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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爹不如無

2024-08-31 22:21:39 作者: 精耕細作
  蕭索不明白老黃頭在說些什麼。

  爹?

  誰是爹?

  誰是誰的爹?

  我穿越過來就是個孤兒,哪有爹?

  他不禁以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老黃頭。

  心想前世也沒聽說過有誰坐著聊天,突然就老年痴呆了啊?

  這老黃頭笑起來尤其猥瑣,讓蕭索覺得他沒憋什麼好屁。

  「老黃頭,咱們一碼歸一碼。你每日光臨我們哥倆的店,我很感謝。但是你犯了病要訛我們哥倆, 我們可沒錢。」

  店夥計也立刻明白了過來:

  「對對對,我們店都沒了,沒錢給你治病!」

  老黃頭則不以為意。

  「少爺,我可沒病。你以為我老頭子跟你說胡話呢?」

  「要不然呢?」

  「少爺,你這麼說我太寒心了。老頭子我可是把棺材本搭給你幫你開的這家滷雞腳店啊。」

  「我明明是憑自己本事……啥,你的棺材本?」

  「沒老頭子我那十幾兩銀子的棺材本,少爺你哪輩子能攢夠錢開店啊!」

  「你是說,我撿的那十幾兩銀子,是你故意丟在我跟前的?」

  「十幾兩啊,老頭子我可是攢了不少年啊。」

  說到這裡,老黃頭看向廢墟的眼中,也充滿了心疼。

  「都沒了……沒關係,少爺,現在老爺死了,正是天賜的好時機!你快跟我走!」

  「不是你等會!」

  蕭索還沒從上個話題中回過神來。

  「老黃頭,這些事我都沒聽過,你得從頭給我講一下。」

  「從頭講?好好好。老頭子我叫黃舒,一歲喪父,兩歲喪母,三歲後就吃村里百家飯長大,四歲靠撿牛糞維持生計,五歲被江湖師父相中做了關門弟子,六歲表演胸口碎大石,七歲養了一年傷……」

  「你等會!你等會!」

  蕭索聽著頭疼,這老黃頭看起來起碼七十歲,這得講到啥時候去。

  「你的事就不用從頭講了,把我的事從頭講就成。」

  「少爺的事?」

  「對,我的事。」

  老黃頭想了想,似是在思索從哪裡開始講起。

  「少爺,山雞縣的四大家族,你聽說過麼?」

  蕭索聽後不禁皺眉。

  看過的網文中的那一套,該來的還是來了。

  四大家族,聽起來不太吉利的樣子。

  「沒聽說過,你講就行了。」

  「好吧。山雞縣比我們黃狗縣要大兩倍不止,人口千萬。」

  「人口千萬?那縣令豈不是無敵了?」

  「不。黃狗縣的縣令一家獨大,但山雞縣除了縣官,還有四大修仙家族牛馬楊朱共同掌管。四大家族勢力極大,甚至還能伸到周邊地區。比如這條街的馬家布莊,就是山雞縣馬家的旁支子弟開的。」

  馬家布莊,是縣裡掛得上號的大商戶。


  像蕭索的滷雞腳店這種小店,只需要在共榮會給錢半是交點會費就可以了。

  再高級別的,比如捕頭建的商會,他都不夠資格交會費。

  而馬家布莊這種級別的,恰恰相反。

  要從捕快領班開始,到捕頭,捕令,縣尉縣丞,縣令,一路交會費。

  而且數目越來越大。

  蕭索閒來無事也算過。

  馬家布莊每年若是不進帳幾千兩白銀,都不夠把各級商會的會費繳滿。

  想到這裡,蕭索望向氣勢恢宏的馬家庭院,又是一陣羨慕。

  馬家還真是厲害,旁支子弟都能有如此福氣。

  其實他從沒說過,他不只一次夢到自己成了馬家布莊的掌柜,正大光明大把掙錢大把花。

  笑醒之時,看見懷裡的靈石,又不禁淚流。

  苦恨自己守著金山不能用啊。

  「而少爺你的朱家身為四大家族牛馬楊朱之一,自然也不比馬家差。黃狗縣的朱家藥鋪……」

  蕭索一聽這四大家族的姓就頭疼,趕緊讓老黃頭跳過,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們的勢力很大,繼續講下面更重要的。

  自己本來姓朱?

  還行吧。

  前世朱家也是闊過的,他對這個姓倒是天然容易接受。

  「少爺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誰家父母會給孩子起名叫『蕭索』?父母都希望孩子能過好生活,這聽起來也太苦了。其實這是你母親為了幫你避禍,才起的賤名。」

  「賤名好養活嘛,可以理解。」

  蕭索不以為意。

  他倒是覺得這個名字還挺帥的。

  老黃頭欣慰地點了點頭。

  「少爺果然懂事。你母親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在天之靈,怎麼含笑九泉之下?

  算了,老黃頭愛怎麼說怎麼說吧。

  「少爺,你是朱家家主的血脈。本來該是元字輩,老爺見你生下來如同美玉一般,就給你起名叫……」

  「等等打住打住!」

  蕭索滿臉冒汗,不會真是淮右布衣的名字吧。

  雖然不犯名諱,但還是不太對勁。

  緩了口氣,道:

  「你繼續說。」

  「好。本來該是元字輩,老爺見你生下來如同美玉一般,就給你起名叫朱元美了。」

  蕭索一臉地鐵大爺看手機的表情盯著老黃頭。

  老黃頭卻並未察覺到蕭索的表情。

  「小美少爺,以後你再也不用叫蕭索了。你可以認祖歸宗,告訴別人你是牛馬楊朱四大家的子弟,朱元美!」

  「咳咳咳!」

  蕭索大聲咳嗽想要遮住老黃頭的聲音,又謹慎地看看四周,發現並沒有人聽到老黃頭的話語,這才鬆了口氣。

  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叫這個名字。

  「以後,我還是叫蕭索吧。蕭應該是我母親的姓氏吧?」


  「不是,你母親姓呂。你母親當時自身難保,為了讓你能活下來,自然不會用自己的姓。」

  「那我為什么姓蕭?」

  「隨便取的,好聽。」

  「我……」

  蕭索已經懶得再糾結了,累了。

  「罷了,給我講講我父母的事吧。」

  「你父親朱福祿是一名修仙者,你母親是個普通商戶的獨女,後來成了你父親一千二百七十多個妾室中的一員。」

  「分開詳細講講。先說我爹是修仙者的事。」

  「好。你的父親朱福祿出身獵戶,是不能修煉的普通人。因為在山裡打獵時救下了一位大人物的後裔,被大人物賜下了一枚開脈丹,獲得了修仙體質,一舉踏入了仙門。朱家也是在你父親手中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開脈丹能讓無法修煉的人踏入修煉之途?」

  「沒錯。這開脈丹珍貴無比,可以讓凡人一步登天。不知多少靈石才能換來一枚。」

  果然,老天讓他重生在此,怎麼可能平平淡淡過一生凡人?

  還是留了條路!

  蕭索點了點頭。

  「我爹的事已經知曉了,說說我娘吧。」

  「你的母親是呂家打鐵鋪老闆的獨女。老闆因為一次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恰逢你爹朱福祿六十大壽要納妾,你娘就自願嫁給了你爹,用彩禮為父親還債。」

  「啥,六十大壽納妾?我爹身體可真是不錯。」

  「這算什麼。你父親是修仙者,壽元遠超凡人。六十歲的時候,看起來和四十多歲的人差不多。」

  果然,修仙者的壽命還是比常人要長得多。

  「沒過兩年,你娘就生下了你。但是朱福祿見你沒有修煉資質,就再沒有專門看望過你們母子,轉而去耕耘新納妾室了。」

  「我爹是色中餓鬼?聽起來很多妾室的樣子。」

  「並非如此。他之所以廣納妾室,就是希望能夠生出來一個具有修煉資質的後代,繼承朱家產業。」

  老黃頭又捲起了旱菸,面色有些難看。

  「不同於牛馬楊三大家族,至少有兩名修仙者坐鎮。朱家僅靠你父親一人壯大至今。一旦他身死道消,朱家會立刻被另外三大家族與縣令啃得渣都不剩。」

  「所以他才拼命想生下一個具有修煉資質的後代支撐朱家?」

  老黃頭點頭:

  「正是。可是哪有這麼容易,普通人生出修煉資質後代的概率萬中無一啊。」

  蕭索有些不解,適時插了個問題。

  「他既然要多生後代搏概率,為什麼在我母親生了我後不再生幾個?不應該是多多益善麼?」

  「並非如此。」

  老黃頭臉上更是愁悶。

  「女子第一胎生下的孩兒資質是最佳的。若是第一胎沒有生出修煉資質的孩兒,後面基本不可能再生出具有修煉資質的孩子。」

  一個人的時間精力有限,朱家家主更是如此。

  他不可能浪費在幾乎沒有概率的事情上。


  所以可想而知,那些只生出凡人的妾室和她們的孩子也就成了朱家無人問津的存在。

  包括蕭索的母親。

  蕭索也聽得出這件事,他的母親有多麼無力。

  「那我母親既然不受寵,為何能找來殺身之禍?」

  「因為你是朱福祿的兒子,有資格獲得朱家的開脈丹。朱福祿為仙門打拼多年,死後可能會被追贈一枚開脈丹。但究竟給哪個子女,誰也說不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的正妻和寵妾為了不讓開脈丹旁落,大肆殺害朱福祿的妾室及子女。」

  「她們怎麼可能殺得過來這麼多人?不怕朱福祿震怒?」

  「朱福祿當時已經火燒眉毛了,哪還有空管這些工具?他在壯年就耗費大量精力拼命生孩子,而不是繼續探索仙途,是因為他在一次出行歸來後受了重傷,壽元大減,修煉之途無法再進一步。」

  朱福祿是會抓主要矛盾的。

  只要不妨礙他納妾生子,對於自己妻妾的行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朱家就一邊納妾,一邊殺妾?」

  老黃頭點了點頭。

  「那是一段非常離奇的日子。前門還辦著紅事,高抬大轎迎娶新妾,後門竟黃紙白燭辦喪事,一大一小兩個棺槨被娘家人抬走。後來朱家的事在山雞縣臭了,沒良家女願意再嫁給朱福祿,他就去臨縣納,或者去偏遠山縣中納。反正只要是處子,來者不拒。」

  說到這裡,老黃頭紅了眼眶。

  「也是老天有眼,禍害了這麼多姑娘,也沒讓他朱福祿這個狗娘養的生出來一個仙崽兒!」

  蕭索見老黃頭的樣子,知道他肯定也被朱福祿的行為牽連到了。

  沉默了一會,蕭索才問道:

  「那我是怎麼逃出來的?」

  「李代桃僵,換出來的。」

  老黃頭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捏,掐滅了煙。

  而後一雙枯手掩面,似是在擦拭著兩抹老淚。

  蕭索沒有打擾,店夥計則聽得入迷,面露悽然。

  讓老黃頭自己消化完這份痛苦,再講事情吧。

  「我是山雞縣染布的。家裡有兩個女兒,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但也不愁吃飯。直到女兒們嫁人,一切都變了。」

  老黃頭有些悵惘。

  「大女兒比較叛逆,不聽我和她娘親的安排,執意嫁給了個大頭兵。後來在我大女兒生了兒子後沒多久,那個狗日的大頭兵就戰死了。」

  說得有些哽咽,老黃頭深吸了兩口氣。

  「二女兒只比大女兒小兩歲,轉眼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有了她姐姐守寡的先例,二女兒十分聽話,一切都由著我和她娘安排。我想著朱家樹大好乘涼,就讓二女兒嫁給了他。誰想得到朱福祿是個混蛋!」

  老黃頭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講到這裡一邊哭一邊罵。

  「二女兒生了孩子,朱福祿只看了一眼,就再沒來過。府里的下人們見慣了眼色,也知道我二女兒又是一個要在角落吃灰的主。我小外孫出生第三天,照顧她的下人們就都走了。幸虧你母親和她住得近,時常去照顧下她。但總靠你母親也不是個事,大女兒就時常帶著我大外孫去朱府照顧她。誰想到,誰想到……」


  老黃頭再也講不下去,嚎啕大哭起來,哭得都快斷了氣。

  「誰想到有一天,他的那群豬狗不如的妻妾給我二女兒的飯里下了毒,除了我大女兒當時胃口不好沒有吃倖免之外,我的二女兒和我的兩個外孫,都立刻七竅流血而亡啊……」

  老黃頭大口大口喘著氣,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臉上的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蕭索輕輕幫老黃頭捋著背,讓他順順氣。

  又緩了一陣,老黃頭才繼續說下去。

  「我大女兒的哭聲引來了你母親。當時你們娘倆還沒來得及吃飯,逃過了一劫。可你母親知道,逃得過今天逃不過明天,見我死去的大外孫和你年紀相仿,眉眼幾分相似,就起了李代桃僵的想法,想讓你假裝成我的大外孫,跟著我大女兒出去。然後把我死去的大外孫化妝成你。或許是一起照顧我二女兒時結下了交情。最終我大女兒答應了。」

  「然後呢?」

  「然後你母親怕自己被朱福祿的幾個黑心妻妾看出破綻,送走你和我大女兒後,布置好現場,就把有毒的飯吃了,也殞命當場。你外公家獨女和外孫死了自然不肯善罷甘休,鬧上朱府,結果聽說當天夜裡就被一夥流寇滅了門。」

  直到這裡,蕭索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由來。

  有爹卻不如沒爹,不是孤兒卻還不如孤兒。

  「那您的大女兒呢?」蕭索問道。

  「我大女兒回家後,心如死灰。把你的事寫在了紙上,讓我們老兩口沒事去你娘家墳頭給我外孫燒點錢,就懸樑自盡了。幾個月後,我老伴承受不住接連喪女喪孫的打擊,也病亡了。」

  「你不是我親外孫,我沒法視如己出,把你撫養長大。但你只是個無辜的孩子,我又是個絕了後的,承你母親照顧我二女兒的情,就把棺材本讓給你開個店,也算仁至義盡了。」

  又是許久的沉默。

  「但是現在,你爹死了。你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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