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間的反常引起了元紫櫻的注意。
她看似大大咧咧,實則一直都是個警戒心重的人。
謝雲間今天不但反常,而且情緒看起來特別不對勁。
元紫櫻正思索間,抬頭看見走出來的蕭南風,遲疑地開口:「蕭將軍,方才謝雲間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太對,你跟他說什麼了嗎?」
蕭南風聞言,漫不經心地眉梢:「你不是不喜歡謝雲間了嗎?怎麼還這麼關心他?」
元紫櫻皺眉:「蕭將軍。」
蕭南風輕咳一聲,正色開口:「謝雲間方才看到鳳搖光送來的戰報,不知為何,情緒看起來就有點反常,我正納悶呢。」
隨即他猜測:「可能是因為太激動了?」
激動個屁。
元紫櫻眉心緊皺,想到謝雲間方才的表情,哪裡像是激動的樣子?
那份戰報對他來說,與其說是驚喜,不如說是噩耗。
思索再三,元紫櫻轉身去見了晏東凰。
晏東凰正站在案前看北梁與圖,聽到元紫櫻的話,詫異地偏頭看著她:「謝雲間不正常?」
「很反常。」元紫櫻走到晏東凰跟前,壓低聲音說道,「方才我來的時候朝蕭將軍問了幾句,蕭將軍說,謝雲間是在看到南齊滅國的戰報時,突然情緒有點不對勁,之前毫無徵兆。」
晏東凰沉默片刻,眼底划過一抹異樣光澤,須臾,她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元紫櫻有些擔心:「陛下不懷疑他嗎?」
晏東凰想了想:「你去找找謝雲間,讓立即他過來一趟。」
「是。」
元紫櫻走出主帳,連續問了幾個人。
聽說謝雲間往城外去了,她頓時臉色微變:「他去城外幹什麼?」
巡邏的親兵回答:「不知道,謝將軍什麼也沒說,騎上馬就走了。」
元紫櫻擔心謝雲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趕緊借了匹馬,騎馬離開軍營,往城門方向飛奔而去。
城外有一條護城河。
謝雲間並未走遠,此時就站在護城河的河岸,望著河裡的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馬蹄聲在身後響起,他頭也沒回。
元紫櫻翻身下馬,走到他跟前:「謝雲間,你怎麼了?」
謝雲間轉頭,眼神帶著看透一切的瞭然:「元紫櫻,你是不是早就開始懷疑我的身世了?」
「為什麼這麼問?」
「你到雍國之後,對我的態度跟以前不一樣,我以為是因為陛下遠勝於男子的本領讓你敬佩景仰,不但沒多想,甚至慶幸你把心思從我身上移開。」謝雲間自嘲一笑,「可是後來你太過理智的態度,讓我察覺到了幾分不對。」
「但我也只是懷疑你是不是對男女之情淡了。」
「到了北梁,你跟我明確了不想成親的態度,有時候站在你面前,明明你看起來很正常,可我就是能感覺到你在防備我。」
「我以為你記恨我以前對你疏遠冷淡,故意想報復我。」
「然而我現在才明白,你應該早早就對我生了懷疑,所以才有意無意疏遠我是不是?」
元紫櫻沉默片刻:「我是懷疑自己。」
「懷疑自己?」謝雲間皺眉,「你懷疑自己什麼?」
「我做噩夢那夜,其實是夢見有人在我耳邊蠱惑我,催促著讓我去殺了陛下。」元紫櫻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我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攝魂術,但我擁有七八歲之後的記憶,至於七八歲之前,自己來自何處,以前發生過什麼,我一無所知,是完完全全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不正常。」
謝雲間淡道:「所以你開始懷疑我?」
「我懷疑的不只是你,還有師父。」元紫櫻轉頭看著他,「謝雲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這些年你是不是也被人封了記憶?你接近我是被人算計,還是你自己的安排?」
謝雲間沒說話。
元紫櫻繼續說道:「你是南齊人嗎?」
謝雲間還是沒說話。
「你今天看著那封戰報,是突然間記起了自己的身份,還是你本來就應該在這個時候恢復記憶?」元紫櫻平靜反問,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理智和冷靜,「如果這一切計劃你都參與其中,你現在是不是萬分後悔?」
謝雲間轉頭望著流動的河水,神色幽深而淡漠,卻始終不發一語。
若仔細看,會看到他眼底分明有著絕望的色澤。
他一直以為元紫櫻單純無心機,除了毒藥之外,她對陰謀詭計一無所知,可此時聽她說的這些話,謝雲間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他當年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個少年,完全有自己的主張和判斷,可她還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女孩。
十年之後,她變得如此聰明通透,而他陷入一種自作孽不可活的處境,進退兩難,咎由自取。
「我是南齊皇子。」他終於開口,「當初接近你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想把你培養成利器,用來對付北齊女皇。」
「而我之所以失憶,是我自己的意思,為的就是在任何時候都不會露出破綻,取得你全心的信任。」
元紫櫻淡道:「想讓我成為棋子,需要花費那麼多年的時間?」
謝雲間眉眼浮現幾分譏誚:「如果只是抓你做人質,對北齊女皇威逼利誘,她就算痛苦,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兒而豁出整個北齊,所以讓你成為利器,待合適的時機被找回去,讓北齊女皇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之中,再控制你伺機而動,她應該防不勝防吧。」
元紫櫻面色冷漠。
謝雲間淡道:「你精通各種毒藥,可以輕而易舉毒死北齊皇宮裡的所有人。」
「好惡毒的計謀。」元紫櫻冷哼,「可惜你們這算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一個南齊皇子。
原來是一開始就心術不正。
幸好她頭腦清醒,沒有喜歡她喜歡到不顧一切的地步,否則只怕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