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河上的波瀾
「趕緊給我回家去!」
王紅河沖四丫瞪著眼,而後,笑呵呵地看向一眾同伴,「小丫頭片子啥都不懂,理會她幹啥。」
眾人笑了起來,在月光下彎著腰,重新收拾繩子。
準備再嘗試一次,看能不能把死去的老黃牛往外拖遠一點兒。
「小丫頭片子咋了,小丫頭片子就不能比你們聰明了?」見一群大老爺們兒沒把自己當回事兒,四丫當時就急了,氣呼呼地上前幾步,「你們用的就是笨方法,榆木腦袋不開竅。」
「嗨,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來勁了?」
眾人大感詫異,手裡的活兒也不幹了,一個個站在水裡,直起腰,瞪著她。
「四丫,伱是想挨打了是不?回去就讓你娘收拾你。」
王紅河有點兒生氣了。
農村一般都沿襲著古時候的規矩,一個村子同姓的人大多都是同族,甚至仍舊續著族譜。
站在這裡的,哪一個都是二人的長輩。輩分最低的,他們都得喊一聲哥。
沒大沒小,可是很犯忌諱的。
見父親生氣了,王愛朵嚇得低著頭,捏著衣角。
但是,小嘴撅著,骨子裡還是不服氣。
王承舟一看,連忙笑著走了上來,「爸,聖人他老人家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四丫雖然平日裡是個笨蛋,但誰也保不齊有犯聰明的時候,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嘛。」
「反正這前半夜都快過去了,死牛始終弄不上來,不如,聽聽她怎麼說?」
一番話說得文縐縐的,叔叔伯伯們雖然聽不懂,但是愛聽。
臉上的神情立刻緩和下來,笑罵道:
「這小兔崽子肚子裡還是有點兒墨水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紅河,人家都說你家小兒子是個愛看閒書的懶漢,我覺著不像嘛。」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讓那丫頭說道說道。」
王紅河咧開嘴笑了。
而後,哼了一聲,沖四丫道:「你心裡有啥主意,好好說!」
四丫皺了下小巧的鼻子,揚起下巴,條理清晰地把剛才的話敘述了一遍。
河床里,一時間變得靜悄悄的。
月牙彎彎,清輝灑滿大地,遠處的河水嘩啦啦響著。
好一會兒,才有人驚嘆道:「不得了,不得了,紅河,你家丫頭可是個人才呀!」
「瞎矇的,瞎矇的,可別誇她了。」
王紅河有點兒合不攏嘴,連忙擺手。
「紅河,」這時,剛才一直打著手電筒指揮的五叔湊近了一些,「你家四丫還沒說媒吧?這可得給她找個好人家呀!」
「沒有,不過也快了。」
王紅河笑著,嘆了口氣。
農村繼承了許多古代的禮制,自然也保留了許多古代的糟粕。
就比如結婚這件事。
古時候,女子十五歲及笄,代表著成年,可以出嫁了。
雖然社會打開了新的篇章,可是,當時附近仍有很多村子裡的女孩兒,十六七歲就有了婆家。
這當然是不對的,但風氣一時半會兒卻很難轉變。
沒想到從家裡面逃出來,還是遇見同樣的煩惱,王愛朵繃著小臉兒,恨恨的瞪著說話的五叔。
一群老爺們兒哪裡會知道一個小丫頭的心思,當即就吆喝著,按照四丫的提案,幹了起來。
「嘶,娘的,這水真涼,咱們誰下去?」
「五叔話多,讓五叔下!」
話音剛落,挾私報復的王愛朵鼓著腮幫子咋呼道。
眾人一陣大笑。
五叔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麼惹到這個小丫頭了。
不過,還是憨厚地笑著,一拉繩子,跳進了水裡,「行,我下就我下。哎,還是俺這大侄女兒知道疼人呀!」
王紅河嘴角抽了抽,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拉起繩子,跟著跳了下去。
還有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也跳了下去。記得輩分很高,是王承舟和王愛朵爺爺輩的,叫王玉堂。
三個人鳧水拽著死掉的老黃牛,其他人在河堤上推著板車,向蓄水池趕去。
將近午夜。
手電筒用了幾個小時,突然,閃了閃熄滅了。
河面上只剩下朦朧的輝光,寬闊的河面變得漆黑一片,奔涌不休。
「哎喲!」
正在這時,河裡傳來一聲驚呼,似乎是五叔的聲音。
「老五,怎麼了?」
王紅河心裡一驚,劃著名冰涼的河水,問了一句。
「我……我好像抽筋兒了。」五叔抽了口涼氣,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在入水之前,拼命掙扎著,探出頭喊了一句,「玉堂!」
咕嚕咕嚕!
之後,就是溺水的聲響。
岸上的眾人大驚,連忙丟下板車,衝到河邊。
「五河!」
王玉堂三十出頭,身體強壯,當即就瞪大了眼睛,踩著水,直立起上半身,深吸口氣,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手電!誰回去拿把手電筒?」
「快,去把陳衛生員叫來!」
「會游泳的都下水,快,到水裡找人!」
眾人一下子慌了神兒。
村子靠著大河,男娃子都是在水裡長大的,不會水兒的很少。
但是,王承舟算一個。
他可是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眉頭緊皺,大聲道:「那我回去拿手電!」
剛一轉身,又想起王愛朵,連忙囑咐道:「四丫,你待在這裡看東西,可不要亂跑。」
這個時候,她早就嚇傻了,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手指緊緊地捏在一起,一眨不眨地盯著黑漆漆的河水,心裡湧起強烈的內疚。
剛才,可是自己強行要求五叔下水的……如果出了什麼事兒,可怎麼辦呀?
王承舟顧不得太多,邁開步子往村裡頭跑去。
那時候,手電筒也是個稀罕物,自個兒家可沒有,必須去村支部。
剛跑了一半的路程,肺里就像火燒似的,呼哧呼哧的,都快喘不過來氣兒了。
王承舟暗罵,之前自己真是太過好吃懶做,身體孱弱得猶如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怪不得四丫都敢嘲諷他!
不行,以後必須要好好調理一下身體,否則,都跟個廢物差不多了。
一來一回,頂多二里地。
王承舟卻根本跑不動了,回來的時候,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硬是咬著牙挪到了河堤上。
遠遠地,卻聽到一陣急切的交談聲:
「陳衛生員,老五他……他還能行不?」
「不好說。」陳衛生員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股子焦躁,「能把堵塞在氣管和肺里的污水控出來就沒問題,問題是控不出來呀!」
謝謝那位大鍋的打賞,由衷地感謝您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