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二叔突然來部隊找我。
自從我當兵以來,二叔從未來過,說怕給我添麻煩。
「二叔,你怎麼來了啊。」
我拿著杯子走向飲水機。
「沒啥,就是想過來看看你。」
雖然二叔嘴上說沒啥,但從那張充滿愁容的臉上,我知道他肯定有事。
「二叔,家裡出啥事了嗎?」我把接滿水的杯子遞給他:「有事您儘管開口,自從我父母走後,都是您老把我和楊雪拉扯大,沒有您,我和楊雪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
二叔接過杯子咬著嘴唇沉默著……
我拉著他坐下:「二叔,到底出啥事了?」
「楊明那臭小子從高利貸那裡貸了50萬做投資,現在被騙的血本無歸,那幫放高利貸的人天天上門催債,我是實在沒有辦法才來找你的。」
二叔說完,眼眶開始有些微紅,此時的他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
「二叔別著急,我來想辦法。」我站起來輕輕拍了拍二叔的肩膀,把他瘦弱的身軀攬在懷裡。
…………
雖然只是初夏,由於地處南方,江城的天氣確是格外的悶熱。
相對於天氣,我的內心卻是五味雜陳,因為今天就要離開相伴八年的部隊,忘不了戰友,更忘不了我帶過的新兵,一段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畫面在我腦海中不停地回放著……
隨著一聲由遠及近的「嘟……」,把我從惆悵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陽哥,該走了。」江俊拉著行李箱慢慢的走進開往雲城的車廂內。
在和前來送我的戰友一一擁抱後,我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從我的眼眶中爬了出來,我努力的控制著情緒,發現根本就無濟於事。
我向他們敬了個軍禮後便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進了車廂。
在車廂里的保潔阿姨看到我們分別的這一刻,眼眶裡也泛起了微紅。
雖然不認識她,但我還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我沒事……
「陽哥,你怎麼突然說退伍就退伍啊?」江俊放好行李剛坐下就對我投來疑問的目光。
「家裡出了點狀況,想退伍了,你准嫂子也不想再談異地戀。」說完我望向窗外,努力的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卻發現根本控制不住。
江俊曾是我帶出來的新兵,因為都是雲城人,所以我們關係非常好。
他的家庭條件不錯,爸爸是市醫院的外科主任,媽媽是大學教授,入伍只是歷練一下。
…………
三小時後,隨著列車廣播的一聲「前方到達雲城站,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從列車行駛方向右側依次有序下車」,我和江俊收拾好行李,跟隨著人群慢慢走向出站口。
不同於江城的悶熱,雲城的天空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江俊,江俊,這邊。」尋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個頭不高的男人在出站口右側一邊跳一邊喊著,臉上充滿著興奮。
「陽哥,這是我的高中同學宋思遠,相當鐵的哥們。」給我介紹完,江俊招手回應著宋思遠:「看到了,別在那跳了,跟個青蛙似得。」
我和江俊三步並作兩步快速向宋思遠的方向走去。
「你大爺的,你才跟青蛙似得,見面不損我兩句心裡不舒服是吧!」宋思遠一拳捶在了江俊的胸口。
江俊順勢做了個倒地的動作,快倒地的時候我用手拉住了他。
「江俊,這位是?」宋思遠笑哈哈的問道。
「你好,我叫楊陽,是江俊的老班長,今天和他一起退伍。」我禮貌的向宋思遠伸出了手。
「你好,宋思遠,江俊同學。」宋思遠雙手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暖流穿過我的手心,這才發現我的手繃得太緊了。
宋思遠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可以看出是真心高興,可能以後經常能和鐵哥們在一塊了吧,就好像結束異地戀的情侶一樣。看到他們這樣,我想到以後可以經常見到蔣雯,再加上下了點小雨的緣故,我感覺清醒了很多,心中對部隊和戰友的那份不舍也暫時飄散出去了……
「都別傻站著了,咱們先去車上。」宋思遠搶奪我們手中的行李,領著我們往車的方向走去。
宋思遠的車是一輛福克斯,我從江俊口中得知宋思遠開了一家小的裝修公司,這兩年生意還不錯,稍微賺了些錢。
我們放好行李,上了車,宋思遠發動了汽車:「本來準備去老地方的,現在有老班長這個貴客在,我們換個地方。」
「簡單吃點就好,不用太鋪張。」我不好意思說道。
「陽哥你就別管了,聽我的。」江俊翻看著手機說道:「思遠,去雲海樓咋樣?」
「咱哥們沒有那麼多話,你說去哪咱就往哪開,今晚所有的消費都由我宋公子買單。」
車子行駛了二十分鐘左右到了雲海樓,以前只聽過這個名字,卻從來沒進去過。
由於來得早,所以大廳里還有些許位置,我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六個菜和兩瓶酒。
看著吃飯的人有說有笑的,服務員們井然有序的上菜,收盤,翻台,此時我覺得自己像是這個城市的外人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融入這個城市,剛剛飄散不久的那份不舍之情又鑽入了我的腦中。
「陽哥,高興點。」江俊看出我的落寞安慰道:「咱們不可能在部隊待一輩子,總要回歸都市生活。」
「對啊,陽哥,既來之則安之。」宋思遠也附和道。
雲海樓的上菜速度很快,只十分鐘的時間,六道菜就全部上齊。
「江俊,回來後什麼打算啊?」我們剛喝完第一杯酒,宋思遠問道:「要不跟我一起做裝修咋樣,這行挺不錯的,現在房地產行業這麼景氣,以後肯定不少賺錢。」
「你還別說,本來我還真打算跟你一起,誰知我爸已經托人在市公安局給我找好了工作。」
江俊臉上瞬間露出無奈的表情,隨後看向我:「陽哥,你什麼打算啊?」
「我準備……」突然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仿佛觸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