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誰稀罕誰嫁
當天晚上，郭明月還是走了。
對於她，王承舟還真是有點無可奈何。當下是枯水季，白河水淺，淤積的河泥太多，不方便行船，她一來一回得繞遠路走二十里，十分辛苦。但是，聽她剛才的言語，似乎並不覺得累，而是想要一心一意的跟著自己學醫。
對於這樣一位滿懷赤誠的女孩子，王承舟是打心底里喜愛，想要給她提供更多的便利，或者乾脆讓她留宿，免得大冬天的她還要來回奔波。
可是，郭陳氏的態度十分強硬，不允許自己閨女跟他過多往來。自己若是留她在家裡睡覺，這個四十來歲的寡婦非炸毛了不可。
果然，他所料不差。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郭明月才滿身細汗的回到家中。結果，上來就挨了自己老娘一通數落。
尤其是當她把那五塊錢拿出來的時候，郭陳氏簡直氣得快要跳腳了，惱怒之下，非讓她大晚上的，再給王承舟送回去。
「娘，我不想你下去挖何，可咱家又窮得連個吃鹽的錢都沒有，他是我師父，我跟他借點錢怎麼了？」
郭明月氣鼓鼓的，站在那裡頂嘴。
「送回去！你憨是不是？」
郭陳氏瞪著眼睛，咬牙切齒的罵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錢借起來容易，可將來你拿什麼還？」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人家不圖伱點什麼，會對你那麼好？五塊錢是個小數目嗎？說給就給？」
「這河是我去挖，又不是你去，用不著你操心！整天跟那個王承舟來往，一個大姑娘家家的，也不怕人家笑話。名聲壞了，我看你將來還怎麼嫁個好人家！這錢你趕明兒給我送回去，知不知道？」
「不嫁就不嫁，你稀罕你嫁！」
郭明月真是氣壞了，沒想到她這麼不識好人心，還污衊自己師父。當即就回到自己屋裡，重重的甩上房門。
「你……你……」
郭陳氏站在院子裡，手指頭顫抖著，氣得胸口都疼了。
同一時間，王承舟吃過晚飯，正跟家人商議明天去山裡採藥的事情。「聰明湯」已然打開了銷路，眼下正是趁熱打鐵的時候，而且之前已經答應了二姐夫張全發交給他一批貨物，算下來，需要的量必定不會少。
因此，單靠他自己肯定是不夠的。
即便是有徐小芷跟著也不行。一來她的體力確實太差，到山裡跑一整天，自己就得累個半死，根本背不了多少藥材。二來……這妮子總是心懷鬼胎，到了山里放飛自我，王承舟還真怕自己招架不住，再犯下錯誤。
所以，王承舟覺得還是儘量少跟她一起單獨行動。
「咱們明日進山，需要採挖的就只有兩種草藥，一是茯神，二是石菖蒲，它們的生長環境和分辨方法我會仔細的講給你們聽。」
晚飯後，全家人坐在一起，認認真真的聽著王承舟講述。
明天進山的主力是王紅河、李玉珠、王南舟三人。王愛朵比誰都想去，急得坐在小板凳上，哼哼唧唧的扭動著身子，跟個蛆似的。但是，任憑她如何撒嬌，王承舟就是不答應。
王彩雲捂著嘴輕笑，如果不是她大著肚子，其實她是非常好的人選。
「仨兒，你說的那個茯神竟然是長在地下的？而且大的跟西瓜差不多？就在後山那些松樹林子裡？」
王南舟瞪著眼睛，仿佛在聽什麼神奇的故事。
「石菖蒲大多長在水邊的石頭附近。」
李玉珠也跟著念叨了一句，拍著膝蓋笑道：「仨兒，你放心吧！年輕的時候，我和你爹可不比你跟小芷那丫頭在山裡跑的少！額……不對，是不比你跟紅纓在山裡跑得少！」老李同志說錯了話，緊張得額頭上的汗都快冒出來了，連忙往回找補，「紅纓，你看看我這記性。仨兒說了，得虧是你夏天的時候整天整天的在大山里跑，才採挖回來那麼多的遠志，現在可不就靠著它賺上大錢了？」
「咱家，你才是首功！」
「來，乖乖，讓娘看看。你這小棉襖有點單薄了。咱每天起那麼早去公社上班，可得穿厚實點。仨兒，你下次去公社扯幾尺布料，娘親手給紅纓做一件花棉襖穿。」
「娘，不……用……」
欒紅纓怯怯的低著頭，頭一次被未來的婆婆如此親近，緊張的小臉兒都紅了。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
王承舟連忙點頭，咧著嘴傻笑。
王愛朵早翻起了白眼兒，又是羨慕又是鄙夷。
羨慕自己紅纓姐還沒到年下就有花棉襖穿；鄙夷自己老娘李玉珠見風使舵，比自己花心的三哥還會哄小姑娘開心。
「王秀才，還不趕快，你在家幹啥呢？」
哪知道，正說話，外面響起徐小芷清脆的聲音。
大門外似乎還不止她一個，聽著喧鬧，應該是趙瑜、刁青松、許萬年和余華都在。
「趕快？」
王承舟一愣，心裡有點迷惑，禁不住大聲問了一句，「幹啥去？」
外面的談笑聲一停，另外幾個知青口誅筆伐的聲音便響起了：
「老王，你在說啥呢？當然是去上晚自習啊！」
「就是，王秀才，你糊塗了吧？今天在大會上你給大傢伙兒出了個好主意，而且現在時間又這麼緊，當然是抓緊時間去大隊院學習了！」
「老王，考大學啊！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跟從來沒放在心裡似的？」
考大學……
王承舟徹底尷尬住了。他確實從來沒想過要去考大學，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可是，王紅河和李玉珠一聽，立刻就慌張起來，連忙起身給他收拾東西，「仨兒，咱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快去學習！」
「對了，你準備課本和紙筆了沒？」
「什麼採藥掙錢的，那都是些小事，最好明天進山採藥你也別去了，給我安心準備考大學！」
王承舟徹底麻爪了……餘光掃過欒紅纓，只見她低著眉眼，睫毛彎彎，仿佛什麼都沒聽見。可他卻知道，這個心思單純的妮子肯定是生氣了，只是當著自己的家人，給他留了面子，沒有表現出來。
畢竟，那天傍晚王承舟可是曾經親口對她許諾過，說什麼狗才去上大學！當時，還對人家動手動腳，欒紅纓肯定是信了。
可現在，全家人都在鼓勵他去考大學，而且還是自己的情敵徐小芷過來叫他，小丫頭心裡怎麼可能會沒有什麼想法？
故意裝出來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到來的前兆罷了。
完蛋，又得哄了……
王承舟只好硬著頭皮站起身，當著自己滿懷殷切的父母，他可不敢說什麼狗才去上大學的話。否則，非被二老滿大街追殺不可。
當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先去應付應付再說吧！
幾個知青見他出來，都顯得十分高興。
深秋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沒有一絲星光，四周看起來黑乎乎的，到處都是濃稠的夜色。偶爾，還會從低矮的院牆上，或幽深的胡同里刮來一陣冷風，吹得人直縮脖子。
可心底的那份火熱，讓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似乎連這漆黑寒涼的夜都變得雋永起來，呼朋引伴的，像極了從前上學的樣子。
特別是徐小芷，這妮子顯得尤其開心，走路的時候連蹦帶跳的，時不時繞著王承舟轉一圈兒，瞧得幾個知青都抿著嘴偷笑。
隨著高考恢復的消息傳來，這位花兒一樣的知青女孩兒是越來越不掩飾對人家王衛生員的喜歡了。
到了大隊院，看到房間裡明亮的燈光，大傢伙兒更加開心了。
水西村的幾個知青比他們來的還早，已經開始收拾座椅板凳。潘飛燕和秦朗則扯著一塊破塑料布，一邊鬥嘴，一邊加固窗戶。
想著即將到來的嚴冬，大傢伙兒都儘量收拾著這間略顯破舊的屋子，讓它儘量變得溫暖一點。
畢竟，這間臨時的教室可是承載著他們的夢想。
不一會兒，人就到齊了。
不過，一點名才發現少了簡茉和簡莉姐妹。經過詢問才知道，這倆妮子說自己怕冷，還真就點著煤油燈自個兒縮在家裡學習。
大傢伙兒不由得一陣搖頭，覺得這兩個大小姐真是太嬌貴了，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怎麼考大學？
聽到眾人數落她們，韓學農和李繼工憋不住了，終於吐露了真相，說她們是跟王承舟鬧了矛盾，惱恨他不賣給自己「聰明湯」才賭氣不來的。
兩人雖然都是家境殷實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從來不怕吃苦。當初在地里拔草，姐妹倆磨得腳心上都是水泡，吃飯的時候疼得直抹眼淚，卻也沒真的缺過一天工。
大傢伙兒聽得驚詫莫名，不由得略顯責備的望了過來。
事實確實如同這倆人所說，簡茉和簡莉姐妹雖然性子刁蠻，但不是不通情理的那種，而且年紀又小，大家都把她們當小孩子，平日裡還頗為照顧。
沒想到他這麼牲口，連兩個小妹妹都欺負。
王承舟一臉冤枉，連忙解釋，眾人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得一臉無語，又十分想笑。
「我都說了，這兩天從山裡把藥材採挖回來，立刻就給她們送過去，可她們就是覺得我不夠朋友，我能有啥辦法？我王承舟年方十九，尚未生育，也不會哄孩子呀！」
「行了吧，老王，你這嘴可真夠損的！」
余華沒好氣兒的翻了個白眼兒。
大傢伙兒一陣鬨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