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三灰湯

2024-08-24 01:53:30 作者: 淺意
  大雨下了一夜都沒有停,樓小蒙透過半掩窗戶看向外面,整個都城都被籠罩在蒙蒙的煙雨之中,景致倒是好景致,但她無心欣賞。

  床上的男子昨晚鬧了一頓後就安靜了,而且是徹底的死寂了,一開始身上發熱,現在身上發涼,真的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今日這天氣不宜出門,但他等不起,自己還得去醫館找找劉玉華。

  她交代早早在房中看著那男子,從房中出來,剛到樓下就被韋依叫住,他像是專門等著她一樣。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喊:「韋公公。」

  韋依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不喜別人叫他公公,但樓小蒙偏跟他作對,一路來都是叫他公公,可他偏又拿她沒辦法。

  「這樣大的雨,郡主要去何處?」他問。

  「出去吃東西啊,」她看一眼館驛的管事端著從她身旁經過的擺盤精美的吃食,「館驛的飯菜太難吃了,我要出去吃好吃的。」

  那管事一臉啞巴吃黃連的苦相,看向她。

  韋依難堪了下臉色,賠笑抱歉地看一眼管事,再看向樓小蒙時臉上的笑立刻消失了,她是要將所有的人得罪光才行嗎。

  「這幾日熠城不安寧,郡主最好還是不要出去了,就在館驛將就些吧。」他道。

  樓小蒙:「那韋公公告訴我熠城什麼時候安寧過?難不成我就一直呆在館驛不出去了,那我又何必大老遠地來大京。」

  韋依見她油鹽不進,頭痛:「現在我們在大京,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佘虞,可不能再像在佘虞一樣。」

  「我知道啦。」這句話還在佘虞的時候他就開始在她耳邊念叨,就沒停過。

  「郡主可知昨晚得罪的人是誰?」韋依問。

  樓小蒙還真是不知道:「是誰?」

  韋依:「是胡慶濤胡校尉,他可是大京衛將軍李正裳手下的得力幹將,得罪了他就相當於得罪了李將軍,李將軍可是大京皇帝的寵妃榮貴妃的哥哥,淩王的舅父。」

  「哦,」樓小蒙瞭然地點頭,來頭還真不小,難怪昨晚上那樣猖狂,完全不將她這個郡主放在眼裡,不過沒想到自己救下的男子竟然得罪的是這些大人物,他到底做了什麼?

  韋依見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又道:「這些人,我們可是得罪不起。」

  樓小蒙不贊同了:「公公,你昨日從房中出來得晚,沒見到事情原貌,那胡校尉可不是我得罪的他,而是他得罪的我。」

  「我安安分分地待在館驛做木雕,是他帶人闖入館驛為難早早,我見自己的人被欺負才上去幫忙的,難不成公公是要我看著佘虞的人被大京的人欺負,連一句辯駁的話都不敢說?

  「那樣我佘虞不是要被大京看扁了,傳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笑話,人人都能來欺我佘虞了。」

  韋依白淨的雙下巴被氣得發顫:「郡主當真是安安分分地待在館驛之中?手上的傷又當真是被木刻的刀割傷的?」

  樓小蒙心中一虛,他不會是知道了吧?但只要他沒拆穿,裝作不知道那自己就當他不知道。

  「當然了,不信你去問早早。我見公公這段時日一路陪著我甚是辛苦,我還特意打算將雕刻的第一件東西送給你呢,你竟然還懷疑我,我不送給你了。」

  她說著撐起傘要往外走。

  「郡主。」韋依追在後面。

  樓小蒙側身一閃,躲了過去:「我很快就回來,不會給你惹禍的。」

  韋依一跺腳,自己這把年紀了,造的什麼孽。

  樓小蒙冒雨來到劉玉華的醫館,雖然撐著傘,但衣服還是被濺濕了。

  她顧不上自己,將傘扔在一邊,大喊:「劉神醫。」

  今日醫館沒人,醫館內的醫童吳桐也樂得自在,在藥台後面打瞌睡,被她突然的喊叫聲嚇得一個激靈。

  樓小蒙看一圈,就他一人:「劉神醫呢?我要找劉神醫。」

  「我家師父不在。」吳桐走出來將她攔住。

  樓小蒙:「那昨日給人診病的那個姑娘呢?」

  「你說的是酒兒姑娘,她也不在。」

  「她在哪裡,我要找她算帳,她將我的貓給治死了。」樓小蒙雙手叉腰。

  吳桐這才認出她,原來是昨日抱著死貓來診病那個「瘋婆子」。


  「原來是你啊,你的貓昨日帶來的時候不就已經死了嗎?」他好笑道。

  樓小蒙一時啞然,挺直腰背,逼著自己拿出強硬態度:「我不管,我的貓就是吃了她開的藥毒死的。」

  吳桐搖頭,走向藥台,從後面拿出一個信封:「酒兒姑娘早就猜到你會再來,這是她留給你的另一個方子。」

  樓小蒙皺起眉頭,她知道自己會再來,所以這一切都是她設計好的,她是故意的。

  她接過信,展開,看後更是一臉困惑,又看向吳桐:「又騙我?」

  吳桐:「我們豈會拿人命開玩笑,酒兒姑娘既然這樣說,你就照著這樣做就行。」

  樓小蒙將信將疑,拿著方子回到館驛。

  韋依見她這次回來還挺快,當真沒再惹禍,也沒有繼續念叨,回了自己房間。這種陰濕的天氣,最不好出門。

  樓小蒙走到房門口,輕重各敲了三下,這時她與早早對好的暗號,只要這樣敲門,說明就是她回來了。

  早早欣喜地將門打開:「郡主,你回來了。」

  樓小蒙進來後,她又急忙將門反鎖上:「可見到劉神醫了?拿到藥了?」

  樓小蒙搖頭又點頭,將方子遞給早早:「按照這個去弄。」

  早早接過去一看,眉頭皺得比她還緊。她完全看不明白,不是不認識字,而是這些字串起來的意思她不懂。

  「郡主,這是什麼?」她問。

  樓小蒙:「新的藥方。」

  早早:「這……能解毒?」

  樓小蒙也把不准,但還是點頭,讓她按照藥方上的弄來。

  早早雖有疑問,也不敢違抗,出去準備。這次簡單得多,不用生火,也沒有一點藥膳氣味,沒一會她就弄好了。

  她端著一碗灰黑的「藥」回到房間。

  樓小蒙看著那晚「藥」,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餵吧。」

  她們倆如此,不是因為擔心這藥又有毒,而是這藥太詭異了,名為三灰湯:鍋灰、炭灰、地灰,各取二錢,拌一碗水和勻服之。

  她將男子扶起,另一隻手掐住他的下巴,將他的嘴撐開,早早則端著藥往他嘴裡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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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一碗三灰湯給餵下去,她將男子放下,剛要起身,男子突然有了動靜,又猛地坐起來。

  這次她們有了經驗,樓小蒙趕緊跳開,早早則快速將銅盆端來。

  可這次男子吐得不是血,而是黑水。

  他是將她們剛給他灌下去的藥又吐出來了吧,真是白忙活了。

  樓小蒙想著等男子昏倒後,再給他灌一碗三灰湯下去,可那男子竟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露出黑白的眼珠看向她們。

  一個本來陷入深度昏迷,她們也以為他會繼續昏迷,更甚者死亡的人突然朝他們睜開眼睛,此時對她們來說就像詐屍一樣。

  她與早早都嚇了一跳,早早直接將手中的銅盆扔了,跌坐在地上。

  男子臉和唇都是蒼白無力,眼睛中滿是倦怠,卻又夾著凌厲的刀劍,非常複雜的一個眼神。

  「你……醒了?」樓小蒙問。

  那男子似乎認出了眼前的兩個人,眼中的凌厲收斂起來。

  「你們救了我?」他開口詢問,聲音很啞。

  能說人話,他真的醒了。

  樓小蒙將早早拉起來,讓她去倒一杯水給男子。

  男子接過水,連喝了三杯才罷,樓小蒙又讓早早去端些吃的過來。

  男子靠坐在床頭,看了看肩頭的傷。

  樓小蒙趕緊道:「我們不懂醫術,包的不好,你出去後再找大夫給你看看。」

  男子一笑:「在下李南,多謝姑娘相救,敢問姑娘芳名,日後有機會定當捨命回報。」

  樓小蒙擺手:「不用了,你先自己好好活著吧。」

  這時早早回來了,推門就喊:「郡主。」

  樓小蒙想去捂住她的嘴已經來不及,李南已經聽到了。

  「郡主?」他臉色一冷,問,「這是哪位王爺的府邸?」


  他那晚被人追殺,受傷後尋著一處幽靜的院落翻了進去,沒想到竟然是闖入了某位王爺的府邸?

  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因何得罪了大京那般的權貴,樓小蒙本來想瞞著自己的真實身份的,將他送出去後這件事就算完了,以後也不互相干,可卻沒來得及捂早早的嘴。

  見瞞不住,樓小蒙只好道:「這裡不是哪位王爺的府邸,我也不是大京王爺的女兒,這是番邦驛,我是佘虞國的芊華郡主。」

  李南神色頓時一松,這就說得通了,王爺府邸的守衛不可能如此鬆懈,自己受傷後還能潛入不被發現。

  「多謝芊華郡主相救。」他想要掀開被子下床,可剛醒來,身體太虛了,站不起來。

  樓小蒙抬手止住他:「不必了,救你並非是我們願意,只是你倒在了房中,我們不得不救。你現在身子虛,還是好好休息,趕緊好起來離開吧。」

  早早將飯食端到床前。

  不知道他是因為昏睡了兩天餓了,還是聽了她的話想多吃點東西快點好起來,李南吃得狼吞虎咽,跟先前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判若兩人,反差極大。

  樓小蒙好奇地看著,怕他不好意思,於是跟他聊天:「你是何人?怎麼會得罪李將軍?」

  李南吃飯的動作一頓,抬眉看她:「郡主都知道了?」

  樓小蒙雙手擱在膝蓋上:「昨晚李將軍下面的一個都尉來館驛巡察。」

  李南眼中露出不安。

  「你不必害怕,我們沒有出賣你,我給他擋了回去,中間還起了爭執,算是將他得罪了。」樓小蒙道。

  李南:「郡主,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擔心會給你惹來麻煩。」

  「是有些麻煩,但都已經惹了,只是你到底犯了什麼事?」樓小蒙問。

  李南神情猶豫:「不是我不願說,是一旦說出來,可能會將郡主牽扯其中,給郡主帶來更大的麻煩。」

  樓小蒙身子往後縮了縮:「這麼嚴重,那你還是不要說了,但你也不能長留在我這裡,你有沒有其它可去的地方?」

  李南看著眼前的食物:「只需再多一天,容我身體恢復些,明日我便離開。」

  雪寶終於回來了。

  昨晚上酒兒看著陸槿喝了藥,給他做完針灸正要準備回自己房間時,窗戶突然傳來啪嗒一聲,被什麼東西撞開了。

  酒兒嚇了一跳,還想著侯爺身邊守衛森嚴,難不成也能闖進來刺客,而且青山與君柒還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尋聲望去,就見一團毛絨絨濕答答的東西落在地上,然後那東西突然站起來一抖,那團毛瞬間炸開,露出一雙眼睛。

  「雪寶!」

  「你去哪裡了?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雪寶抬頭看著她,朝她跑去。

  酒兒連連後退,躲到陸槿身後,嫌棄道:「你不要過來!」

  後來陸槿命人拿來熱水,酒兒親自將雪寶洗乾淨擦乾,陸槿在一邊幫著她。

  看著它又變回了原來可愛的模樣,才滿意地用自己的鼻子碰它的鼻子,撓了撓它的脖頸。

  陸槿又是哀怨又是嫉妒地在一旁看著他們親昵玩鬧。

  「我也有幫忙。」他道。

  酒兒抱起雪寶,抬起它的小爪子,替雪寶說:「謝謝侯爺!」

  陸槿神情更加哀怨,還帶著被戲耍的憤怒,她明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但酒兒裝傻,抱著雪寶離開:「不早了,侯爺早些休息吧。」

  陸槿去拉她的手。

  酒兒卻躲開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臉:「侯爺身子還沒有大好,早些休息。」

  說完不等陸槿動作,趕緊跑了出去。

  陸槿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抵了抵剛才她拍過的臉,眼睛微眯。

  她這是把自己當寵物呢?

  雨下了整夜還未停,陰沉沉的天氣最適合睡懶覺。

  酒兒抱著雪寶在床上想再眯一會,陸槿推門走了進來。

  酒兒見是他,伸了個懶腰,又將被子裹了裹。

  「還想睡?」他走到床邊坐下。

  「嗯,」酒兒答應,帶著軟糯的鼻音,聽得人心裡陣陣酥癢。

  「侯爺今日沒出去?」她趴到他懷裡,「我今日也不去醫館了,在家陪你。」

  陸槿將她臉上的頭髮挽到耳後,輕撫她的臉,垂眸看著她。

  好一會,他一句話也不說,酒兒好奇地轉頭看他。

  臉剛轉過去就被他捧住,然後綿密的吻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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