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鑽進了床鋪,想可能是太累了,但額頭上的傷疤依舊陣陣作痛,仿佛在向我訴說著什麼。
我一點也睡不著,只好坐了起來。
「哈利,我覺得你還是去醫務室比較好。」
羅恩擔憂地看著我。
「嗯……可是,快要到宵禁時間了……」
我看了看鐘,再過十幾分鐘就要到夜晚的外出禁令時間了。
「等到宵禁時間再惡化的話更糟糕,現在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羅恩這麼說著,穿上了制服的長袍,裹在了睡衣外面。
說實話,我確信我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去醫務室也只是徒勞,因此我有些猶豫。
「但是要是被費爾奇抓住了……」
「這不正是隱形衣的用途嗎?」
我拿費爾奇當作藉口,羅恩則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沒錯,我還有隱形衣呢。
「咦?你們倆要去哪兒?」
我和羅恩正要經過休息室時,納威叫住了我們。
他用疑惑的眼神盯著我們,羅恩回答道:
「我要帶哈利去醫務室。」
聽了羅恩的話,納威點點頭,笑了笑。
「那我也一起去吧,如果哈利又倒下了,讓羅恩一個人支撐他可不容易。」
納威說著,緊緊地挨在了我身邊。
儘管宵禁時間還沒到,但要是被費爾奇抓住會很麻煩,我們三人一起披上了隱形衣,向學校大樓走去。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納威突然開口了。
「其實,萊福又逃走了……」
原來納威是因為這件事才待在休息室的。
聽了納威的話,羅恩有些好笑地說道:
「所以你順便也在找他?真是會算計啊。」
「我是真的擔心哈利嘛!」
納威撅起嘴唇。
即使是在黑暗的走廊上,有他們倆在也讓我感到心安。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走,很快就到了醫務室。
我們脫下隱形衣,輕輕敲了敲醫務室的門。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
「看起來好像沒人,要不要在這裡等一會兒?」
納威歪著頭問道。
我正打算點頭時,羅恩皺起眉頭,環顧四周。
「感覺有什麼怪味……」
確實,正如羅恩所說,一股奇怪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
這氣味讓人聯想到炎熱天氣下的垃圾,或者是很久沒人光顧、沒有沖洗的公共廁所的味道,越來越濃烈。
我屏住呼吸,細聽周圍的動靜,隱約聽到有水滴落的聲音。
「快躲起來!」
我迅速展開隱形衣。
我們三人緊緊挨在一起屏住呼吸,隨著沉重的腳步聲,有什麼東西從我們身邊經過。
那是一具皮膚暗灰色、像岩石般粗糙的龐大身軀,短粗的腿像樹幹一樣粗,長滿了瘤子的平足,更重要的是,那東西散發著極其難聞的惡臭。
那是一隻巨怪。
為什麼巨怪會在學校里遊蕩?
上次我們可以推測是奇洛教授放進來的,但這次情況不同,奇洛教授現在應該在魔法部接受審判。
我定睛一看,巨怪的樣子有些異常。
它的眼神空洞,眼皮一動不動,嘴巴半張著,口水滴落在地上,緩慢地往後退。
不對,不是這樣。
我被恐懼震懾住,心跳幾乎停止。
巨怪的腳上沒有腳趾,腳趾在另一邊,這邊的是腳後跟,它的脖子像是被扭曲了180度,腦袋朝向了後面。
那隻巨怪已經死了。
地板上滴落的液體並不是口水,而是血液。
羅恩和納威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們抓緊了彼此的手臂。
詭異的巨怪慢慢地消失在通往樓梯的方向。
「它去了禁區的走廊……魔法石危險了。」
我努力從因恐懼而哽咽的喉嚨里擠出聲音。
「那麼……是那個人操控著巨怪的屍體?」
羅恩顫抖著問我。
而納威則搖了搖頭。
「不對……那隻巨怪的正面還有一張人臉……那只可能是那個人。」
納威臉色蒼白,說出了他看到的情況。
「我們得告訴鄧布利多。」
我下意識地說道。
說完後,我意識到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們沖向貓頭鷹棚,交給了海德薇一封信,希望鄧布利多校長能看清我因手抖而寫得潦草的字跡。
目送海德薇的白色翅膀消失在黑夜中,我轉身面對著兩人。
「我要去追蹤伏地魔,以他的速度,現在追上可能還來得及。」
我想起了被伏地魔附身的巨怪的模樣。
以它那緩慢的步伐,應該還沒到達魔法石的所在。
「別再說那個名字了!」
羅恩的臉色變得蒼白。
就好像一旦叫出那個名字,伏地魔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一樣,但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
「就算不叫他的名字,我們也已經在剛才和他擦肩而過了。」
我這樣一說,羅恩和納威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接著,當我朝禁區走去時,他們兩個也一同跟了過來,我們三人擠在隱形衣下,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三頭犬已經注意到了我們的氣味,開始四處嗅探。
「怎麼辦?我們沒有樂器啊?」
羅恩不安地盯著三頭犬。
三頭犬的腳邊躺著一把豎琴,但我們不敢靠近它。
雖然我們還離三頭犬有一段距離,但被它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要不要試著唱歌?如果不行,我們就撤退。」
我建議道。
羅恩似乎無法再忍受恐懼,突然破釜沉舟地開始唱歌。
「如果你屬于格蘭芬多,
那裡住著勇敢的心,
無畏無懼的騎士精神,
讓你與眾不同。」
那是他從入學儀式上分院帽的歌中記住的,雖然有些跑調錯詞,但三頭犬開始昏昏欲睡。
然而,它並沒有完全入睡。
「哈利,試試這個。」
納威遞給我一袋裝著餅乾的袋子。
我們一邊唱歌,一邊慢慢接近三頭犬,然後在最後一刻將納威的餅乾撒在了地上。
三頭犬的三顆頭全都歡快地撲向了餅乾。
趁著三頭犬沉迷於餅乾的時候,我們拉開了隱藏門的把手。
門猛地彈開了。
前方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跳進去是很恐怖的,但如果再猶豫,三頭犬吃完餅乾後,可能就會把我們當做點心。
我們一鼓作氣跳了下去,雖然掉落了幾米,但並沒有受傷,地面上覆蓋著某種植物的藤蔓,它們起到了緩衝的作用。
「這是魔鬼網!」
納威大喊道。
我記得聽說過魔鬼網,對了,斯普勞特教授在草藥課上講過。
我迅速避開了正要纏住我腳踝的藤蔓,但羅恩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他的腿已經被魔鬼網的藤蔓牢牢纏住。
「羅恩!等等,我馬上救你!」
納威一邊說,一邊從長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些植物的種子,並施了個魔法。
種子迅速發芽,轉眼間長成了矮樹,開出了許多白色的五瓣花。
「開花了也沒用啊!」
羅恩大喊著,努力掙脫已經纏上他腰部的藤蔓。
突然,納威的植物發出了「啪啦啪啦」的聲音,開始燃燒起來,纏住羅恩的藤蔓無力地鬆開了。
「這是火焰芙蓉,它具有燒盡周圍植物,只留下自己的種子的特性,魔鬼網畏懼熱和光,這效果顯著。」
納威微笑著說。
難道納威平時就隨身攜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嗎?
我們繼續前進,來到了一間充滿了飛舞鑰匙的房間。
我們騎上掃帚,捕捉與下一間房間的門相對應的鑰匙,然後繼續前進。
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棋盤。
「我想我們必須自己變成棋子。」
羅恩說著,開始思考這空蕩蕩的棋盤。
「能贏嗎?」
納威不安地看著對面的白棋子,羅恩對他笑了笑。
「交給我吧,在霍格沃茨,能贏我的只有德拉科了。」
即使是德拉科,在與羅恩的幾十次對決中,也僅僅贏了三次。
看來只能相信羅恩了。
「哈利,你站到主教的位置,納威,你站到那邊的城堡位置……我來做騎士。」
我和納威都點了點頭。
看著對方的棋子一步步逼近,的確讓人心驚膽戰。
但羅恩也沒有示弱,被擊倒的黑棋在牆角堆成了山,而另一邊也堆起了同樣大小的白棋。
「羅恩,你不會是想!」
當對局接近尾聲時,納威突然叫了出來。
稍遲片刻,我也意識到了羅恩的意圖。
如果我面前的王后能移開,我就能對國王將死,而能移開那王后的辦法,只有……
「我會被吃掉,哈利,你繼續前進!」
羅恩臉色蒼白地大叫一聲,向前衝去。
白色的皇后撲了過來,舉起右臂朝羅恩的頭砍下去。
瞬間,羅恩和皇后之間閃過一道光。
但沒有時間去確認那光是什麼。
白色的皇后拖著昏迷的羅恩往牆邊走去。
我朝白色的國王走去,白色的國王脫下皇冠,把它扔在我腳下。
我們贏了。
我看到納威在視線邊緣無力地坐了下來,棋子們向左右兩邊分開,朝前方的門鞠躬讓路。
我走到納威身邊,拉著他的手讓他站起來,然後我回頭看向羅恩。
他正坐在一堆損壞的黑色棋子上,滿臉茫然。
「羅恩!太好了,你沒事!」
我跑向羅恩喊道。
「嗯,好像是的……」
從棋子堆上下來後,羅恩還有些迷茫。
我們拉著他的手繼續前進。
下一個房間是空的,然而非常臭。
「也許這裡曾經有個巨怪……」納威用長袍袖子捂住鼻子低聲說。
羅恩點點頭,伸手去推下一個房間的門。
門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這股惡臭表明巨怪確實曾經在這裡,那麼,原本應該在這裡的巨怪到底去了哪裡?
我們跨過門檻,進入下一個房間,剛剛走過的入口突然燃燒起來。
看到燃燒著紫色火焰的入口,我意識到這是魔法火焰。
房間另一端的門口也升起了黑色的火焰。
然後我看向房間中央,那裡有一張桌子,上面排列著藥瓶,而我們……我們仰望著一個幾乎要碰到天花板的巨大巨怪。
巨怪的眼睛渾濁,什麼也看不見。
它一點生命氣息都沒有,就像我們之前在醫務室前走廊里遇到的那個巨怪一樣。
巨怪的頭旋轉了一圈,後腦勺轉到了正面。
正如納威所說,那裡有一張人臉。
「哈利·波特。」
那張臉叫了我的名字。
我意識到我們已經被引誘到了這裡。
剛才應該在臭味房間的巨怪,就是眼前這個巨怪。
這意味著,巨怪的後腦勺上的臉——伏地魔,早已進入了這個房間,卻故意在走廊上走動,把我引誘到這裡。
「看看這幅模樣吧,只不過是影子和幻象……只有借用別人的身體才能形成形態。」
伏地魔這麼說著,伸出巨怪的手臂抓住了納威的身體。
「不要……哈利,救我!」
被提到半空中的納威拼命地向我伸手,我也立即伸手過去,但沒能夠到。
「喝下最小的瓶子,然後一個人來。」
伏地魔說完這句話,帶著納威穿過黑色的火焰,進入了下一個房間。
「哈利!這是個陷阱!」
羅恩大聲叫道。
「但我必須去救納威。」
我回答道,羅恩的臉抽搐了一下。
當我抓起桌子上最小的瓶子時,羅恩再次大喊。
「那個瓶子也可能是假的!可能是毒藥!」
羅恩哭了。
我為了安慰他,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如果伏地魔現在想殺我,他不會這麼費盡心機,我想,他需要我在下一個房間的某些機關里發揮作用,而且,我的信應該已經送到鄧布利多校長那裡了,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當我提到鄧布利多的名字時,羅恩稍微平靜了一些。
「我一定會和納威一起回來,請相信我。」
我請求道,羅恩抽泣著點了點頭。
我把瓶子裡的東西喝光了,一種冰冷的感覺像冰水流進了我的身體。
「我去了。」
我告訴羅恩,然後踏進了黑色火焰。
它一點都不燙,完全沒事。
穿過黑色火焰後,我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伏地魔正站在一面大鏡子前等著我。
「過來,站到鏡子前。」
聽到伏地魔的指示,我走向了鏡子。
當我看到鏡子裡映出我的身影時,我才意識到眼前的鏡子正是以前在空教室里看到的那面鏡子。
鏡子裡的我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了一塊如鮮血般紅的石頭。
然後鏡中的我眨了一下眼,又把石頭放回了口袋,我感覺到長袍口袋沉甸甸的。
「如果你不想讓這小子被撕碎,就把石頭交出來!」
伏地魔注意到了我拿到了石頭。
他伸出抓著納威的另一隻手向我索要。
「……我明白了。」
我點點頭,從口袋裡取出了石頭。
「不行,哈利!你不能給他!」
納威拼命搖頭。
我知道這很糟糕,非常糟糕。
這一定是會毀滅世界的惡魔儀式。
但為了救朋友,我願意把靈魂賣給惡魔,然而,納威並不希望我這樣做。
「你現在樣子很適合你!我不會再讓你製造出更多像我這樣的孩子!」
納威對著伏地魔大叫,伸出雙手搶走了我手中的魔法石,並把它塞進了嘴裡。
這讓我和伏地魔都大吃一驚。
伏地魔抓住納威的臉,試圖強行讓他張開嘴,但納威緊緊咬住了嘴唇。
然後,我們聽到了一聲「咕嚕」,讓人感到不安的聲音。
「隆巴頓家的小鬼!!!我要在這裡把你撕成碎片!」
伏地魔把納威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他。
納威不動了,大概是因為剛才的衝擊昏過去了。
巨怪粗如圓木的手臂向納威伸去,我從長袍口袋裡抽出了魔杖,不行,不行,來不及了。
「盔甲護身!」
有人喊了一聲。
在納威和伏地魔之間,浮現出一道透明的牆壁,擋住了巨怪的手臂。
我沒有時間去確認是誰發出的聲音,我只是拼命地抓住失去意識的納威的手臂,試圖把他拉遠。
「哦?你是……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我以為你不會再露面,看來你果然背叛了。」
伏地魔露出一絲冷笑,但他的眼睛卻沒有笑意。
伏地魔血紅的眼睛盯著一個年輕人。
雖然他有種霍格沃茨高年級學生的氣質,但我覺得不是,他穿的不是制服長袍,而是看起來很高檔的黑色禮服,上面有金色的刺繡。
汗水把黑髮貼在他的額頭上,但即便如此,他的臉還是很漂亮。
我覺得他有點像德拉科。
「我不會再讓你傷害那個孩子。」
年輕人用灰色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伏地魔。
「我一直以為你和你那不肖的兄弟不一樣,但看來我錯了,做出這樣的愚蠢選擇……寧願讓高貴的血統消失……」
伏地魔發出低沉的笑聲,把巨怪的拳頭砸向牆壁。
石牆被擊碎,尖銳的碎片飛濺。
我緊緊抱住納威的身體準備迎接衝擊。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
當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時,發現我們面前出現了一道護盾咒語。
「我說過,不會讓你再傷害他。」
男子舉起魔杖指向伏地魔,銀色的光芒從杖尖噴涌而出,襲向伏地魔。
伏地魔大聲喊了一句什麼,與此同時,我的頭痛得像要炸開一樣,無法站立的我跌倒在地,眼鏡也隨之飛到某個地方。
在模糊的視野中,我勉強跟隨著那道銀色的光。
那光芒聚成一團,正試圖壓制住巨怪的身體。
我心裡想,這一定是惡魔的陷阱。
光芒觸碰到的地方,植物的藤蔓像瘋長似的從巨怪的身體中冒出,將其牢牢束縛住。
當伏地魔發現巨怪已無法動彈時,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這個身體。
伏地魔那浮現在巨怪後腦的臉逐漸融入了肉塊中消失不見,黑色的煙霧像香菸的煙霧一般,從巨怪半張的嘴裡噴涌而出。
「可惡的女巫咒語,真是陰魂不散!」
那如鬼魂般的黑色霧氣大聲咒罵。
我知道不能讓他逃脫,便伸手去抓那霧氣。
就在我的指尖剛剛觸碰到的一瞬間,伏地魔的尖叫聲直接在我腦海中迴蕩。
而後,我感覺到伏地魔的氣息逐漸減弱,直至完全消失。
我竭力保持清醒,艱難地在地上爬行,尋找我丟失的眼鏡。
隱約間,我看到那男子正在對納威施展治療魔法。
我想問他「你是誰」,卻連話都說不出口。身體沉重得一動也不能動。
「痛!」
臉頰上傳來一絲刺痛,使我稍微恢復了一點意識。
我發現自己誤以為是惡魔的陷阱,實際上是玫瑰的荊棘。
仔細一看,荊棘上長著濃密的粉紅色花瓣的玫瑰,偶爾還有幾朵盛開的花。
看來正是這些玫瑰的荊棘刮傷了我的臉頰。
那朵玫瑰再次化為銀色的光粒,逐漸崩解成沙。
就在這些光粒中,有一團光緩緩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媽媽……?」
我伸出手,想要觸碰她,想要感受到她的體溫。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和光芒中,我清晰地看到母親的身影,聽到她呼喚我的聲音:「哈利,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