚇了葉憬一跳,他連忙上前想要拉開莫清幽,在看見莫清幽眼睛時,不由一驚——那平日只起漣漪的眸底,此時波濤洶湧。

  一時間他忘記了拉莫清幽,隨即屏障出現了裂痕。

  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響聲,巨大的紅色屏障化作碎片飄散在空中,轉瞬又消失。

  莫清幽見屏障碎掉,瘋魔似的衝進城裡,葉憬來不及阻攔,擔心狐火會傷到莫清幽,連忙凝結出護罩跟上莫清幽。

  莫清幽進城後就站著不動,葉憬見狀趕忙跟過去,來不及走近,就發現有雨點落下。

  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大雨,頃刻間將生命點燃的大火熄滅,突然下大的雨讓葉憬防不勝防。

  「師尊,下……」

  葉憬想要叮囑的話在看見莫清幽時哽住——在他看見雨愣神的片刻,莫清幽已經走到他身邊撐起了傘。

  聽見聲音,莫清幽斜眼看了他一眼,葉憬的視線與他對上,剛剛還波濤洶湧的眸,此刻又變回往日,葉憬感到詫異。

  「跟著。」

  莫清幽作勢要向前跑,突然停下,轉頭看了眼葉憬,全然忘記葉憬會設屏障擋雨,牽住葉憬的手往妖力最濃的地方趕去。

  莫清幽冰冷的手刺的葉憬一個激靈,他呼吸一滯,心像是被輕柔的羽毛撓了一下。

  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到達最濃的地方,雨已經停下。

  莫清幽看見空中飄蕩著的妖力,如同星光點點,他感受不到一絲戰鬥的兇狠,它們寧靜、熱烈,矛盾極了。

  莫清幽想要伸手去觸碰,那些妖力如同浮雲,只是湊近,就已消散。

  「……」莫清幽嘆了口氣,環顧四周,不見故人,雖然在城外就已經知道結果,但如今他還是有些難受。

  記得那晚,蚩炎帶他上房頂看星星,拿了兩壺酒,與他暢談。

  「我以為你性格是高冷那樣的,結果不是啊?」蚩炎有些震驚。

  「你為何會那麼覺得?」

  蚩炎往嘴裡灌了口酒,認真的道:「外貌,氣質,語言,都挺高冷的」突然又想到什麼,打趣的說:

  「原來你裝的啊?」

  「大差不差。」

  「為什麼要裝?」蚩炎看向莫清幽,不待莫清幽回答,他就笑了起來。

  莫清幽詫異的道 「你笑什麼?」

  蚩炎的耳朵動了動,仍笑著道:「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主子心裡的想法,靈獸是可以感受到的,你忘啦?」

  旋即他嘴唇微抿,嚴肅的說:「我不在意原來的莫清幽是誰,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在莫清幽的身體裡。」

  「我只知道你才是我認定的主,你可以跟我述說你的過去嗎?」

  莫清幽望著蚩炎的眼睛,蚩炎也任由他觀察,那雙酒紅色的眼裡滿是忠誠,不像說謊。

  維持人設四年多,他也快忘了自己是怎樣一個人,有時候他甚至會產生一種「自己就是莫清幽的錯覺」。

  蚩炎會認真的了解他,而不是「莫清幽」。

  縱使只相識半月,但在莫清幽心裡,蚩炎已經算是知音了,如今故人離去,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身體一軟。

  葉憬從未見過莫清幽如此失態,看他快要癱坐下去,葉憬連忙扶住莫清幽。

  「師尊,地上髒,別坐。」

  先前二人被悲傷和擔心的情緒占據大腦,完全忘記了濃郁的血腥味,此刻看見地上血淋淋的一片,才反應過來剛剛下的是一場血雨。

  「蚩炎死了……」莫清幽的聲音染上一絲哽咽。

  「師尊……」他的心被刺了一下,他心疼的看著莫清幽。

  莫清幽垂眸,腦袋裡浮現出他曾在古書上讀到的話:

  「赤狐一族,留有真言。

  如遇強敵,可念其詞。

  焚燒靈魂,引來祝融。

  若無死地,不可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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