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馳抬起胳膊,緩緩回抱住了她。
他輕輕閉上眼睛,待睜開眼眸時,他的眼底沁著淡淡的血色,就那樣低聲問了句,「你知道我的心意?」
「知道,」江雪寧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下來,「大哥,我什麼都知道。」
「不後悔?」
江雪寧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不後悔,這是我的選擇,沒有人勉強我,更沒有人逼我,大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
江雲馳心緒起伏,他望著眼前的女子,這被他放在心尖上,被他小心翼翼藏了這麼多年的人,在他面前告訴他,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寧兒,你告訴我,」江雲馳握住了她的肩,他的眼底隱有水光,低低的開口,「我是不是在做夢?」
江雪寧心底一陣酸澀,「你不是在做夢,大哥,我的心意和你是一樣的。」
「我是真的沒想到……」江雲馳微微笑了,他壓下眼中的熱潮,又是重複了一句,「我沒想到你心裡也會有我……」
江雪寧的眼眸如水,「大哥,以前是我年幼不懂事,以後讓我好好地彌補你,好嗎?」
江雲馳又怎會說不好,他看向江雪寧,將心中的悸動壓下,與江雪寧道,「葉聖衣已經將你的打算告訴了我,但此事風險太大,我不能讓你和琅兒涉險。」
「大哥,」江雪寧有些著急,試圖說動他,「我知道你擔心,但你相信我,也相信葉先生,他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大夫。」
江雲馳輕輕搖了搖頭,「你聽我說,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此事事關你們母子的性命,我決不能讓你這樣做。」
江雪寧不說話了,她的確也曾問過葉聖衣,葉聖衣告訴她,他有九成的把握,還剩下一成,要看天意。
「你聽話,將這件事交給我。」江雲馳安慰著她。
「大哥,你我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法子,不用大動干戈,不會屍橫遍野,」江雪寧將心裡話全盤托出,「我不希望你和裴玄錚為了我去打仗,北胡,西羌,他們都在虎視眈眈,想要來瓜分大梁,你們不要因為我而讓那些人有機可趁。」
「我知道,」江雲馳看著她的眼睛,一字字的吐出了三個字,「相信我。「
她當然相信他啊。
當他說出了這三個字後,江雪寧只覺得一顆心瞬間踏實了許多,她沒有再廢話,只與江雲馳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大哥,」江雪寧抬眸看著他,眼睛裡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我們帶著琅兒去北疆,今後再也不要過問京城的事,好嗎?」
「好。」江雲馳的聲音低沉,「等將北疆的軍務了結,我們帶著琅兒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今後安安生生過我們的日子。」
是啊,他連命都能捨得,又何況那區區兵權。
江雪寧心中不忍,輕輕地問了句,「大哥,值得嗎?」
「你的心意對我而言,遠比這世間的一切都要值得。」江雲馳抬起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淚珠。
行宮。
待將江雪寧母子送來後,裴玄錚陪著母子倆用了晚膳,便要星夜回宮。
「父皇,你要回去了嗎?」琅兒不舍的上前攥住了父親的大手。
「是,琅兒,」裴玄錚蹲下身,輕輕撫了撫孩子的發頂,「再等等父皇,等忙完西川的事,父皇一定來陪你。」
琅兒扁扁嘴,卻還是聽話的鬆開了自己的手。
「好好保護你阿娘,不要惹她生氣。」裴玄錚輕聲叮囑。
「嗯。」琅兒鄭重的點了點頭。
裴玄錚微微笑了笑,輕輕捏了捏兒子的臉。
他站起身,看見了江雪寧的身影。
看見她,裴玄錚的眼眸一亮,他本以為她並不會來送自己。
「裴玄錚。」江雪寧輕聲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在這,」裴玄錚向著她走近了些,「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江雪寧看向他,許是因著近日為西川的戰事煩憂,裴玄錚許久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他的眼底布滿了血絲,聲音卻還是溫和的。
「你好好保重,……不要擔心我和琅兒。」
也許是覺得這一面便是這一世的最後一面了,江雪寧的聲音中沒有了平日裡的疏遠與淡漠,而變得平和了許多。
「我會好好保重,你和琅兒也是,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裴玄錚聽出了江雪寧語氣中的溫軟之意,他心下微松,又是言道,「等西川戰事平息,我會立刻趕過來陪著你們。」
「嗯。」江雪寧十分難得的與他點了點頭。
裴玄錚心中一軟,伸出胳膊輕輕抱了抱她,而後很快離開了行宮。
江雪寧牽著兒子的手,一直到裴玄錚一行已是去的遠了,琅兒仍是在對著父親的背影揮著小手。
江雪寧瞧著既是心酸,又是心疼,她想就讓孩子多看一看吧,還好琅兒今年只有三歲,很多事他還不記得,以後也會漸漸忘了。
譬如父親,譬如父親的背影。
但是這一份遺忘,亦不知是殘忍,還是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