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0章 萬相道網成（6k）
「沒有玄黃界，就沒有【精古蒼元】。」
「沒有精古蒼元，我族就無法跨越可能性。只能在那道湮逼近之地，絕望等死。」帝叄貘語氣平靜，一雙蒼老同時蘊含著無窮智慧的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李凡。
「這倒是未必吧？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族群，有熔爐歸一的手段。既然你能完成可能性的橫渡，那萬獸歸一後的融合體，應當同樣能夠做到。又何必去求他人呢？」李凡身影有些隨意的說著，右手食指卻是緩緩升起，擋住了帝叄貘的視線。
一團古銅色的能量小球，倏然浮現在指尖。正是帝叄貘孜孜苦求的精古蒼元！
帝叄貘瞳孔驟縮。然而還沒開口，那古銅色小球卻如泡影般碎裂，消失。
心知這是李凡有意為之，帝叄貘深吸一口氣，將實情道來：「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枯影跟我使用的那橫渡可能性的方法，有極大的局限性……」
「每次只能供單一意識體穿梭不說，還有著失陷於時空亂流中的風險。」
李凡不答，依舊靜靜地看著帝叄貘。
帝叄貘臉上滿是無奈：「萬世雍死後，枯影以他的身份行走，前往了高牆之外。這些年經歷種種，加入了【仙狩】。」
「此乃高牆外朔星海最為強大的勢力，其中修士掌握著名為【渡世玄棺】的寶物。仙狩中人，似乎並不知其來歷、只是認其為仿品。但枯影卻能夠從這具玄棺中，感受到源自另外可能性的、族群的波動。」
「大抵是因為，我們一族已經穿梭了太多次可能性，因此比起常人更加敏銳……」
帝叄貘正說著，李凡卻是忽的輕輕一揮手：「可是此物？」
一具玄棺，便這樣出現在帝叄貘面前。
帝叄貘先是一愣，等看清了後，神情陡變。
這具玄棺，正是之前李不仁收自無仙跟錢若常所棲身的那具。
而朔星海方面，也似乎一直隱瞞著李凡這位「隱帝」的存在。帝叄貘雖有「萬世雍」這位內應，卻也不知道朔星海百年裡發生的劇變，跟他眼前這位「前輩」實則有著莫大的關係。
「此渡世玄棺，乃是用人類超脫強者的遺蛻所打造，故而能橫渡前往彼岸。只是卻需要特定的法門相配合。你定然是不知道此法門的，卻能將器利發揮極致、完成橫渡……的確有幾分本事。」李凡淡淡地評價道。隨手又將渡世玄棺收起，不讓帝叄貘細看。
這具玄棺，雖是真品不假。卻被李凡斬斷了靈性，失去了橫渡可能性的功能。初看之下，或許還能唬住帝叄貘。若是擺放久了，說不得就會被其看出不妥之處。
玄棺的出現，更是李凡實力深不可測的作證。
帝叄貘心意更是堅決：「前輩此前救我時展現莫大神通。以前輩之能……」
「不錯。我是能幫你們族群橫渡。但憑什麼呢？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十三尊太古道形俱在的大世……我若幫你們完成橫渡，豈非引狼入室？」李凡打斷了帝叄貘的話。
帝叄貘此番既為遊說李凡而來，心中早就提前準備好了說辭：「前輩的顧慮，我們早有預料。不過，還請前輩放心。我們如今所處可能性中，有一物，名曰【萬獸轉輪】！」
「此轉輪，實則就是當初的萬獸熔爐。見證了族群生命從萬到一、又從一復萬的全部過程。因而具備了某種凌駕於我族生命形式之上的權能……」
這般說著，帝叄貘長眉長發忽的無風自動，空中亂自飄飛起來。
鬚髮相連，形成圓環。一道轉輪虛影，自圓環中顯化。
李凡從面前的虛影中，似乎看到了億萬不同種類的異獸競相咆哮。
「族群盡受此轉輪所控制，即便是那十三太古道形……」
「除了最初葬身在人類無名真仙手中的那五尊道形之外，其餘八尊，也要受這轉輪制約。」
「跟億萬族群歸一的【伯夫諸】，受到熔爐的影響最深，自是不必多說。【卻塵豨】、【吉量首】等太古道形，當初在幫助族群不斷橫跨可能性、即將消亡之際，也將自身的一部分匯入熔爐之內。雖然並非是那輝煌大世可能性中的太古道形們所做的這一切，但嚴格來講，祂們彼此之間、實則並無什麼區別。」
「有此轉輪，定能解前輩之憂。」帝叄貘神色如常的解釋道。
虛化的轉輪影像逐漸凝實，化作具象實體，被帝叄貘呈至李凡面前。
李凡看著轉輪上的圖案，似乎當真感受到了萬獸奔騰的磅礴之氣。在之前的輪迴中，他也曾經見過萬獸轉輪。不過是御獸宗傳承中的那枚。
跟眼前這帝叄貘親自獻上的相比，明顯還差了許多。
一番檢閱之後，李凡發現帝叄貘並沒有說假話。手握轉輪，眼前似乎浮現出了一道道獸族生命從無到有、誕生的整個詳細過程。甚至帝叄貘、帝一，都在其列。
妖獸一族的生命的奧妙，在李凡眼中，再無秘密可言。可隨意輕鬆拿捏。
「呵呵呵。帝叄，你此番獻萬獸轉輪的舉動，那邊可知曉？」李凡滿是玩味的打量著眼前的智慧之獸。
帝叄貘低頭、淡然的回答：「自是不知的。甚至，祂們都不知曉世間有【萬獸轉輪】此物的存在。」
「那你豈不是要背負【獸奸】的萬世罵名？」
「呵呵，我已經戴上這個稱號幾萬年了。再來一遭，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帝叄貘似乎真的完全不以為意。
他十分真誠的看著李凡：「跟族群的延續相比，其他一切，全都不值一提。」
李凡沉吟著，一時間竟也有些拿捏不准這頭智慧之獸內心的真正想法了。
但不管如何，十三尊太古道形這頓大餐，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棄的。
「以分身李不仁如今的實力，恐怕只能跟太古道形其中之一相爭。但這只是在常規情況下。若是將守丘公虛影實力全都解封……」
「縱使會進一步加劇至暗星海道湮之劫降臨的危機，但若是能換得十三大道的饕餮機會。也是足夠了。」
「不管這萬獸轉輪究竟有沒有用。我都能將這些道形狠狠炮製……」李凡心中一念百轉。
而後開懷大笑：「很好。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帝叄你不愧為族群智慧的化身。」
李凡神情忽的一變：「我也不瞞你了。你族十三道形，對我而言，卻有大用……」
一邊說著，李凡還故意一邊做出貪婪、渴望的神情。
「我終究是要返回我的家鄉去的。」
「而且，當初將我故土幾乎毀於一旦的那兩個雜碎，我也要一一手刃。」李凡輕輕一點，前方空中畫面便呈現出了黑天醫跟邪蘇白二者的身影。
李凡凝視兩道身影，頓了頓：「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我，跟他們之間的實力，還有些差距。但我身繼無上道統，只要給我點時間跟資源……」
冷笑收尾，留給帝叄貘無盡的遐想。
「無上道統。」帝叄貘果真敏銳察覺到了李凡話里的重點。
在李凡之前編造的自己過往中，他的家鄉雖然仙界破滅、卻在下界留下了諸多道統，甚至能一時抵禦道湮之劫。
而李凡能夠手搓【精古滄源】的實力，也是對他繼承無上道統事實的最好佐證。由不得帝叄貘不信。
「前輩的意思是，太古道形，就是您所需要的資源？」於是這頭智慧之獸悄然出聲問道。
李凡傲然點頭承認。
「你也無需擔心，我會對你尋常的族人下手。唯有大道天然化身的道形，才是我之姿糧。」
「是選擇背棄太古道形、但保全絕大部分族人的性命，還是看著祂們全都葬身在道湮大潮之中……」
「你做個抉擇吧。」
帝叄貘的回答很是迅速：「我的答案，不會變。其中利害，來時路上，我早已經想清楚了。」
「唯一沒有意料到的是，前輩居然能化大道之形而用之。若是類比於人類修士中，豈不是……」
李凡森然而笑：「有時候，太過聰明也不是件好事。」
身形鬼魅般出現在帝叄貘身邊，手掌按在了他的腦袋上。
帝叄貘只感覺如山巒加身，瞬間動彈不得。
更似有一把刻刀，不斷在腦海中雕琢、切割。即便以他的閱歷，也難以忍受這般苦痛。
身體上的異狀，來的突然，消失的也快。片刻之後他便恢復如初。
剛剛的痛苦，完全就像是一場錯覺般。只是仍存在於腦海中的，一道形如李凡的淡淡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任由他如何平復內心，卻始終屹立在他的心神之上。
「不過是小小的禁制手段罷了，你不必緊張。只要你依計而行，一切無恙。」
「反之……」
李凡莫名的笑了一聲：「我也不介意你，用你全族的命試一試。」
帝叄貘神情一肅，低頭口呼不敢。
接下來，李凡跟帝叄貘商議了接引計劃的大致細節之後，詢問了關鍵所在：「想要橫渡可能性，需要多少精古滄源？」
帝叄貘取出一枚古怪的面具：「從我們過去的經驗來看，只需將此神面裝滿即可。」
李凡攝過面具，一番感應之後，淡淡說道：「可。三日之後，我將滿載精古滄源交付給你。」
「另外……」
「等你此番橫渡可能性之時，順便將此物戴上。」
帝叄貘定睛望去，只見靜靜在眼前漂浮的，赫然是一件不知由什麼材料製作而成的雕塑。
山海相偎。而在群上之上，更似乎還屹立著一道負手而立的身影。
觸摸到這雕塑的瞬間，山海之相便融入自身體內，再難察覺藏於何處。
「你且去吧。」
被下逐客令後，帝叄貘眼前一花，便回到了玄黃界中。
並沒有離去，只是靜靜守候、等待。
佇立之餘，打量著周圍的景象。跟百年前相比，已然是天翻地覆。
天地間更加高遠不說，最顯著的是那股無處不在的勃勃生機。
帝叄貘依稀間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劫難尚未降臨的上古之時。
「若是能在此處繁衍生息，也的確是件幸事。」
「雖不能持久，卻也是一時之樂園。」
「況且，只要有足夠的精古滄源，縱使有朝一日這裡不再宜居，也能再尋他處。」
帝叄貘心中默默想道。
……
天柱空間內。
李不仁神情嚴肅，閉目而立。充當著本尊跟守丘公虛影力量連接的橋樑。
作為能夠支撐跨越可能性的能量形式，精古滄源的品級定然極高。想要虛造裝滿一整個面具，絕非易事。
即便是現在的李凡，也有些勉強。
故而需要借力。
當然，李凡是不會讓守丘公虛影、以及其他天柱的力量去直接接觸【還真】假亦真的。而以分身跟本尊之間的道網連結轉化。
靜靜悟道百載之後，逐漸壯大的墨殺萬千道相，讓李凡本尊已經有了承受守丘公虛影力量的能力。
充盈無匹的山海之力，以李不仁為紐帶，轉接入墨殺道相編織的大網之中。
果如李凡所料。
墨殺跟道湮性質隱隱相同，都屬於山海相融之變。
仿佛同宗同源，守丘公虛影之力完全沒有任何阻塞的，便完成了轉化。李凡所編制的這股大網中，星奔川騖，滔滔不息，驟然已臨。
就像是對自己施展「假亦真」而後產生的數倍實力增幅一樣。
力量憑空暴漲，並且用之不盡、取之不竭。
「假亦真……」
當初憑空虛造精古滄源的記憶、感受，重新浮現於腦海。
李凡心中不斷默念。
而在他的面前，不斷有古銅色的光點，於虛無中誕生。
李凡自己施展假亦真神通所造之物，只會持續數息時間。然後就會消散一空，只留少許殘存。
但經過百年悟道之後，這個留存下來的比例，有了明顯程度的上升。約從萬分之一，暴漲到了萬分之五。
而現在，得到外力加持、實力一步躍升至無名之境後。這個留存比例，竟然再度躍變為了千分之五！
縱使依舊有著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五的損耗。
但在【無限】的性質面前，這些損耗全都通通可以忽略不計。
將墨殺萬相道網負荷運轉到最大，李凡沉醉於造物的經歷之中。
每一滴光亮的誕生，他對真假之變的領悟，就更上一層樓。
……
三日之後。
帝叄貘再度被召見。
一尊面具被猛擲而來，他下意識接住。
面具中傳來的澎湃、熟悉氣息，讓這位蒼老的智慧之獸，身軀止不住微微顫抖。
在他看來，這裡面裝載的不僅僅只是能源。更是整個族群生的希望。
「定不負前輩之託。」
帝叄貘鄭重道。
如果說之前，他心中還存在著那麼一點點猶豫的話，那麼此刻在見到一整個面具的精古滄源後，再沒有半分的遲疑。
「只要有足夠這種能源，就能一直尋找新的安全棲息地。直到整個塵世間全都覆滅。最起碼在那之前，族群都能始終保證安全。而不用再去賭。」
「相較之下……」
「幾道太古道形的犧牲，根本不值一提。」
帝叄貘內心的堅定，掩藏於渾濁的眼神之下。再度朝著朔星海邊陲趕去。
……
李凡看著帝叄貘消失的身影，腦海中感受著對方所在的位置，微微點頭。
他在帝叄貘腦海中留下的印記，就是這百年內領悟【刻】之道所得。
不求在帝叄貘跨越可能性之後還起作用，只要能追蹤到在渡世玄棺內發生的一切即可。這樣就算帝叄貘擺了他一道，那麼李凡也能自己尋常前往這十三道形俱在的可能性。
哪裡身處敵境，實力不濟。只要讓李凡確定了他們的具體位置。
以後有的是辦法炮製他們。
更何況在李凡看來，帝叄貘會違背計劃的可能性極小。
「可以提前布置一番了。」他的心中，難免有些興奮。
真正消化一尊無名所含大道之後，李凡方才知道其對自己的提升究竟有多大。
從境界上來看，李凡本尊雖仍是「半仙」之境。
但只要那墨殺道網張開，便可輕易捉拿「重量」在他之下的對手。
所謂「重量」，是李凡對所修道途在天地大道中所占據分量的形容。
並沒有量化的數據，只是憑藉感知錨定。
就如他從司徒星記憶中所窺得的【刻】之道，雖有些殘缺不全、但畢竟是來自合道的無名本身。其道之重，也近乎相當於半個無名。
遠非尋常真仙能比。
而這僅僅是李凡墨殺道網中其中一種。
無形，飢，造化，元始……
等等，不一而足，分布在道網各處。
以這些領悟道則為砝碼，足以支撐李凡跟真正的無名真仙角力，而不落下風。
這在百年間，李凡不時跟分身的切磋中，已經驗證。
嚴格來說，這並非是李凡自己的力量。而是「因地制宜，以力打力」。
離開了當前可能性中，道網中可用之砝碼，或許瞬間就會為之一空。
但最起碼，在【原初】可能性中，憑藉著這一招，李凡幾乎已經是處在半步無敵狀態中了。
除了一些自仙界大劫中存活下來的老怪物，其他李凡全都不懼。
「守丘虛影。自身道網。」
「每鎮壓、吞噬一尊無名，這兩者都能大幅度增強。」
「守丘虛影的力量，還有上限。但是我之墨殺萬相道網，卻是永無止境。或許說，極限就是我理想中的，三千大道、盡歸吾身。」
對於這百年來閉關的收穫，李凡很是滿意。
所謂食髓知味，故而他不由將視線，看向了一旁的朔星海。
因為穿越不同可能性導致的時間差，等帝叄貘有消息，或許又是百年之後了。
這期間李凡不可能就這麼幹等著。
已經跟剩餘真仙方，初步達成合作協議，可謂真仙雲集的朔星海，自然是他理想的狩獵目標。
百年間，無仙一直有跟他來匯報雙方進展消息。
雖有些緩慢，但在某些勢力的聯合推動下，仙狩跟真仙，兩者還是逐漸放下了之前的仇怨。商定共同承擔抵禦道湮之責。
畢竟仙狩承諾的，將道網深處關押的真仙、乃是無名真仙全都釋放的條件，實在是誠懇。
雖然條件是，離開道網之前，需以【虛影承道】之法，留下承道虛影。
承道虛影唯一的缺陷，就是日後真正大超脫之時，還需將虛影收回。
就連守丘公都還沒能做到，就更別提這些階下囚了。
故而紛紛應允。
「倒是沒有透露被釋放真仙的名單。」
李凡隱於高牆之後，遙望不遠處的朔星海。
百年內不斷抽取朔星海道則，滋補虛弱、虧空的至暗星海，雖然影響程度微乎其微，但不尋常的異動還是引起了朔星海方面的注意。幾度派人前來查看。
卻被李凡出手驚走。
「忍了幾次，不可能一直這麼忍下去。」
「就讓我，再為你們加把火。」
對於李凡而言，身處高牆附近作戰有著絕對的地利優勢。故而任何計劃，最好都將戰場拉至此處。
心念已決，李不仁所化道路，再度張口血盆巨口。
猶如深不見底的海淵，鯨吞朔星海之道則。
這次李凡沒有半分收斂，聲勢之浩大，直接於高牆附近，形成了一扭曲的光圈。
朔星海那邊，也霎時被驚動。
沉寂了片刻，兩道身影相伴而來。
其中之一，乃是無仙。
另外一道身影，李凡此前沒有見過。
但此人身上，並無半點真仙氣息。反而所過之處，似巨獸游於水下，引起周圍星空陣陣道則漣漪。
「這是來示威的啊。」李凡心中感到好笑。
此人顯然是屬於仙狩一方。
以對方所表現出來的掌控道網之力，絕不可能在行徑途中引起如此大的動靜。
李凡靜靜觀察著道網餘波。
「以無名真仙為支柱，編織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道網。果然威勢不凡，遠在此刻我萬相道網之上。」
「不過……」
「如此喧譁，還是太過放肆了！」
李凡心念一動，無極之力驟發。
化作一張大手，朝著那位仙狩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