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快步走出丹霞殿,對身後盛錦鳴的聲音充耳不聞,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辦,可不能讓人等太久。
她從練武場回到桃花峪,從正門走了出去,眼下已是子時,街上已經無人遊蕩,一片寂靜。
寄月來到一家客棧,向上仰視,見還有一間客房亮燈,她幾個輕功翻上了那間房的陽台。
陽台的門貌似知道有人來訪半虛掩著,她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來啦?要吃點嗎?」
寄月剛推開門便聽見這一句話,抬眸便瞧見不遠處的桌子旁坐了一個粉發男子,桌上放著一些水果和一支白紗斗笠。
她走到那人跟前,單膝跪地,將手放在胸口微微低頭,開口恭敬道:
「峪……」
不等她說完,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那人不知道何時站了起來,此刻正俯身含笑看她。
阻止寄月開口後,那人收回手,重新坐了回去,寄月站起身便聽見那人道:
「比起這個稱呼,我更喜歡你直呼名諱。」
寄月嘗試著開口喊道:「遙……安?」見那人笑著點了點頭,她又立即改口:「大人。」
遙安臉上的笑意僵硬一下,隨後帶著些許無奈,「好吧,你喜歡這麼叫就這麼叫吧。」
他單手撐著頭,另一隻手端著小巧玉杯把玩,漫不經心問道:「事情辦的如何?」
「回大人,屬下也不太能確定。」
「哦?」
「……」寄月將方才對葉憬說的話一一告知,遙安狹長的鳳眼微眯,微微收斂了神情,道:
「哦,根據命軌的計算,他不會實踐。」
寄月抱著胸撇了撇嘴,不滿的嘟囔:
「您都算到了還讓我去說?」
遙安沒有說話,只是將玉杯放下,手指從空中隨意一滑,一個屏幕便出現在半空,上面印著一個星座。
他將屏幕往寄月那輕輕一彈,「你自己看吧。」
「哎呀,真是可惜,要是他採納你的建議,那莫清幽就能被拖的久一些?」遙安無所謂的攤手,一副遺憾樣。
寄月當然不會看,她要知道的是遙安為什麼要她去對葉憬說那些話,她繞過屏幕看向遙安。
遙安見躲不過,只好回答:「因為……挺有意思的,反正他又不會信,無非就心裡陰暗點……」
都這個時期了還想著玩呢,寄月心裡吐槽,哀嘆一聲,「照您這樣,我什麼時候才能放假?007都走了。」
遙安雙手托腮,道:「007負責融魂,你負責撮合他倆,任務完成自然就走了唄。」
「……」寄月嘴角抽了抽,她為了做這個任務,先前假扮掌柜,後面寫話本,奈何主人公太會拉扯。
「那您給個准,他們倆什麼時候在一起?我要下班!我要度假!」
「你以為我不想?他們要能早點在一起,我才方便追人。」遙安輕蹙了一下眉頭。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會影響命軌,他早就出場了,就不會在幕後慢慢更改命軌事件發生的時間軸了,遙安嘆了氣,安慰道:
「知足吧,我已經盡力把事件都壓縮到三年了,不然按照原本的時間線,沒個二十年下不來。」
見寄月的神情並沒有好轉,遙安站起身繼續安慰道:
「過幾日,等莫清幽血洗卦星派,矛盾就徹底激化了,那個時候你也不用管,跟著事件走。」
寄月合眸思考一會,才點了點頭,勉強同意,遙安見她翻窗離去,重新將視線移到玉杯上。
寄月回桃花峪等了幾日,真的像遙安所說那樣,莫清幽血洗了卦星派,她聽了遙安的話,待在桃花峪哪也不去。
一盤散沙的修真界聽到這個消息後,才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又跑到青漓開了一場會議。
在等待眾門派到來的時間,葉憬在潤雅丘與弟子切磋,隨後一位弟子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封信。
葉憬將拂曉從遠處召回,一掌將弟子拍開,收起劍接過了信,他垂眸將信打開,上面只寫了一行話:
「露泉客棧,等你。」
葉憬嘆了口氣,看完便用靈力將信焚燒,這兩天盛錦鳴邀他下山都是如此,信的內容是那麼言簡意賅。
葉憬走進客棧問到了盛錦鳴的房間,來到門口敲敲門,屋內傳來一道聲音:
「來了。」
下一秒門被打開,露出了盛錦鳴的臉,他讓出一條道等葉憬進去,隨後關上了門,葉憬找一個椅子坐下。
「找我什麼事?」葉憬開門見山。
盛錦鳴順手從床上將一個拆封的信件拿了起來,對著葉憬晃了晃道:
「我師尊的信,當然,我不是炫耀,」盛錦鳴走到葉憬旁邊,將信遞給葉憬。
「你看吧。」
葉憬狐疑的接過信,看見第一句話嘴角不覺的抽了抽,隨即將信扔給盛錦鳴,「什麼事你直接說,信我就不看了。」
……這封信的第一句看的他起雞皮疙瘩,讓他恍惚回到了第一次見到祈之浣時,祈之浣對盛錦鳴的說話語氣。
盛錦鳴接過信,像是想到了什麼,尷尬了一下,開始說起信里的重要內容:
「我師尊他明天會來青漓,因為莫清幽的事情。」
「他……」葉憬當然知道祈之浣是因為莫清幽的事情來的,只是祈之浣來這裡有什麼用?重振天律司?
「額,因為……」盛錦鳴哽了一下,他總不能把祈之浣的猜測說出來吧?但是不說又沒可信度。
「他猜測修真界缺人手,尤其是像他那樣的人,所以看看能不能幫點忙。」盛錦鳴將大概意思說了一遍。
眼下修真界確實缺少像祈之浣那樣有實力的人,能來幫忙是非常不錯的,反正多一人總比沒有強,葉憬如此想。
但他還是有一點不能理解,那就是盛錦鳴告訴他這個幹什麼?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告訴夏清研嗎?
「……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順嘴的事。」盛錦鳴不以為意。
「……」你是順了,可我不啊,葉憬心裡咆哮,知道那山梯爬著多累嗎?!雖然可以輕功,但還是很累的啊。
更何況,他直接在信里寫不就行了?害的他白跑一趟,這麼好的時間拿來修煉不好嗎?
葉憬想到這心裡的點燃的火苗蹭蹭上漲,他瞪了一眼旁邊人畜無害的盛錦鳴,怒火終是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
……算了,跟他說這個他一定不會改,讓讓他吧……葉憬頭有些疼,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便揮手告辭。
葉憬走到山下,看著那山梯剛壓下去的火又冒了上來。
怎麼能算了?明日我親自來接他,讓他一步一步給我走上去。葉憬如此想到,反正他平時也爬慣了這兩千多台階,也不差這一次。
葉憬雖然如此想,可到了第二天卻並沒有真的讓盛錦鳴爬台階,因為盛錦鳴以「要等祈之浣」為由,沒讓葉憬下山。
即使他下山也不能讓盛錦鳴爬台階,因為平時宗內不能使用法術和御劍的青漓,今日居然會解除這個規定。
葉憬這次提前了兩個時辰前往丹霞殿,此時席位中來的人並不多,他同先前一樣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這種會議他總共是不用來的,奈何眼下潤雅丘里最優秀的弟子只有他,若是日後真的要戰鬥,只能他帶領陣法部。
現在我也算是半個丘主了,葉憬嘆了口氣,環視一圈,見沒人在意他,便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根粗金絲。
他用靈力將金烤化,隨後認真的將軟金揉成一根釵,隨後用靈力帶走釵子的熱量使它降溫,拿出砂紙開始拋光。
期間遇到不滿意的地方會融化重新捏,有時候還從儲物袋裡掏出些玉珠鑲嵌其中,隨後一支華美的金釵便出來了。
不得不說,火靈根是非常實用的。
葉憬開始歷練後無事就喜歡捏這些釵子玩,隨後再賣給那些富家女,有時候還會去客棧後廚幫忙。
沒辦法,葉憬真的很缺錢,畢竟保養拂曉很費錢,光是做委託賺的錢根本不夠歷練。
這樣做雖然平時忙了一些,但保養完拂曉後不愁吃喝,甚至還有剩餘的銀子,每看見這銀子,他就會想起沒有金錢壓力的林清竹。
好羨慕……葉憬哀嘆。
葉憬將金釵放在面前的桌前,拿出新的金絲,開始重複操作起來,不知過去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讚美。
「這弄的也太精緻了,可惜我都戴玉的。」
葉憬聞聲回頭,剛巧看見了祈之浣,那人見葉憬發現了他,笑了一下。
葉憬手裡熔化的金絲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對祈之浣微微頷首道:
「祈……司寇……」
葉憬哽了,如今祈之浣已經不是司寇了,但他是長輩,著實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而祈之浣似乎看出了他的煩惱。
他走到離葉憬還有一個空位的位置坐了下去,「如果拋開輩分,你直接喚我本名也不錯……」
「祈長老。」葉憬宕機的腦袋終於想起了一個像樣的稱呼,把旁邊開玩笑的祈之浣整的一愣。
回復完祈之浣後,葉憬又朝身後看了幾眼,有些疑惑。
「你在找錦鳴?」祈之浣問道。
葉憬點了點頭,只見祈之浣看往一個方向,葉憬順著目光過去,剛好瞧見跑過來的盛錦鳴。
盛錦鳴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在葉憬旁邊靠著祈之浣的空位坐下,他喘著氣,頗為怨懟道:
「師尊你怎麼這樣,我們這麼久沒見,剛見面你就要我爬山梯?這就算了,你自己怎麼還乘劍跑了?」
噗……聽到這,葉憬有些想笑,自己沒讓他爬山梯,結果祈之浣讓他爬了,葉憬將降溫的半成品放進儲物袋,好整以暇打算看熱鬧。
「你還小,為師是為你好,多鍛鍊鍛鍊,你看看你,才爬幾步啊,喘成這樣。」祈之浣語氣裡帶著嘲諷,他又繼續道:
「菜,就多練。」
盛錦鳴張了張口,最後什麼都沒說,偏頭不再理會祈之浣,葉憬見他看向自己,順勢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個橘子遞給盛錦鳴。
「來,吃個橘子,消消氣。」
盛錦鳴迷惑的接過橘子,看著葉憬的目光充滿懷疑。
雖然食物放進儲物袋裡相當於被停滯了時間,是不會壞的,盛錦鳴也能想到葉憬儲物袋裡放的有橘子,可……
寒冬臘月的哪有什麼地方賣橘子,盛錦鳴天天都在見葉憬吃橘子,他儲物袋裡到底裝了多少橘子?!
盛錦鳴正打算開口,手裡的橘子被人抽走,他順著拿橘子的手看去,發現了祈之浣。
祈之浣人畜無害的笑了一下,「好東西先孝敬師傅,而且橘子上火的,消氣可不能吃這個。」
「……」更氣了。盛錦鳴一臉無語的看著祈之浣,最後長嘆一聲,習慣了,祈之浣總是喜歡這樣。
葉憬又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橘子,又塞給盛錦鳴,「沒事,我還有。」說罷又拿出一個橘子,自顧自的剝起來。
見盛錦鳴欲言又止,葉憬剝橘子的手一頓,疑惑道:
「怎麼了?」
盛錦鳴猶豫的問出了困惑他已久的問題,「你儲物袋裡,到底裝了多少橘子?」
「不知道,我有兩個儲物袋,一個全裝的橘子。」葉憬低頭繼續剝橘子。
盛錦鳴的眼睛微微瞪圓,「你買這麼多橘子,吃不膩嗎?」
葉憬將橘瓣上的白絲扯下,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膩。」
「那你還買那麼多。」
葉憬將剝好的橘瓣放進嘴裡,酸甜的汁水在嘴裡炸開,聽見盛錦鳴的話,一時間有些愣神。
他其實,沒有多愛吃橘子。
只是每次路過橘子攤,都會買來吃。
葉憬將口中的橘子吞下,見祈之浣被一位弟子叫走,對盛錦鳴說:
「你想聽故事嗎?」
盛錦鳴立馬來了興趣,他眼睛睜得大大的,亮晶晶如同一顆黑曜石,他激動道:
「聽啊聽啊,什麼故事?」
「從前……有一家庭院裡養了許多狗狗,其中一隻看門狗最受主人喜愛。」
「後來那隻看門狗懷了孕,失去了價值,庭院裡的人都不待見她,連帶著生下來的小狗也遭了殃。」
「主人不願意餵養小狗,小狗就只能每天從別的狗嘴下撿點殘羹剩飯。」
「直到有一天,庭院裡來了一位客人,人們盛情款待了他。」
「對於從來沒吃過的東西,小狗特別的眼饞,」
「後來小狗找到了一根別的狗吃剩下的骨頭,還沒來得及下口,便被主人發現。」
盛錦鳴微微蹙眉,緊張道:「然後呢?」
「然後……便被主人活生生的打斷了腿。」
「啊?為什麼啊?」盛錦鳴有些不悅。
「……因為那骨頭,是別的狗貪吃,趁人不注意從桌子上咬走的,主人以為是小狗偷吃的,便挨了打。」
「哎呀呀,你這是什麼故事,」盛錦鳴捂住耳朵瘋狂搖頭,「你這讓我想起那些上議辯台的人說的真實事例,不聽了不聽了!」
葉憬見他如此,苦笑一聲,「那如果我說這是真實的呢?」
「什麼?」盛錦鳴停下了搖頭的動作,愣愣的看向葉憬。
「那隻小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