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蒼天饒過誰
王承舟哪裡會上她的大當？假裝沒聽到她挑釁似的話語，蹲在那裡，主打一個不吱聲。
幸而，說話的工夫王愛朵已經興沖沖的從外面回來了。
這妮子一進院子就賊兮兮的笑道：
「哥，不愧是咱淑梅嫂子，哪裡還需要現場調查，人家早就打聽好了。」
「那王鐵林是左腿好了，右腿仍舊拉拉著，一瘸一拐的，走路都得拄個拐棍。」
「對了，你讓我打聽這個做什麼？」
一家人都好奇的望了過來。
王承舟卻內心震撼，回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眸光閃動，冷笑著答道：
「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這件事情關係大著呢。」
「四丫，你再去找淑梅嫂子一趟，就說王鐵林的右腿不會好了。她要是問你咋知道，你就說是我說的。」
四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可剛走出去幾步，還是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回過頭問道：「哥，你為啥斷定王鐵林的右腿不會痊癒？」
見她眨巴著大眼睛，一家人同樣心裡一突。李玉珠神色一變，連忙走近了些，低聲問道：「仨兒，你……你給王鐵林治病的時候，做手腳了？」
聽到這話，不管是王紅河還是王南舟，都愕然的張大了嘴巴，臉上滿是惶恐之色，不由得緊張道：
「仨兒，這你可是不應該啊！」
「那王鐵林不是個東西，自有天收他。你一個大夫，可不能在診治病人的時候耍心眼子，那一樣會遭天譴的！」
「你是個有本事的孩子，年紀輕輕就闖出這麼大的名頭，一輩子積善行醫，將來老少爺們兒可是要給你樹碑立傳的。咱可不能做這些齷齪事情，壞了自己來之不易的清譽！」
父子倆都很嚴肅。
鄉下人的是非觀念很樸素，覺得別人不仁，咱們不能不義。寧願吃點虧，受點委屈，都不突破做人的底線，讓人家世世代代戳脊梁骨。
王承舟心裡感嘆一聲，忙道：
「爸，哥，你們想哪去了？」
「雖然他王鐵林總是針對咱們家，可昨天他只是我的一位病人，我救治他自當盡心竭力。不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即便是我也有考慮不周的時候，以至於開的方子少了一味藥。而正是這味藥造成了他左腿已然無礙，右腿卻不見好轉的現象。」
「碰巧的是，人在做天在看，正是由於這點疏忽，讓咱們有了跟他談判的籌碼。」
王承舟停下來，笑著看向王彩雲。
一家人聽得如墜五里霧裡，根本不理解不就是一個藥方子，咋還能只治左腿不治右腿的……
可還是相信了他。
小辣椒同樣抿著嘴唇點了點頭，氣鼓鼓道：
「仨兒，這可真是他活該！」
「一個當爹的，如此擠兌自己親閨女，整天不走正路，可不就得腿瘸嘛！」
「不過，你說的籌碼是啥？」
見她沒有怪罪的意思，王承舟才輕笑道：
「他王鐵林如果不想繼續被腿疼糾纏，一輩子當個瘸腿子，就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至於是什麼條件，當然就是為你和我哥的婚禮送上一個長輩該有的祝福！」
「他若是不答應，咱們儘管走著瞧。等事情傳出去，看看究竟是誰會成為一個笑話。」
然後，他又叮囑了四丫幾句，讓她把自己剛才的那句話傳出去，讓老少爺們兒知道他王鐵林中了王承舟的圈套。
曹公奸似鬼，堯帝智如神。
即便拋開對錯，王鐵林一個當了幾十年的老村長，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後輩算計，說出去終歸是一場笑話。
他不是愛名聲嗎？那就狠狠挫敗他的名望！
一家子可算是知道了他的謀劃，一個個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戰戰兢兢的，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可是，王承舟就是要跟這一家子撕破臉！
幾次三番下來，他已經看透了王鐵林父子三人，如果還是下不去手懲治他們，那就真的是婦人之仁了。
聽到要收拾王鐵林，王愛朵立刻興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小腳丫甚至倒騰出一溜狼煙。
知道他已有定計，一家人才終於安心了些。連帶著臉上都浮現出了笑容，特別是王彩雲。
看來捅破那層窗戶紙之後，她是真的跟大哥找到了情投意合的感覺。很難想像一個如此潑辣的女子會愛上一位如此老實的漢子。
或許，這就叫陰陽互補吧。
感慨了一陣兒，吃過午飯，在王承舟的催促下，徐小芷一臉不高興的回去學習了，自然也包括王愛朵。
高考恢復的消息已經確定下來，對於這些城裡來的知青來說，那可是分秒必爭，恨不得黑天白夜不睡覺。
不過，由此也帶來了一個問題。
村里是沒有電的，晚上讀書的時候大家都是點上一盞油燈，光線昏暗不說，主要是夜裡太靜，特別容易犯瞌睡……
再加上農閒時節，趁著冬雪到來之前，公社又準備組織壯勞力趁著大河尚未封凍，清理淤泥，疏通河道。
每年這個時候各家各戶都要挑選出勞力，背上乾糧和被褥跑到附近的公社挖河。
想當初，二姐王愛仙和姐夫張全發就是這樣認識的。
不得不說，也是借了時代的東風，這狗東西才能勾搭上二姐這麼一個優秀的女孩子。如果正兒八經的找媒婆說親，一家人怕是看都不會看這個破落戶一眼。
但是，擱以前，這種熱鬧好玩的事情肯定讓覺得生活枯燥乏味的知青同志們欣喜若狂，可現在，中斷十年的高考舉辦在即，哪個有志氣的還敢有玩鬧的心思？
所以，消息下來之後，各村的知青點都是怨聲載道，沒有一個人想去的。
不過，去不去可由不得他們。
就像那位村幹部說的，他們一天沒考上大學，回到城裡讀書，就一天是王家生產大隊裡的一員，該有的義務，誰都逃不掉！
以至於日落的時候，悶頭讀了一天書的趙瑜、許萬年和刁青松出來放風，在村子裡轉悠了幾圈，索性一起來王承舟家裡訴苦了。
唯獨不見余華的身影。
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女同志跟楊高村的幾個知青走得很近，估計是跑去找簡茉和簡莉她們交流學習去了。
反正眾人是這樣猜測的。
除了許萬年，幾人只是提了一嘴，都沒放在心上，一個個又開始唉聲嘆氣了。
可王承舟只是個村衛生員，實在是沒有什麼辦法。別說公社的政策了，即便是大隊下派的任務他都無權干涉。
正各自訴苦，余華笑吟吟的從外面回來了。映著夕陽的暖光，她白淨的臉上比往日明艷了幾分，也顯得更加生動，瞅得許萬年一呆。
眾人從來沒見她這麼漂亮過，不由得擠眉弄眼的打著招呼。
余華生的很白，再加上氣質幹練，有股子認真勁兒，所以在村子裡給人的觀感很不錯，不過認真研究起來，眉眼卻不是十分優秀。
只能說中等偏上，比一些村姑強一些。
不過她終究是一位城裡來的知青，有一層水靈靈的光環在，還是很惹眼的，村里不少小伙子對她有過意思。
可人家在城裡的時候明顯是經歷過風浪的，咋會看上普通的鄉下小伙兒？所以大多數人都沒個什麼下文。
倒是因為上次吃爬叉過敏的事情，許萬年受她照顧，兩人的關係更近一些。
但也僅此而已。
看到幾位男同志臉上的不懷好意，余華卻顯得落落大方，衝著王承舟笑道：
「王秀才，聽說你今天可是露了一個大大的臉呀。」
「剛才我去楊高村找簡茉和簡莉姐妹，連她倆都知道『聰明湯』的事情了。而且，我估摸著不僅是她們，十里八鄉的百姓都知道咱們王家生產大隊有一個名叫王承舟的能人了。」
「小伙子，可以呀。只是這樣一來，咱們這些老朋友卻要被你冷落了。」
眾人一起笑了起來。
大多數知青上午都去公社趕過大集，知道他搞出來的事情。
只是余華這話仍舊讓他們滿臉疑惑，詫異道：
「咋了，他王承舟還能有了新人忘舊人？」
「咱們的革命友誼可是在血與火中歷練出來的，彼此早就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了，還能讓外人離間了去？」
「老王，你自己說咱們是不是過命的交情？」
「當然是，當然是！」
王承舟咧著嘴大笑，可真是被他們逗樂了。什麼血與火的交情，不就是在一起打了幾次野豬，弄得跟戰場上的生死弟兄似的。
余華撇著嘴輕笑，卻揶揄道：「要真是這樣，那你們再向他求購些『聰明湯』試試。」
幾人不由得看了過來，各自板著臉，大有你不賣給我們，這兄弟就沒得做了的意思。
王承舟不由得一陣汗顏，沒好氣兒道：
「余華，你可真會掐人短處。」
「你明明知道今天上午我和小芷把好不容易弄來的『聰明湯』賣了個精光，哪裡還有多餘的嘛！」
「你這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一連串成語說出來，眾人都笑彎了腰。
余華一攤手，無奈道：
「我就是這樣跟簡茉和簡莉說的，可兩丫頭就是不信吶！」
「你也是的，幹嘛把人家姐妹花得罪那麼苦？」
「害得她倆特別想要傳說中的『聰明湯』，卻一直不好意思找你開口，結果就求到我這來了！」
王承舟張著嘴，徹底呆住了。
什麼叫他把簡茉和簡莉得罪那麼苦？是她倆愛而不得，因愛生恨好吧！
只是，這麼不要臉的話，他可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翻了下眼睛道：「沒了就是沒了，誰求都是一樣。」
「那行，希望等你們見面的時候，你還能這麼硬氣！」
余華抿嘴一笑，瞅了眼即將昏暗下來的天色，施施然的回家了。
大傢伙兒各自告別，回家準備晚飯。
恰好，欒紅纓也從公社回來了。
王承舟立刻獻寶似的翻出一大把軟糖，偷偷塞給了她。這妮子特別喜歡吃甜食，以前住在大山裡的時候，都是欒修武冒著被蟄得滿頭包的風險，到處給她找野蜂蜜吃。
對於奶香濃郁，又香又糯的大白兔奶糖，她怎麼可能有抵抗力？
被王承舟親手餵一顆到嘴裡，眉眼立刻就變得甜美起來，笑得又甜又憨，嫣紅的嘴唇微微翹起，簡直比大白兔還要誘人，看得某人都饞了，直咽口水。
還好一家人都在，他不敢輕舉妄動，欒紅纓同志才逃過一劫。
吃過晚飯，王承舟又說起明天去二姐家的打算，一是竄親戚，二是給小葚子換撳針。
李玉珠聽到要去自己閨女家，顯得十分意動，很想跟著兒子一起去。可考慮到家裡一攤子事兒，最終還是放棄了。
挖河的任務很快就會指派下來，王紅河肯定是要去的。這種情形下，即便王承舟說破大天來，一家人都不可能同意他代替父親去挖河。
在他們心裡，王承舟可是全村人的希望，是未來的大學生，一家人還盼望著他光宗耀祖嘞，咋會讓他跟一幫子泥腿子到河道里浪費光陰？
能夠允許他忙裡抽閒給人治病，行使一個衛生員的職責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不過，王承舟心裡卻是十分嚮往挖河的。
跟什麼跑到外鄉，偶遇一位二姐似的美麗善良的女孩子沒有關係，主要是想見見世面。
咳咳。
王承舟厚顏無恥的瞎琢磨一通，十分體貼的送上了一天班的欒紅纓回屋休息，又在老媽李玉珠的叮囑下，把明天要帶上的禮物歸置好，才上床睡覺。
一夜無話。
王承舟吃過早飯，在王愛朵艷羨的目光中，提著禮物離開了家門。
田野里，清晨的秋霜還未融化，在朝陽下閃閃發光，與身下枯黃的落葉形成鮮明的對比，有種璀璨和衰敗雜糅在一起的怪異美感，瞅得人心曠神怡。
王承舟走得正開心，迎面卻來了一行人，走進了才發現是楊高村的那些知青。
估計他們也沒想到大清早的能在半道上碰到王承舟，一個個哈著白煙兒，興奮的跑了上來。
「王秀才，可讓我們逮到你了！」
簡茉和簡莉穿著厚厚的衣物，小臉兒似乎比之前圓潤了幾分，顯得愈發可愛了。看到他就開起了玩笑，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