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0章 虛實逆而靜動遷,一子落而滿盤活
「術·遺相反轉·禁!」
「禁·遺相反轉·術!」
重迭兩聲,並匯而起,顛來倒去,仿是扭轉了什麼對立的東西。
徐小受都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神之遺蹟的過去畫面,邪神亦抿嘴一笑,化作光斑消散。
生命禁區中的自己,包括封于謹,以及其餘誰誰誰,統統消逝。
整個世界都在快速分崩離析,獨獨杵在後方一直躲藏著的道穹蒼,堅挺到了最後一息。
他突然昂起頭,面帶狐疑地瞟了一眼天空,蹙蹙眉後,亦無作聲,也消碎了。
「???」
從神之遺蹟墜回死海,徐小受一身汗毛都驚立而起。
祟陰姑且不論,騷包老道你……
「他能看到?」
「是了,他是記憶之道超道化。」
「或許過去的改變,對別人而言無從察覺,連封于謹這聖帝都無法感應到。」
「但道穹蒼該是敏感的,但凡既定的過去有點風吹草動,在超道化記憶之道下,會被無限放大……嗎?」
多這一個「嗎」,著實是道穹蒼下意識的這個抬眸,比他過往展露出來的實力,超過太多!
這太恐怖!
也太存疑!
畢竟,方才可是在「超道化,可視祖」下,在花未央的花之世界阻隔中,在祟陰邪神的術法帶進去的過去記憶畫面里……
這裡頭明里暗裡究竟多少層「障礙」,徐小受都捋不清了。
祟陰都沒注意到道穹蒼「能動」,道穹蒼卻只需「在場」,就能察覺到「異常」?
什麼髒東西!
別人察覺了可能也真看不見,道穹蒼方才是真看不見,還是選擇性當個盲人?
如果是……
他動那一下幹什麼?
他想釋放出怎樣的信號?
他僅僅只能動這一下,還是說如有可能,他也能跟祟陰一樣,在別人的過去里動動手腳?
「遺相反轉……」
死海之中,徐小受沉沉靜默著,憂心忡忡。
正如道穹蒼也很難拿捏得准自己在想什麼一樣,他有時候亦無法理解道穹蒼。
索性放下。
畢竟大家暫時是盟友。
祟陰可絕不是盟友,他的「遺相反轉」,又「術」又「禁」的,說是勇敢者的獎勵,又是超道化視祖的後果……
「不是好東西!」
祟陰被自己嚇到了後,還會傳授自己術法?
徐小受打從心底有一萬個不信。
可事實便是他超道化術道盤,外加超道化意道盤,在抵抗完花之世界……
興許也是花之世界這一次的遺忘指引不強。
也興許是花未央沒法指引祟陰,在祟陰的術下,於自己的過去記憶中,肆意妄為。
總而言之,徐小受記住了「術」。
只一眼,他便學會了「遺相反轉」。
跟別人不一樣,他掌握的東西,順序永遠是顛倒的——先學會了,才能去剖析原理。
當下於死海中,邊復摹著祟陰的動作,邊細品祟陰的術法,邊同樣豎起那單手抵指的印決……
身靈意三道盤不關。
術道盤嗡聲一轉,天人合一契進去,有如仙人指路,醍醐灌頂。
「什麼?!」
當窺破一切,終是輪到徐小受大恐!
方才下意識的感受並沒錯,遺相反轉,確實是扭曲了某種「對立」關係:
「越隱匿的越真實……」
「越遺忘的越深刻……」
「越虛化的越存在……」
三種矛盾的對立,在概念層面上,直接被祟陰邪術給扭曲、模糊了。
徐小受立即意識到了什麼。
他甚至不需要多作思考,轉頭望向了風中醉,心頭默念了一聲:
「消失術!」
他消失了。
他走向傳道鏡的後邊。
他走到風中醉的身邊,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風中醉嘴角抽搐著,目光從不遠處的受爺,追隨到身前的受爺,最後落到那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手上:
「受爺,您有什麼指示就說吧……」
「您這樣,我有點害怕……」
啊!
祟陰!
徐小受臉色都青了。
他卻並沒有因此而停下動作,心頭再默念了一句:
「遺世獨立!」
他喝得賊用力、賊大聲,仿佛這樣,遺世獨立的效果能夠更強。
可是啊……
都不需要動。
當見著風中醉還遲疑的盯著自己。
當見著聖山避難團方問心等半聖,乃至連向日葵空餘恨都皺眉思索自己每一個動作的含義時……
徐小受便知道。
他們,還記得自己。
遺世獨立的效果,也被剝奪了?
「不!」
「不是剝奪,而是扭曲!」
遺相反轉徐小受不止是窺破,且是掌握。
他現在只是還沒施展過,不曉得這一術具體施加到人身上,還有什麼細節上的呈現……
但他的直覺是敏銳的,看一下就知道了。
「靈魂讀取!」
徐小受什麼都沒說,逮住一位眼睛比較大的路人半聖,一發靈魂讀取就扔了過去。
他看得很快。
只以別人的視角,瞄了一眼自己方才的表現,就弄清楚了什麼。
「原來如此……」
消失術後,自己確實還是消失了。
但原地留下了一個過去的「相」,這個相也是自己。
因由「遺」與「相」邊界的被扭曲、被模糊,消失狀態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全部被投射了出來。
他們,全看得見!
雖然是假的相,但也可以理解成是真的自己,至少標記了位置所在!
「而且,遺世獨立的遺忘效果,也被扭曲成了……記憶增強、存在增強?」
之後的遺世獨立一開,本該所有人都遺忘自己,乃至遺忘了「徐小受」這個存在。
「相」還在!
世界的焦點,變成了「相」!
甚至代入這位半聖的思考,徐小受還能覺察得出他的所有主觀想法:
「相」,等同於「徐小受」。
此「徐小受」卻非自己,而是被虛幻架構出來的另一個人,又與自己的經歷大同小異。
凡祟陰所了解的自己,觀相者皆知。
這不正同道穹蒼的迂迴指引,有異曲同工之妙?
「祟陰……」
徐小受給祟陰的邪術震撼到了。
不愧血世珠的前掌控者,不愧是指引界的鼻祖!
當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曾想超道化視祖之後,羸弱如祂,能以過往之強,強行施加一術在自己身上。
「但這又術又禁的反轉之術,本身是相對的、矛盾的,其存在,又過於絕對了!」
祟陰不死,此術不滅。
這是遺相反轉的絕對性。
這該是祟陰專門針對自己的消失術、遺世獨立而研發的,正因如此,它太過絕對!
正因「絕對」,徐小受知道自己為什麼這一次進入花之世界後的記憶,如此清晰了。
「連同我自身的,針對我的,一切有關『遺忘』的,『指引』的,都會被『遺相反轉』扭曲……」
但此術在,只要指引之力沒強過祟陰,怕是自己再遺忘不了什麼了。
因此,在花未央花之世界裡發生的事情,此時全記回來了。
包括第一次的。
包括那嵌套第二世界。
包括木屋門口的劍神孤樓我……
那到底是真劍神,還是虛幻我,徐小受已弄不清楚,花未央的幻術確實真真假假,無比混淆。
這不重要。
記憶的甦醒,只是此術的附加效果。
重點是,徐小受也記住了此術,倘日後有人想要施展類「遺世獨立」的術,譬如記憶之道……
給道穹蒼一發遺相反轉!
他的指引,能廢掉大半,記憶之道,也能死去很多花樣!
「既是術祖的獎勵,也是祟陰的詛咒……」
徐小受初始是有被遺相反轉氣到,很快弄懂了這話何意後,搖首失笑。
祟陰真的狀態低迷。
否則該是只有詛咒,沒有獎勵了。
可惜祂之前沒重視過自己,若是在自己此番加點之前,祟陰這術遺相反轉落來,真能廢掉自己。
該說不說,在神之遺蹟,若沒有遺世獨立保護,徐小受只覺自己該死很多回了。
最不濟,也得重傷無數次。
現在不一樣!
現即便失去消失術和遺世獨立這一手保命組合底牌,徐小受覺出了更多的二覺,還有二次進化的特殊被動技。
「祟陰啊,祟陰……」
「你始終,慢我一步!」
……
放下祟陰,放眼死海,前路豁然開朗。
此刻之徐小受,身負遺相反轉,反是一身釋然,並無所謂。
術道盤超道化,果不出自己所料,見到了狀態萎靡的祟陰。
然再萎靡……
遺相反轉通過過去,扭轉現在,改變未來的能力,給人啟發,致人驚恐。
「記憶之道的道穹蒼也能動?」
「我意道盤,是否也能以遺相反轉的思路,做到篡改世界的本質呢?」
這不止是開發一術,有點開一道作鼻祖的味道了,徐小受短暫真無法創新。
他最多照搬一式遺相反轉,他需要更多的術的刺激,就如古劍術一樣。
案例越多。
他領悟得越快。
至於術道盤超道化後,其他大道盤是否續上,其他祖神是否見面?
「藥祖、鬼祖、聖祖、魔祖,還有個時祖……」
徐小受是都不敢去見了,哪怕他積攢了充裕的被動值。
祟陰萎靡,尚且如此。
其他祖神若不萎靡,那一照面不將自己弄殘、弄死?
他打算保留見面的機會,等自己再進一步,或者祂們狀態再退一步時再說。
畢竟,劍道盤、術道盤超道化,在當下應該是很夠用了。
「那麼接下來……」
在死海足足待了將近一月時間。
徐小受第一次像眼下這般,不帶任何壓力、不作任何思考的去欣賞此地風景。
他掃量四下,看得極為仔細。
連每一處水流的波動、漪起,都會惹出微笑,仿十分美好。
傳道鏡就拍著受爺。
不止風中醉,一瞬間五域世人都感覺到,那個等了許久的時機……
好像,來了!
「快快快!」
「把人叫回來,別修煉了,快看!」
「受爺結束了!受爺絕對是修煉結束了!我心境圓滿的時候,也是這樣,感覺天下無敵……出門後就被人吊起來打。」
「徐愛大戰,終於是要來了嗎?」
「那受爺下一步,就該去死海第十層了吧,他師父就在那吧,香姨說的,應該沒錯?」
香姨早就走出死海了。
帶著北北,帶著一批下人,早早就離開了此地風暴漩渦。
愛蒼生確實也沒有為難一個女人,也不知道是看在神亦的面子上,還是道穹蒼,還是人質北北。
朱一顆也走了。
心事全了結了。
點也都加完了。
如果這樣還輸的話,已經盡全力了啊,說明十尊座,真的是十尊座,後來者永遠無法超越……
「愛蒼生,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你能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呢?」
靜默許久,徐小受轉眸凝向傳道鏡。
對著遠在天邊的那人,對著五域靜候大戰的所有觀眾。
他沒有鋒芒畢露,他像一柄歸鞘的劍,一切內斂,翩然而笑:
「久等了。」
「風中醉,去第十層逛逛吧。」
……
鐺!
鐺!
鐺——
神之遺蹟響徹了足足半月有餘的錘擊聲,在不知何時消去了聲響。
曹二柱不知道去了哪裡。
封于謹並不關注這個人,以及他的一切行動。
他在四象秘境出現過一次,將自己出神之遺蹟的位置轉移,留下後手後,便再次回歸神之遺蹟。
而今,他已煉完了莫沫,拼完了最後一塊靈魂拼圖,所等的不過是莫沫的全面甦醒。
在這期間,封于謹一直盯著的,全是徐小受投來的空間大屏。
死海!
大屏上放映著徐小受於死海一行的所有行動,包括奪位格、激愛狗、悟大道……
這些,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終在此刻,徐小受結束了一切,走向了第十層。
「第十層……」
整個世界都在關注死海第十層。
死海足足十八層,可那往後的八層,無人問津,因為也不重要。
時值此刻,在時間的發酵下……
大家都知道,只有死海第十層,關押著焚琴煮鶴,關押著聖奴無袖,關押著受爺的師父,卻不見了。
他將回來。
他將牽一髮而動全身。
實際上有太多人有過這樣的疑問,受爺已經掌握了神之遺蹟,為何聖奴無袖還要從死海歸來……
無解!
上位者的思考,鮮少有人能得到準確的答案。
其實不止外人,就連自己人徐小受、自己人封于謹,都不大清楚。
水鬼,略知一二。
神之遺蹟,他陪了無袖全程……其實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水火併不相容。
實際上他倆理念同樣並不完美貼合。
只是這一盤棋,水鬼再費力,也堅持走完了,並且付諸全力。
橫縱交錯的石制黑白棋盤上,水鬼放下最後一字,推了推臉上的半張黃金獸面,抬眼望向面前的微禿老頭:
「你輸了。」
「你的棋力,大大退化。」
其實二者,年紀沒差那麼大。
桑老聞聲沉默,良久頭顱一點,抓起身邊草笠往腦袋上一摁,平靜道:
「我該走了。」
他起身,一腳就踩碎了棋盤,枯槁的一張臉上褶皺揉動,這才隱隱浮現爽感。
水鬼笑不出來,也沒發怒。
他並不作勸,只是友好提醒了一句:
「全部交給徐小受,興許他也能處理得很好,你該能看得到他的成長。」
桑老搖頭。
封于謹隔得挺遠,但視線清明。
他這麼看過去,覺得這小小半聖過於自負,覆掌可滅的傢伙……算了,不予置評,畢竟他還曾是聖奴的頭腦。
「你可以選擇不去。」水鬼很少將話挑得這麼明白。
桑老依舊沉默。
「徐小受沒有過來,他甚至沒派個意念分身,前來確證你的意願,興許他就是想看你死掉。」水鬼一笑。
桑老還是沉默。
「去吧。」水鬼一聳肩,「確實徐小受有自己的路,聖奴也得走自己的路,別人我不知道,八尊諳應該是做好準備了。」
桑老單手壓著草笠,耷著黑眼圈,轉頭望向空間大屏。
那裡頭,風中醉正帶著傳道鏡,一路緊張又刺激地解說著死海第七層、第八層、第九層……
風中醉的解說,誰都聽得出來,心不在焉。
而當空間畫面一黑,傳道鏡也跟著最後一次進入死海漩渦時。
桑老壓著草笠,低下頭,不再多瞧,只是沙著聲音道:
「徐小受如何,八尊諳如何,聖奴如何,外界如何,我不知道,但……」
一頓,道則翻卷,全身焦枯,桑老嗬嗬笑道:
「老夫,準備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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