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神仙葉
王南舟和王彩雲手牽著手，向著村子裡走去，猶如一對兒璧人。田野上的秋風似乎都溫柔了許多，避開這對兒命途多舛的男女，卷著枯黃的樹葉打著旋兒的飄落。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見，眾人才收回目光，一個個神色怪異。
一些上了年紀的實在忍不住，黑著臉道：
「紅河，你家大小子這是想幹啥？」
「咱們這埝兒，古朝萬輩子也沒有同村男女做夫妻的，你家這是要出號？」
「這要是傳出去了，咱們王家村的老少爺們兒還不得讓人笑話死？」
年紀大的嬸子們揣著袖子，氣憤的點頭附和著；滿臉胡茬的大爺更是眉心皺得跟天塹似的，唉聲嘆氣的，想跟著數落，又有點拉不下臉。不滿憋在心裡，反倒更加窩火了。
「王秀才，以前咱們都覺著你是個色膽包天的花心鬼，畢竟一會兒招這個，一會兒惹那個的，而且還都是漂亮到出奇的大姑娘，沒想到！」
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兒同樣來勁了，擠在一起揶揄道：
「沒想到跟你大哥比起來，你還是差遠了。」
「勾搭同村的妹子，這已經不是大膽了，這簡直是驚世駭俗呀！」
「這小辣椒要是跟王南舟滾到一張床上，俺們都不敢想外面那些人會怎麼說了。關鍵這種亂了綱常的事情，咱們村里人他是說不出口的，有個詞兒叫什麼來著，羞於啟齒。」
說完之後，一陣嬌笑。
那些個青春正盛的小伙子們，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卻不得不做出一副道德君子的模樣，冷哼著幫腔。
一時間，憤怒者有之，嘲笑者有之，艷羨者有之……反正就是群情激奮。
蒙受千夫所指，王紅河和李玉珠張口結舌，腦袋暈得更加厲害了。雖然倆人之前是幻想過小辣椒能成為自己大兒媳婦兒，可那也只敢在心底里想想，連提都不敢提。
可今兒個，王彩雲竟然當著全村老少爺們兒的面，公然跟自己大兒子王南舟宣誓愛情了……那股子熱乎勁兒，怕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也不過如此吧？
同時，他們心裡十分清楚，就自己大兒子那憨厚老實的樣子，他會去調戲人家小辣椒就有鬼了，更別說主動勾搭，山盟海誓了。他知道山盟海誓四個字怎麼寫嗎？
很明顯，這就是王彩雲自個兒的主意。這個潑辣大膽而重情重義的女子，估計是昨晚上從王南舟口中套出了話，明白了他的處境，更猜得到村里人會對他如何議論。再看著此情此景之下，仍舊不忘給自己送飯的王南舟，心裡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然後，她就以自己的方式為這個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男人出頭了。至於究竟她是不是真的愛王南舟，現實已經給出了答案。
可這……是不是太過莽撞了？畢竟同村男女結婚，說出去真的是一件讓十里八鄉都笑話的事情。彩雲那丫頭不在乎，可他們家裡還有一個沒結婚的小子和一個未出閣的閨女，可不能不顧及名聲啊！
王紅河和李玉珠咽了口唾沫，看著四周怒目而視的老少爺們兒，心裡跟貓抓似的，既想解釋，又不想解釋，徹底糾結住了。
「我說，都什麼年月了，舊社會的棺材蓋兒都快糟了，還哪兒來的這麼多封建思想？」
瞅著誠惶誠恐的爹娘，王承舟挑著嘴角，緩緩走出來，懶洋洋道：
「同村怎麼了？」
「咱們只是同村又不是同族。計較起來，雖然王南舟要喊小辣椒一句姑姑，可那也只是禮貌性的稱謂而已，實則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即便曾經有過血緣關係，只要出了五服，同村同姓一樣可以結婚，到了民政局，人家照樣給你髮結婚證。」
「國家法律都允許的事情，輪得到你們說三道四嗎？」
他畢竟是有點威望的，一番話說完，場面安靜了不少。
可仍有些人不服氣道：
「承舟，話是這樣說，可你說的法律，咱們鄉下人有幾個懂得啊？在咱們心裡，同村同姓的結婚，說出去，它終歸是一樁醜事。」
「人家笑話你的時候，可不管什麼法律不法律。難道，你還能把人家綁起來，扭送到公社嗎？」
「咱們都是為你們好，更是為了王家村的聲譽，你可別執迷不悟啊。」
一幫子人連農活都不幹了，圍在一起，嘀嘀咕咕。
王紅河和李玉珠茫然的望著他們，眼圈兒都紅了，久久的沉默不語。
其實，在他們心裡，老少爺們兒的話並沒有錯，王南舟和王彩雲如果在一起，必定會引起不小的風波。可想到自己這可憐的大兒子，做爹娘的，怎麼可能忍心拆散他們？
這是王南舟積攢了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吶！
王承舟同樣知道，作為農村人，不可能完全丟棄鄉下的習俗，自己說得輕巧，可心裡同樣為自己大哥王南舟和即將成為自己大嫂的王彩雲擔憂不已。
不過，看到面前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他心裡一動，有了個主意。當即，又做出大大咧咧的樣子，揮手道：
「爸媽，聽拉拉蛄叫喚還不種莊稼了？」
「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只要我哥和彩雲姐情投意合，你們就別操心了。」
「看看你倆的眼睛，被風沙迷得都快睜不開了，如果不及時護理，將來老了肯定會影響視力。等下放工了，我給你們弄點神仙葉過來，保管明天你們的眼睛又明又亮。」
王紅河和李玉珠以為他確實在關心自己，連忙苦笑道：「仨兒，不用麻煩，爹娘沒那麼嬌貴。」
可他們沒注意到的是，聽到王承舟能夠幫著緩解眼睛上的乾澀，不少人伸長了脖子。特別是那些小娘們兒，她們這樣的，最愛臭美，也最愛惜自己的身體，更別說什麼「神仙葉」三個字具有極大的魔力，讓人不由得就想知道到底是啥玩意兒敢叫這麼厲害的名字。
當然，除了她們，一眾上了年紀的大嬸和大伯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人一上了年紀，便會老眼昏花，那個年月又沒有普及老花鏡，所以很多老年人都對保護視力有執念。
再說，王承舟的神奇醫術早已深入人心，隨便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都能治病，如今說出「神仙葉」這麼一個稀奇的玩意兒，他們怎麼可能不動心呀？
王承舟早注意到他們面部表情上的變化，心中暗笑。不過，並不打算就此罷休，而是繼續加碼道：
「不麻煩，不麻煩。」
「這一到秋天，氣候乾燥，風吹日曬的，手和臉就會開始發皴，咱們農村人又得每日勞動，如果不注意保護皮膚，早早的就變成黃臉婆了。」
「媽，等下回去我給你采一味藥，保管讓你容光煥發，再也不怕這肅殺的秋風了。」
不合時宜的話，說得李玉珠莫名其妙，老臉微紅道：「傻孩子，娘都多大了，早就是個黃臉婆了，麻煩那個幹啥？」可隨之，便意識到了什麼，心裡一動，連忙改口，「什麼漂不漂亮的，娘是不在乎了。可你說能夠保護皮膚，那娘可真得試試。」
「咱們鄉下女人整天洗碗做飯，一到秋冬季節，手上最容易皴，裂出來的口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又疼又癢，讓人抓心撓肝的。」
「好兒子，你連這個都會治？那行，等下放工回去，你悄悄跟娘說說。」
娘倆一唱一和，跟後世那些搞電視購物的似的，聽得老少爺們兒心裡直痒痒，特別想知道到底是啥東西這麼神奇。
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她們本來就愛美，王承舟的話可真是戳中她們的痛處了，可見他遮遮掩掩的，好像生怕她們知道，一個個禁不住撅起了嘴。
幾個膽子大的，上前一步，氣鼓鼓道：
「王秀才，咱們可是白對你好了！咱們遇見個什麼事兒不是全力以赴的支持你，可你就是這麼對待咱們的嗎？」
「不說了，真是讓人家又委屈又寒心。」
「講道理，咱們也沒有得罪你吧？你有這麼好的東西，咋還背人呢？老少爺們兒誰也沒有不抬舉你吧？」
那幾個小娘們兒皺巴著臉蛋兒，為了保護肌膚，臉頰用紗巾裹得嚴嚴實實，跟那些小老太太似的，又土又丑，原本就很可憐，說出來的話，一下子就讓大傢伙兒共情了。
「大侄兒，別說她們這些小媳婦，大嬸子平日裡也沒說過你壞話吧？你咋能讓嬸子們傷心呢？」
「就是就是。承舟，上次你跳河裡救人，大伯為了救你，可是把鞋子都跑丟了一隻呢。你這能保護眼睛的法子，給俺說說唄。」
「小承舟，這些王八羔子笑話你們家，四爺我可是連牙都沒漏出來，你有啥治眼睛的法子，可要懂得孝順長輩。咱這大山和河溝，四爺看了一輩子都沒看夠，死之前，還想多看上幾眼呢。」
這老頭，一張嘴，光禿禿的，露出紅赤赤的牙床，牙齒早就掉光了。他這樣的，笑死也不會露齒呀！
大傢伙兒憋不住一陣鬨笑，然後又眼巴巴的望了過來。
王承舟見把大傢伙兒的情緒吊得差不多了，才笑嘻嘻道：
「你們嘴上說對我好，可我哥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家，你們就橫七豎八的阻攔，真的對我好嗎？」
「我都說了，舊社會的老封建思想早就該丟進糞坑裡了。只要沒有血緣關係，只要兩人都是單身，只要男女雙方你情我願，沒什麼不能在一起的。」
「你們要是真的支持我王承舟，我哥的事情，你們就不要嚼舌頭根子，外面的賴種要是嘲笑咱們王家村，你們就用我剛才的話罵回去，辦得到嗎？」
大傢伙兒沒想到他在這兒等著自己，不由得面面相覷。
「辦得到！王秀才，我辦得到！你快跟我說吧！」
「我我我，我也辦得到！誰要是敢在承舟大哥和彩雲姑姑的事情上說三道四，我撕爛他的嘴！」
「就是！人家王秀才說得多在理呀！現在都是新社會了，法律都不管，哪裡輪得到外面那些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傢伙多嘴多舌？放心，我舉雙手支持！」
老一輩兒的還在猶豫，一幫子小娘們兒可不管那麼多，開始集體叛變了。見她們倒戈，大嬸大伯大爺大奶哪裡還繃得住？瞬間兵敗如山倒，一個個的開始表忠心了。
王紅河和李玉珠咧著嘴，忍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王承舟一樣忍俊不禁，感受著大家如火的熱情，雙手按了按道：「行吧。其實，剛才我只是隨便抱怨兩句。作為一個村衛生員，為人民服務是我的本分，怎麼可能會對大傢伙兒不管不顧嘞？」
眾人聽得暗自撇嘴，心說：反正好賴都是你，隨你怎麼說好了……
王承舟輕咳一聲，正色道：
「昨天我就注意到大家被風沙迷眼，一個個眼眶血紅，時不時的揉眼睛。」
「且不說咱們下地幹活，手上臉上滿是細菌，直接揉眼睛十分不衛生，而且長期這樣下去，眼睛持久疲勞，必定會影響視力。」
「所以，當天晚上我就想到了一個幫助大家緩解眼睛疲勞，治療目赤腫痛、目暗昏花的良藥。而這味藥材，就叫神仙葉。」
大傢伙兒一聽，心裡一陣感動，想不到他真的從昨天開始就盤算為大傢伙兒治眼睛了……
搞了半天，自己還真是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王承舟，是個好衛生員吶！
不過，聽到神仙葉三個字，仍有不少人疑問道：
「王秀才，神仙葉到底是個啥東西呀？」
「你也知道，咱們窮得叮噹響，平日裡找你治個頭疼感冒都沒錢付藥費，一直欠著你……這神仙葉一聽就不是個簡單的東西，要錢不？」
「要是還得讓你破費，到藥鋪里抓藥材，還是……算了吧。」
一幫子大姑娘小媳婦兒聽到這話，立刻就緊張起來，眼巴巴的望著他，是真想保護保護自己水靈靈的大眼睛。
王承舟一笑，搖了搖頭道：
「我啥時候讓你們花大價錢治過病了？」
「你們窮，我也不富裕。一幫子窮哈哈，做個眼部保健，我咋可能讓你們花錢？」
「這神仙葉聽起來很唬人，其實，就是桑樹葉。不過，是那種經過霜打之後，尚未掉到地上的霜桑葉。這幾天剛下了一場秋霜，不是正當時嗎？」
——感謝柚子愛大哥的100點幣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