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江雪寧想起那表面上端莊嫻雅的西川王妃,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她也想不到西川王妃竟會用這般下作的法子來害她,若她當真入了這個圈套,只怕……她也只有嫁裴玄川這一條路可走了。
倒不是說裴玄川不好,裴玄錚貴為西川王世子,他的身份足以與任何一位高門顯貴家的小姐匹配,但婚姻大事絕不該是以算計她人開始,摻雜了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世間也只會多一對怨偶。
「大哥,難道王室的人都是這樣的嗎?不論男女,都是一樣的冷漠自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江雪寧聲音很輕,她想起了前世在後宮她一向善待后妃,也善待她們誕下的孩兒,可在那深宮中又有多少人在盼著她死呢?
江雲馳看見了妹妹眼中的憂傷,他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頂,「你不用去管她們是什麼樣子,有大哥在,沒有人能把你送進宮。」
江雪寧掩下眸子,她沒有再說話,只輕輕地靠近了他,將腦袋倚在了他的膝上。
她的長髮如雲,溫溫柔柔的散落在她的後背,襯著她的腰身越發的纖柔起來,江雲馳看在眼中,卻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上了她的髮絲。
江雪寧唇角含笑,只乖乖的倚在那,像一隻慵懶的小貓咪似的,享受著兄長的疼惜。
江雲馳看見了她唇角的笑容,他的黑眸一柔,粗糲的手掌眼見著便要撫上她的面龐,但不等他的手指觸到江雪寧的肌膚,他的黑眸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快推開了江雪寧的身子。
「大哥?」江雪寧有些納悶的看著他。
「車廂里有些悶,你好好歇著,我去騎馬。」江雲馳避開了她的眼神,他喝住了車夫,離開了車廂。
只留下江雪寧一人,有些委屈,也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的背影。
西川王府。
西川王妃已是換了身家常的長裙,她斜靠在美人榻上,纖細的手指按著自己的眉心。
「您和裴嬤嬤到底在搞什麼啊,要我去取什麼御賜的大氅,哪有大氅的影子?」裴玄川忍不住對著母親抱怨。
西川王妃睜開鳳眸,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對著兒子斥道,「母親讓你去接近江小姐,為何不去?」
裴玄川有些心虛,但還是梗著脖子道,「我不是去了嗎?」
王妃冷笑,「你明知道母親說的是誰,那江夢舒不過是繼室帶來的女兒,如何能與嫡出的江雪寧比?」
「皇上的身子已是強弩之末,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別人都在拼命去爭,去搶,你倒是好,每日裡還在渾渾噩噩,川兒,你究竟明不明白母親的這一番苦心?」王妃的眼圈微紅,竟已是隱有淚意。
裴玄川見母親如此,終是將平日那副玩世不恭收斂了幾分,他默了默,終是道,「是孩兒不爭氣,母親,您別太著急,我聽您的話就是了。」
「好,」王妃眼中浮起一絲亮光,上前握住了裴玄川的胳膊,「過兩日母妃會以拜訪江老夫人為由前往江府,你與母妃同去,到時,母妃會為你向江小姐提親。」
裴玄川心裡一嘆,可見母親如此,也不忍心再拒絕,母子二人都不曾發覺,門外有一道身影,將母子兩人的對話全都聽了過去。
江府。
夜色漸深。
「寧兒,時候不早了,別在我這太婆身邊守著,快些回去歇息吧。」老太太一臉的慈愛之色,與眼前的孫女兒溫聲開口。
「祖母放心,寧兒不累,在您身邊守著,我心裡踏實。」江雪寧笑意溫婉,仍是守在榻前為祖母輕輕揉著小腿。
瞧著孩子一片孝心,老太太自是欣慰,祖孫兩又是說了些閒話,直到老太太抵擋不住困意,倚著床頭打起了鼾。
江雪寧心中溫軟,為祖母將被子掖實了些。
她的記憶中祖母會在明年死於血瘀之症,這些日子江雪寧請來了名醫,為祖母開了些活血散瘀的方子,每日裡哄著老太太吃下,她並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用,她能做的也唯有這般盡力延續著祖母的壽命。
從祖母的院子裡離開,天邊已是冷月高懸,又是一個清冷的夜晚。
毓英已是在那裡候著了,瞧著江雪寧出來,連忙將一件厚實的斗篷為她披在了身上。
主僕倆剛回到屋子,熱茶還不及喝上一口,就見一個丫鬟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
「毓紅?出什麼事了,怎麼不好了?」江雪寧心中一緊,連忙與那丫鬟問道。
「小姐,剛剛收到消息,北胡人在北疆又發起了進攻,聖上聽到消息急怒攻心,怕是……」那丫鬟說到這有些畏懼的壓低了聲,「怕是不太好,老爺和大少爺都已經進宮了。」
江雪寧心裡一沉,她仔細回想著前世,確切的日子已經記不清楚,但北胡人的確在這一年冬天發起了戰爭,哥哥很快率兵回到了北疆,這一仗他不僅打退了北胡人的進攻,甚至還生擒了北胡王之子,立下了赫赫戰功,便是這一仗,讓聖上授予了他大將軍之職,掌管了天下百萬兵馬。
而那個時候……她已經要嫁給裴玄錚了。
哥哥用他的功勳做了她的嫁妝。
用他手中的兵權襄助她的夫君登上了皇位。
這一仗,又要來了嗎?
許是早已知曉了這一仗的結局,江雪寧並沒有太多的慌亂,只有對即將回到前線的兄長的擔心。
世人只會談論他在北疆立下的功勳,他們不會談及他為了這一仗受的傷,甚至就連江雪寧在前世也不知曉為了打這一仗,哥哥究竟受了什麼樣的傷。
江雲馳回來時已經很晚了。
他進了書房,卻見主位前蜷縮著一個白皙柔婉的少女。
他的眼瞳一震,不由得放緩了腳步,慢慢走到了江雪寧面前。
她應該已經等了很久,久到支撐不住困意,趴在案桌前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