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5章 到底行不行
隨著上一任飢仙,亦或者說,來自其他可能性的【噬道者】的記憶中畫面,一幕幕在李凡腦海中閃過。
他的骸骨也化作道道流光,變成另外一根天柱。
雖然同樣只有半壁江山,然而跟李凡先前所得相比,無疑更代表著原初【飢】之大道的凝聚。
李凡並沒有將這根天柱從仙墟大地上拔離。反而將封印著飢仙的那半根,埋藏在其附近。
可以察覺到,因為同悟【飢】之大道的緣故,縱使兩根天柱的核心並非是同一人。但仍有著相互融合的趨勢。
「生前不能證道無名,死後卻還有機會。也算是幫你得償所願了。」李凡心中暗自點頭。
暫且安頓好兩根天柱,李凡這才回味起剛剛所見。上一任飢仙的記憶雖短,卻有三處李凡十分在意的地方。
其一,乃是【噬道】之道。暗藏在【飢】之大道中,那吞山飲海的霸氣慾念,並非是李凡錯覺。而正是這【噬道】的體現。能夠將一整個可能性大道全都吞噬殆盡,化作自身資糧。絕對是極其恐怖的存在。
「不過他卻不自量力,選錯了對手。吞噬單一可能性尚有餘力。面對山海的話……」李凡冷笑一聲。
沒有親眼見過無限海跟上方山,是根本無法想像祂們的恢弘浩大的。哪怕是包含所有可能性的塵世,也不過是山海一隅罷了。
上一任飢仙為他的狂妄付出了代價。在道湮之中漂泊許久,才狼狽來到【原初】,僥倖求生。可是原初三聖俱在,他也不敢放肆。只得改頭換面,以【飢】代【噬道】。
雖然兩種道途,卻有相似之處。但很顯然論威能不可同日而語。他最後的下場,就是輕易被人化作了撐天之柱。
李凡在意的第二點,就是那能支撐飢仙在道湮中漂泊許久的【度難仙棺】。飢仙所留下的記憶並不多,然而卻幾次三番都提到了這仙棺。
很顯然,飢仙對度難仙棺的遺失極為介懷。而能讓飢仙這毀滅吞噬單一可能性的狠人都這麼在意的寶物,度難仙棺想來也必有其玄妙之處。
「就是不知,這度難仙棺究竟是被誰盜走了。仙界既毀,若是仍還留存,應該就在下界星海中一處了。」
雖曾親眼見證過【原初】的毀滅。但李凡也還沒有探索過原初所有的倖存疆域。他的足跡,至今也只局限在高牆、朔星、光吾等三處。
究其原因,一是道湮阻隔、行路艱難。二則是,能在仙界破滅的大背景下存活至今的勢力,無一是易與之輩。上一世光吾星海祭出的道劍道刀、道紀投影珠等大殺器,全都有著毀天滅地的威能。光吾星海如此,其他星海亦然。
而道湮大背景下,註定了這些星海對於外來者會格外的排斥。想要探明原初所有星海,實非一件易事。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沒有這個必要。李凡今後主要探索的目的地,是跳出原初的山與海、乃至逆流而上抵達的永寂虛界。高牆,朔星,光吾。對於李凡而言,都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至於最後一處,讓李凡十分在意、甚至萬分忌憚的。就是那位道德真仙了。
從飢仙記憶中所窺探可知,這道德真仙不僅實力超絕、而且跟李凡以往接觸到的至強者們也截然不同。
守丘公、泰天帝、紫衣、三聖等,強則強矣。但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著屬於「強者」的風範,行事遵循著一定的守則。
但這位道德真仙,名為道德,實則行事毫無道德可言!
習慣性的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制衡拿捏別人。他人死活,與己無關。一切能為自己帶來利益的,都勢必要爭取;但凡威脅到自己的,都要毫不留情的毀滅……
這種行事風格,李凡實在太熟悉不過了!
儘管甚至尚未謀面,但李凡心中已經隱隱有種預感。這位道德真仙,未來一定是自己大敵!
「有意思。那就看看,誰更『道德』一些了。」初代仙傀,雙腳輕踩仙墟大地。
噬道之力席捲之下,曾經的仙界廢墟,頃刻間被震碎成無數細小微粒。而後迅速被初代仙傀所吞噬。
仙墟今後不復存在。只留下一新一舊,兩個飢仙天柱,支撐著此處將傾之天。
藉助初代仙傀的身軀,李凡細細品味著仙界廢墟的味道。
整個仙界,都是在上方山上開闢。因而慢慢咀嚼的同時,李凡眼前也不由的浮現出些許蒼茫連綿群山的景象。
「憑此遠眺之功,的確能明悟一定的【山之理】。不過跟親至山海相比,還是差太多。就連守丘公的坐山望海之道,都遠遠遠不如。」
對此李凡也沒有意外,畢竟只是吞噬了一座仙墟罷了。「宛若向山而行。吞的越多,距離山也就越近。」
仙界已經破滅,留下的廢墟遺蹟本就不多。李凡自然而然的,將目光落在了孫縹緲所留的那些仙域棋子上。
萬年之前的時間節點,棋子的位置跟萬年後還是有著細微的差別。不過都只在高牆之內,在布置陷阱、捕獵飢仙的三年內,李凡早已經將其搜集完畢。
以為逃脫仙墟、重獲新生的藥王宗眾人,興高采烈的跟前方修士打探情況。卻駭然發現了他們居然重新回到了玄黃界。好在十宗如今在萬仙盟的攻勢下已經自顧不暇,暫時沒有人來找他們算帳。
一番琢磨下,完全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驚懼不已的藥王宗眾人,乾脆一咬牙直接投萬仙盟而去。本想著以他們救病治人的本事,無論在哪裡都能混開。
但新法修士,洞天不破,神魂不滅、肉身不死的特性,讓藥王宗的諸多絕學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反倒是以前被視作不務正業的一些奇特丹藥,帶給了他們立足的資本。
對於這些,李凡都並不怎麼關心。將藥王宗全體隨手丟下、而不是順帶著吞噬,已經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了。
在將展開仙域,以噬道之法全都吞入腹中後,初代仙傀暫時迎來了極限。雖然隱約間所見的上方山景象清晰了些,但群山逼近的巨大壓迫感,也如影隨行的降臨在初代仙傀身上。
仙,本就是山海聯通的造物。海之無限,山之高勢。二者平衡,造就真仙。如今初代仙傀以噬道之法,吞噬了一整個仙域後。在其身上,山已經隱隱壓過了海。
李凡隱隱察覺到,某些莫測的變化,正在初代仙傀身上發生。尚且不能斷定,此變化究竟是好是壞。
果斷停止了繼續吞噬的步伐,李凡嘗試調用無限之力,以海抗山。
道道海潮聲中,上方山影所帶來的無形壓迫感,終於有所消退。初代仙傀這才勉強恢復了活動能力。
「剛剛那種,似要被連綿群山陰影吞沒的境遇,竟跟我之前經歷的三道相融感,十分相像?」
初代仙傀原地盤坐調息,李凡則是細細回味著。許久後,方才確定。
「只是三道相融時,我將消散於未知的神秘力量集合之中。」
「而剛剛初代仙傀所經歷的,僅僅是被上方山所淹沒……」
李凡不由想到了隕仙境。隕仙境中,只有無限海、沒有上方山。
「若是不顧後果,將噬道之法施展到極致。是否可以打造出,另外一片與之相對的、建立在上方山上的隕仙境?」
李凡眯起眼前,憑藉著曾經切身經歷過三道相融,極速推衍起來。
如果能在上方山影的吞沒下,依然還能維持自身神智。應該就能看清楚這片相對的隕仙境。
仙墟、棋子仙墟,所有這些曾經被自己所吞噬的仙界土壤,全都完好無損的再度出現。不過並不是以它們在現實中的形態。
而是原本在上方山時的模樣!
星星點點,分布在連綿無盡的山巒之中。宛如黑暗中的群星。
「遠離山海交融之所,故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同樣能夠躲避道湮之劫。不過代價麼……」
李凡宛若幽靈,環顧左右。
上方山中,一片靜寂。沒有代表生命的海潮聲,只有一座座巍峨聳立的山頭。
「絕對的秩序與層級。」
「生命,在此處,毫無意義。」
李凡忽然間有些明白,為何在孫縹緲所留那本山海寓言中,所有生靈都是從海誕生了。
因為上方山本身,就是跟生命所矛盾對立的。
「縱使真仙能借山之勢,也並不意味著融入群山。只是站在了其上罷了。哪怕仙界三聖,亦是如此。」
「而融入群山下場……」
山巒的陰影,從四面八方圍來。自己所吞噬的那些星星點點之地,在無盡群山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李凡從推衍幻境中驚醒,額頭竟湧出了一層冷汗。
並不是因為心中的驚懼,而是出於生命對上方山本能的敬畏。
而初代仙軀上,更是蒙上了大片大片的陰影。
「吞山噬海,並非妄談。只是需同時應對山海的反噬。」
「在吞噬山海的同時,也被山海所吞噬。」
李凡心中明悟,幫助初代仙傀聯通無限海,以此減輕群山的陰影。
足足大半年時間,方才將初代身上的陰影洗去。
李凡也不由暗自感慨:「歸海、連山兩位聖君,當真是天縱之材。哪怕任少其一,所謂的仙道,修煉到極致的下場,恐怕都不怎麼會好。」
「唯一的結局,就是融與山海之中,與山海同化。」
「但正因為二聖壯舉,打通山海。二者的相互制衡中,方才造就了仙的立足之地。」
「不過相應的,既立足於山海之中,也要參與面對山與海本身的劫難。山海相融,道湮之劫……」
世間大道,不過山海之理。李凡通過噬道之法,直接對仙界廢墟的吞噬,省去了悟道的過程。得以直面山海。
修行速度雖快,副作用也是常人難以承受的。
也虧得李凡有還真之助,歷經三道相融災劫還能全身而退。在這更低層級的「沉淪」面前,才能維持自身安穩。
「萬物融於山海,而山海相融,歸於更高。」
「甚至跟山海同格的長生、還真,都在此相融序列裡面……」
李凡再次想起了那個創世神的傳說。
「這傳說,竟隱隱點明了山海間的最大真相。」
「所謂的創世神,衍化了山海、創造了塵世萬物。但最終,世間一切,都將回歸起點。」
「塵世消退,山海相融。這便是大勢,這便是山海間生靈所需要面對的宿命。」
李凡腦海中,悄然浮現了那副令山海都為之悚然的畫面。
孤星高懸,如神獨目,俯瞰下方。
「橫渡時空、星火以繼的列位真仙,反抗的就是這樣的命運麼?」
李凡立於幽暗星空中,眺望【原初】之外,沉默不語。
「以我之能,都可探明此真相。更何況那些超脫強者,乃至三聖?」
「即便如此,也沒有絲毫的猶豫與頹然……」
「了不起啊!」
李凡由衷的讚嘆一聲。
如果說,是有什麼在冥冥間主導著山海相融的變化。或許就是那已經消失的所謂「創世神」的意志。
想要拯救塵世,逆轉山海相融的大勢。實際上就是跟創世神相爭。
山海間的螻蟻,高昂起觸角,試圖與高懸山海之外的孤星對抗。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既然他們還能堅持,那就再頂一下……」李凡嘴裡嘟囔著,將心中的不安給壓下。
李凡心中的不安,一半來自窺見山海真相後的忐忑。而另一半,則是來自不信任。
要知道,李凡從來都不是能將自己的姓名交託於他人的。
哪怕對方是實力遠高於他的紫衣,守丘,三聖等。
事關自己的性命安危,李凡心中也要暗自打鼓:「這些人,到底行不行?」
在山海相融大勢沒有徹底扭轉之前,這種懷疑永遠也不會消散。
「恐怕最終,還是由我親自出馬才能安心。」
李凡目光幽邃,視線好似穿過斷裂的時空長河,直抵一切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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