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鳥鳴,偶爾響起侍衛巡邏的腳步聲,屋內一片寂靜,天快亮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待晨曦初露時,謝君離忽然轉過身來,面朝著司馬煜,道:「陛下……」
司馬煜心裡咯噔一聲。
果然……
「臣想去上朝,可以嗎?」謝君離認真地問道。
司馬煜遲疑了一瞬,終是頷首同意。
謝君離笑了一下,至少他還可以保住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和地位。
司馬煜站起來,替他穿衣,整理。
謝君離閉著眼睛讓他弄,頭疼得厲害,胸口也悶悶的難受極了。
司馬煜替他系好腰帶,拿來一雙鞋,蹲下身給他穿好靴子,叮囑道:「今天多穿點,別凍壞了。」
謝君離嗯了一聲,任由他擺布。
伺候完謝君離梳洗,司馬煜換上朝服,二人從謝府出發去上朝。
這可把謝昭難住了,自古以來都沒有君主從臣子家出發上朝的先例,他拿出自己沉箱底的轎子,也還是不及陛下鑾駕一半的奢華。
「陛下,請上轎。」
司馬煜掀開帘子,掃了一眼他準備的轎子,頓時黑了臉。
轎子寬敞舒適,比謝君離的轎子高貴精緻許多。
「讓清辭坐這頂。」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謝昭急忙阻止,「陛下是君,清辭是臣,這般逾越豈不是讓人誤會?還請陛下先請。」
謝君離其實並不在乎誰坐哪,他頭暈得厲害只想趕緊坐下來。
「那你去找輛車,朕與清辭共乘。」司馬煜冷冷丟下一句。
謝昭愣住,隨即道:「陛下乃萬金之軀,如何使得?」
「清辭身子弱,就別讓他吹風了,你快去吧。」司馬煜看了一眼謝君離,似乎是嫌棄謝昭磨嘰。
謝昭無奈,只得找了輛馬車過來。
謝君離剛要抬腿上去,卻被司馬煜攔住。
「車欄太高,你別動,朕來幫你。」
「小心別碰著肚子。」司馬煜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才伸手攬住謝君離的腰,扶他上去。
謝君離微微蹙眉,但最後還是忍耐下來。
司馬煜也跟著上來,坐在他旁邊。
馬車穩穩噹噹行駛,謝君離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司馬煜湊近他耳邊,輕柔道:「昨晚睡得還好嗎?還難不難受。」
謝君離微微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不想告訴他自己有多麼不舒服,他不想顯得太軟弱。
「挺好的。」
又過了一會,司馬煜柔聲道:「朕聽聞孕期反應很大,你本就脾胃不好。眼瞧著瘦了一圈,真叫人心疼。」
提到孕期二字,謝君離握緊拳頭,努力克制住情緒,道:「我沒那麼嬌氣,陛下不必擔憂。」
「不如搬回太初殿吧,這樣來回折騰,身體怎麼吃得消。」司馬煜道。
謝君離抿唇。
司馬煜知道他在猶豫什麼,道:「朕知道你的顧慮,朕保證加倍對你好……」
二人正聊著,忽然馬車一陣顛簸,劇烈震動了一下,謝君離被顛了一下,撞在了軟墊上。
司馬煜嚇壞了,怒道:「是哪個混帳駕得車。」
謝君離怕他遷怒他人,拉著他的衣袖安撫道:「陛下莫生氣,或許只是路況不好。」
駕車的內侍趕緊跪在車外請罪,「是奴才疏忽驚擾了聖駕,還請陛下恕罪。」
「陛下!」謝君離連忙道,「他年紀尚幼,饒他這一遭吧。」
司馬煜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你替他求情,朕便不怪罪他了。」
內侍鬆了口氣,磕了個頭後連忙退下了。
馬車重新啟程,司馬煜摸摸謝君離冰涼的指尖,溫柔道:「怎麼樣?剛才有沒有撞到?」
謝君離肚子隱隱作痛,可怕司馬煜亂發脾氣,硬撐道:「沒有,陛下不用擔心。」
司馬煜捏了捏他的鼻尖,笑容溫和地道:「朕怎能不擔心?朕的孩兒啊,若因此受傷,朕絕饒不了那個狗奴才。」
謝君離垂眸,嘴角牽扯了一絲弧度。
司馬煜見狀,又笑道:「你放心,朕會吩咐御醫照料你和腹中孩兒,定然不會讓他受委屈。」
謝君離抿抿唇,沒有說話,這樣的話他已經聽了太多,他甚至開始懷疑,他對於司馬煜的意義就是這個孩子罷了。
轎子停在大殿外,司馬煜先行下車,扶謝君離走出來,來上朝的大臣見狀都呆住了,知道司馬煜寵愛謝君離,卻不知已寵到了這個地步,留宿宮外不說,還一起上朝!
早朝時間一到,文武百官立刻按順序入座,司馬煜坐在龍椅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兩側。
謝君離作為太傅和謝昭站在左側,王延臨的目光投過來更多的是兇狠。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謝君離可以把陛下迷得神魂顛倒的。
無奈的是大戰過後,司馬煜威望大增,朝堂之上連他都要忌憚三分,不敢貿然挑釁。
「有事奏來,無事退朝。」司馬煜淡漠地說。
王延臨咬牙切齒,卻還是拱手道:「臣有本奏!」
司馬煜面露譏諷:「哦?王愛卿有何事?」
王延臨道:「臣聽聞太傅近日頻繁召集門客進諫,勸諫陛下廢除《易學》,改立儒家為國之根本,臣以為,太傅未免太過專斷獨裁,置陛下的顏面於何處?陛下乃千古明君,理當廣納賢言、開創盛世,而非拘泥舊禮,將儒家推崇至極點,令天下百姓寒心。」
此話一出,滿堂譁然。
謝君離眉頭微挑,他回京以來一直病著,何時廢止過《易學》,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司馬煜眯起雙眼。
王延臨繼續慷慨激昂道:「臣以為,太傅該收斂鋒芒,安心教化黎民百姓,而非整日沉浸在權術謀略中,忘記了自己身為太傅該做的職責。」
他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諷刺與鄙夷,像一把利劍戳在眾臣心上,他們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討論起來。
「王相,此言差矣。」謝昭緩緩從班列中走出,「太傅乃是輔佐陛下治理天下的肱骨重臣,不僅為朝廷解決了諸多難題,而且深受陛下器重,怎麼到你口中就變成專橫跋扈呢?」
王延臨道:「謝相,您身居丞相之位,卻對朝政之事不管不問,全部交給太傅打理,太傅如今掌握朝綱,難道不是專權專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