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
江雪寧為孩子掖了掖衣角,她的聲音柔和,與琅兒道,「這一路會很遠,琅兒要是有哪裡不舒服的,一定要立馬和阿娘說,知道嗎?」
琅兒昂頭看向母親,聽話的點了點頭。
江雪寧心裡一軟,在孩子的小臉上親了親。
突然,她察覺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她有些奇怪,安頓好孩子,她上前掀開了車簾,待看見前方的身影后,江雪寧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在了一處,整個人都是愣在了那兒。
裴玄錚一身便裝,身後帶著一支御林軍,他沒有說話,唯有清冽的目光向著江雪寧直直的看了過來。
他攥著韁繩,極力忍著自己洶湧的情緒,即便如此,他也仍是能察覺到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著,是,她還活著,她還好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上。
裴玄錚深深吸了口氣,離開也好,欺騙也好,帶走他的孩子也好……都沒有看見她仍好好活在這個世上重要。
「大將軍要帶著朕的皇后去哪?」裴玄錚終是收回目光,看向了面前的江雲馳。
「我要帶著寧兒離開,我不會讓她留在那座宮裡,成為一個深宮怨婦。」江雲馳黑眸幽暗,兩方人馬對峙著,衝突已是一觸即發。
「我將她嫁於你,是讓你珍惜她,善待她,而不是讓你冷落她,由著你的那些妃子欺凌她!」
「裴玄錚,她是我捧在手心的明珠,你配不上她。」
「大膽,江雲馳,你怎可直呼皇上名諱?」
裴玄錚身側的屬下對著江雲馳喝道。
裴玄錚一個手勢,命那人閉上了嘴巴。
他仍是看著江雲馳,定定的吐出了一句話來,「江雲馳,你是要反嗎?」
「我從無反意,但請皇上不要逼我。」
「皇上,西川戰事迫在眉睫,北疆絕不可亂。」御林軍統領亦是跟在裴玄錚身後,用唯有兩人才能聽清的聲音低低的開口,「皇上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還請皇上以江山大業為重。」
裴玄錚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復又看向了江雪寧,他攥著韁繩,吐出了一句話來,「朕有些話要和皇后說。」
江雲馳蹙了蹙眉,他剛要開口,就聽身後的江雪寧喚了他一聲,「大哥。」
他回眸,看著江雪寧與自己點了點頭。
一旁的密林中。
裴玄錚望著眼前的江雪寧,短短的數日,「死而復生」,站在了他面前。
「你不惜用詐死的法子來瞞天過海,寧兒,你就這樣想離開我?」裴玄錚的聲音低啞,低低的問。
「是,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江雪寧望著他的眼睛,「事已至此,天下人都以為我已經去世,我求你……也這樣以為吧。」
「為什麼?」裴玄錚的眼底蘊著深深地掙扎與不解。
「為什麼?」江雪寧念著這三個字,微微笑了,「裴玄錚,你心裡其實是明白的。」
裴玄錚聽著她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眼眸中的光仿佛裂開了般,碎的不可收拾。
他站在那許久,卻突然上前摟住了江雪寧的腰。
江雪寧一怔,不等她掙扎,裴玄錚已是開口,「我知道我愧對你,我可以讓你和琅兒跟著江雲馳走。」
「大將軍是你的親哥哥,是琅兒的親舅舅,我知道他會好好照顧你們。」
「等我將西川的戰事平息,我就去接你們。」
「別拒絕我,寧兒,」裴玄錚澀然開口,「哪怕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們不要這樣。」
而今西川戰事不穩,前朝局勢也不穩,他的龍椅……也更是不穩。
他分身乏術,讓江雲馳帶走她們母子,暫且遠離戰禍與權勢的旋渦,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江雪寧的鼻尖有些酸澀,她搖了搖頭,推開了他。
她動了動唇,幾乎要克制不住將江雲馳的身世與自己對他的情意告訴他知曉,可她的餘光看見了前方的將士,有江雲馳的親衛,也有裴玄錚的御林軍。
若讓裴玄錚知曉了真相,他又怎能還放自己離開?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江雲馳很快轉過身來。
裴玄錚的神情有些蕭索,他站在那,與江雲馳道,「朕將她們母子託付給大將軍,此行路遠,還請大將軍務必要照顧好她們母子。」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一道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
「父皇!」琅兒十分高興的抱住了裴玄錚的腿。
裴玄錚蹲下身,將孩子抱在了懷裡。
「父皇,你和我們一起去好嗎?」琅兒奶聲奶氣的開口。
裴玄錚望著孩子稚嫩的面頰,心下一酸,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孩子的臉,「等父皇打完仗,父皇很快會就去接琅兒。」
很快,裴玄錚鬆開了兒子,一聲令下,「讓他們走。」
「皇上?」
「放行!」
「皇上,您就這樣讓大將軍帶走了娘娘和殿下?」
裴玄錚的目光看向那漸行漸遠的馬車,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西川戰事越發激烈,朕已決定御駕親征,她們暫時離開也好。」
若能平息西川的戰亂,再去接她們母子不遲。
若他有個不測,她和孩子在北疆,有江雲馳在,他覺得,他也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