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饒是早有預感,當看見意道盤飆到了99%的時候,徐小受還是吃了一驚。
要知道,超道化也即90%以後,不論是在神之遺蹟,還是在古今忘憂樓,徐小受都能感受到那種瓶頸感。
總而言之,縱有被動值,也很難再升上去。
如若強行去莽,僅憑心血來潮的預感,便知會出大問題,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大道化,乃至迷失,都有可能。
但在第三扇門後世界,在儺祖的「照拂」之下,居然沒了這種桎梏。
而無需被動值去莽大道盤,憑藉自我悟道,便在90%的基礎上,將意道盤推到99%,這不僅是頭一回,且提升未免太可觀了。
「畢竟花了數萬年,或者是祂所說的十個紀元之數,去多修出來的九個點,提升可觀,可以接受。」
徐小受按納下心境波動,轉而思考到了其他問題:
「當今五域,便是最擅指引的祟陰,縱然修意,其境會有我高嗎?」
徐小受覺得不然。
儺祖修「我」,雖言及「意非我」。
但從其一番話聽下來,「意」絕對也是「我」極為重要的組成成分之一。
若無意,尋常影響、指引下來,人太容易迷失。
只有意之境界、高度上去了,可以將祖神影響、指引視為無物,才有從浩瀚大道中悟出我,也即明辨我的可能。
「十祖當中,修意首屈祟陰,次者該是魔祖之意,畢竟都是遠古時代的人物,其意皆經過無數次錘鍊。」
「十尊座中,八尊諳必然通意,魁雷漢之徹神念也有意化念的成分在,乃至神亦四舍都有舍意之說,此皆通意,但要輪最強……」
徐小受思緒還是轉回到了道穹蒼身上。
道穹蒼記憶之道超道化,某種程度上講,他的意之大道,也差不多該在90%左右徘徊。
當然,意絕非騷包老道最強的部分。
其專精的記憶之道,也許更不止90%,說不得還得再往上多拔升幾個點。
「但是,不論十尊座,亦或十祖,必將無人在意之大道上企及100%,也就是說……」
論道!
單論「意」之大道!
在此道上,徐小受之境界,此時若自稱第二,當世包括祖神,絕對無人敢稱第一!
「我有點事情要做。」
迎著八尊諳、空餘恨期待目光,徐小受吞咽完唾沫後開口,聲音依舊顯得有些沙啞。
那股歷經久遠時間的滄桑感,更未曾盡數消取。
二人皆無多問,靜靜等候著。
悟道完需要鞏固境界,這很好理解。
他們確實不知,在徐小受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鞏固境界」這一說。
只是此時,徐小受亦不再多言,也並未起身,依舊是保持著盤膝狀態,道完便沉沉閉上了眼。
「嗡!」
意道盤在身下旋展而出,浩瀚而璀璨,驚得八、空二人略有動容。
徐小受並無低調、收斂,反是十分張揚的釋放出了自己的氣機。
因為他意道盤有成之後,要對付的第一個人,是祟陰!
「遺相反轉……」
祟陰當時於過去,一術遺相反轉,禁掉自己的遺世獨立。
彼時羸弱,即便受辱,徐小受回天乏術。
今時不同往日了,憑意,憑時間,憑這超道化,當中還有一個幾乎臻至極境的二道盤。
徐小受已完全敢回到過去,以意識體同祟陰掰掰手腕。
他並沒有立即出發,而是在自身之意中,搜尋「遺相反轉」此術的痕跡。
不多時,便有收穫。
那是一個無形的,類似於道穹蒼尿跡的標記,底層是術,又帶有意之大道的氣息。
「越隱匿的越真實……」
「越遺忘的越深刻……」
「越虛化的越存在……」
遺世獨立,本就是從身靈意,特別是意之層面,完全抹除了留於此世的痕跡。
祟陰以術通意,模糊、扭曲了以上三者概念,卻並不純是意之大道方面的影響。
徐小受嘗試著靠自身意道盤感悟破解此術,卻是作了無用功。
祟陰太強!
此術底層邏輯,更非意,而是術。
祂若不死,術法能量供應,源源不斷。
若無法在術之一道上超越祂,根本無從正面破解此術——而要在術之大道上勝過術祖,簡直難如登天!
「祂的術道,少說也得是99%級別,哪怕初復甦後狀態不佳,強度被削了不少,超過我90%的術道盤,也是毋庸置疑……」
正面破解此術,毫無辦法。
徐小受並未猶豫,立馬採取了預想中的方案。
他身下時間道盤同開,璀璨光芒再度亮起,居然已不亞於此前空餘恨亮出過的。
「成了。」
八尊諳見狀,微微頷首。
僅觀一眼徐小受時間奧義陣圖,他便知徐小受悟道功成。
而今論時間基礎,他該不在空餘恨之下,若跟自己比,則是完全超過。
至於說運用……
大道之用,一直是徐小受的短板。
但話又說回來,哪怕在時間的運用上,徐小受不及空餘恨,甚至不及自己。
他本也不以修時間為主。
徐小受強的,是他的各道精通,且雜糅之後,能詭術頻出,根本無法提前預判。
他勝在詭,今繼以往之詭後,他還將一切通通糅進了「名」之中。
名道,與各大詭異靈技一同祭出,那才是徐小受的全部。
當下他所表現出來的,甚至不及其全部實力的十分之一。
「只是這般施為,是要去對付誰?」
八尊諳尚存遲疑,卻見面前徐小受踩出時間奧義陣圖後,連一息停留都無,意識遁入空無。
他一驚。
居然連他,都不曉得徐小受通過時間與意,去了何方!
……
「小鬼……」
耳畔再度傳來熟悉的哂笑聲。
尚未見人,但聞此聲,徐小受便知自己來對了。
通過時間長河,他又重回了術道盤超道化,被祟陰盯上後的那個時間節點。
這個時候,是祟陰主動推向過去,將戰場從花未央主導的花之世界,推進神之遺蹟,推到祂在對付自己遺世獨立那會,施展遺相反轉前的時刻。
破敗的神之遺蹟場景重塑,明明看上去十分灰暗、森冷,這一回,徐小受居然有種故地重遊的溫馨。
「時間,當真有趣。」
此時之祟陰,還不復奪了饒妄則聖帝之軀後的強大,只以締嬰聖株道嬰,隨意凝聚了一個邪神亦的軀體,便下了第一重天來。
祂的想法很簡單:這群螻蟻,隨便拿捏!
當時,事態也是這般發展的,連封天聖帝都扛不住邪神亦的強大。
徐小受一想到自己後面要做什麼,便有點想笑。
他忍著笑,張目望去。
邪神亦正哂笑著,豎起雙指,勾滑結印,臉上神情滿滿的儘是自負,儘是智珠在握——祂太強大了!
「這是勇敢者的獎勵,亦是超道化視祖的後果……」
十分熟悉,讓人聽完想為祂感到羞恥的台詞。
祟陰以未來之意,遁入過去,言行舉止間的輕狂,較之當時邪神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徐小受聽過一回祂的詞了,這次是連反應都懶得做,第一時間偷瞄向身下道穹蒼。
他記得,當時即便是祟陰主導,將畫面推進神之遺蹟里,道穹蒼也是作了一點反應的。
這傢伙的記憶之道,藏得太深。
或許連祟陰都沒摸清楚大戰之間,下方還苟著一個老陰比,圖謀也是甚大。
意識一掃。
都無需感知、肉眼去看。
徐小受所視見的畫面,是下方生命禁區之中,道穹蒼瞳孔猛地一震。
這表現,是當時他在神之遺蹟中所沒有的。
同樣,也和第一次祟陰主導戰局,將畫面推向過去時,他所表現的不同。
也就是說……
這一次,即便由自己主導。
即便時間道盤、意道盤二者齊出,自己有意在藏匿自己的意識體,道穹蒼依舊瞧出了點端倪。
「騷包老道,藏得很深吶……」
那一眼瞳孔地震,徐小受已能讀出道穹蒼心念所想,不外乎你怎的敢回來,你想要做什麼,你憑什麼?!
「奉勸一句,若有下次,好自為之。」
對面,祟陰還在依照過往時空,按部就班的照念台詞,末了印決一動:
「術……」
徐小受張眸望去,望向祟陰。
邪神亦祟陰虎軀一震,聲音猛地一滯,顯然終於也察覺到了有哪裡不對。
——徐小受的眼神,來自未來,跟他當時所表現的,截然不同!
「你?」
瞬息之間,時境裂縫外的祟陰,接入了過去時空中邪神亦的意志,道出了與歷史不符的多一個字。
徐小受咧開嘴在笑,神態恣意,很是洒然:
「怎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也修時間,我也修術,我也修意,我今回來,祟陰大人感到意外?」
意外?
祟陰那可太意外了!
可祂根本不明情況,不明局勢,不明為何徐小受敢在華長燈親臨、三祖虎視眈眈的這個時間點冒頭,主動對祂發起……攻擊?
是攻擊嗎?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他回來這裡,只是為了挑釁自己幾句?
貴為十祖,祟陰知曉歷史可改,卻也深知歷史不可多改。
祂已改過一次,這回在不明徐小受是否含有敵意,且有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祂選擇按照歷史進程走:
「術·相眼無根。」
「術·虛實變轉。」
「禁·神拘。」
「禁·祭靈禁走。」
「禁·清道悲風術。」
祟陰一連五術,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而直至此,徐小受還沒有動靜,還依舊含情脈脈望著祂——那眼神,盯得人心頭直發毛。
不妙的預感……
祟陰動作更快了!
祂從未感覺自己施術的動作如此之慢,施展五術,仿佛花掉了五天時間。
好在沒有意外發生,末了印決微動,祟陰比歷史更快半步,道出、也祭出接下來的重中之重:
「術·遺相反轉·禁!」
話音未落,祟陰瞳孔放大。
生命禁區中,道穹蒼也是臉色大變。
因為徐小受突然上前,一步登天去到了邪神亦的跟前,兩根手指並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捅進了邪神亦的口腔之中。
「唔?」
祟陰含著兩根手指呆住了,被捅得原地乾嘔。
道穹蒼也微微發愣,徐小受怎敢突然如此放肆?
二者皆以為這是攻擊,是反抗,是十段劍指,再不濟也得跟上些徹神念、名之力之類。
可沒有!
徐小受就只是簡簡單單地捅祟陰喉嚨,他好像就是想要羞辱祟陰,也是想到就做了!
放…肆……
這是,何等放肆?!
余為祖神,余乃祟陰,余乃當世至高之一……祟陰心頭大怒。
可祂既不理解徐小受此舉用意——根本毫無用處!也悟不透徐小受再次回來的想法——阻止嗎,僅憑他一個,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術法啊!
祟陰沒有停下歷史進程。
一句道完,祂強行捏成印決後,復又再言:
「術·遺相反轉……」
這一次,祂連最後一個「禁」字都沒能出口。
徐小受抽出深深捅到了邪神亦扁桃體後,能帶出來粘稠紫色涎液的手指,反手就是一個巴掌高高抬起。
「爾敢?!」
邪神亦祟陰倔起側臉,怒目相對。
可祂還沒有反抗,還沒能應對,突然感覺時間失去了自己控制,靜止了一剎。
便這一剎!
哪怕祂邪神亦祟陰立刻掙脫禁錮,徐小受高高揚起的巴掌,已然落下。
「啪。」
清脆響亮的一記耳光,甩在了邪神亦的臉上。
同一時間,時境裂縫外那巨大的紫色祟陰之眼,也跟著像是被無形的恢弘巨力抽到,被抽得倒退不止三里。
「……」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時境裂縫外,塔下棺槨中的魔祖,老槐樹樹冠上的藥祖人臉,齊齊望向滿布錯愕之色的巨大紫眼。
二者皆無出聲發問。
但顯然,對於祟陰發病般的莫名「抽搐」,投以好奇、質詢,等待祂的主動解釋。
「等累了,活動活動……」
那邊祟陰在欲蓋彌彰,神之遺蹟中,邪神亦意識只像是被一巴掌扇空了。
祂幾乎忘記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腦海里不斷回放的,只有自己被螻蟻戲耍、羞辱的畫面,以及還要去應付魔祖、藥祖的窺探——這糗事怎可被祂們看到?
「耳光……」
「他怎敢甩本祖耳光……」
「他哪來的膽氣、底氣,敢在術之大道超道化視術祖之時,用一記耳光,來對付術祟的『恩賜』?」祟陰百思不得其解。
生命禁區中,道穹蒼亦微微張開了嘴。
直至此刻,他似已弄清了什麼,不敢再有過多表現,任歷史被篡改,被顛覆。
他只想完全脫離此間漩渦。
「有點可怕。」
「徐小受,一定發生了什麼。」
祟陰驚愕過後,便是惱羞成怒,不可置信地揚聲爆喝:
「徐!小!受!」
祂連遺相反轉都停了下來。
此仇不報,誓不為祟陰,可咆哮聲剛落定……
「哎。」
對面徐小受輕輕點頭。
他將手往虛空一放,腳下亮起了璀璨的意之奧義陣圖,以及時間奧義陣圖。
「這是……」
祟陰面色大變。
徐小受在意之大道上的造詣,分明完全超脫了他在神之遺蹟時期有過的表現,乃至是此後他的最高境界。
「幾近於我……」
「幾近於余之術道……」
可這,又如何可能呢?
半年時間,區區徐小受,能從意之大道的十分之九,悟到接近十成十?
開什麼狗屁玩笑!
這絕對又是幻術!
「藏苦。」
徐小受一聲輕喚。
遠空嚶的一聲,傳來激亢的嘶鳴,一道烏光從時間長河之外掠來——藏苦一品!
「祟陰,我沒跟你開玩笑。」
「這一劍雖遲半年,但當日之恥,今下我必一劍雪之。」
藏苦入手。
劍身扭動如蛆。
對於弒祖,它不僅無畏,相反居然十分渴望,像是在集成就!
「不對勁……」
「絕對有哪裡不對勁……」
千鈞一髮之際,邪神亦祟陰已經想退了。
哪怕再改歷史,祂也得先退,先弄清楚徐小受這到底是幻劍術,還是真的以意驅時,趕赴此處,要給祂來上一劍。
「罹國持刃。」
尚未動作,邪神亦祟陰思緒微微一空。
無形的劍刃斬過,在時間長河浩瀚之力的加持下,斬斷祂之過去,祂之未來,將祂之當下意識斬空。
邪神亦祟陰,身形徐徐浮了起來,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上名如水。」
徐小受下巴微抬,一聲低喃。
名如泉涌,化作清澈流水,纏於藏苦劍身,騰繞往上。
他雙目微翕,而後輕輕一送,便將藏苦鋒利劍身,刺向邪神亦右眼。
咔!
力道微微受阻。
哪怕邪神亦不強,祟陰本身強悍無匹,僅憑自我意志防禦,也抗下了這一刺。
徐小受並未變招。
他右手猛一貫力,那騰繞於藏苦劍身之上的清澈流水,倏然間傾情灌向邪神亦眼眶。
「點道·水滴石穿。」
砰!
像是在一瞬,遭遇了一萬次集中攻擊。
遙隔萬里,遠空突兀破開一點黑洞,遲遲未能自主修愈。
嗤!
血色飛濺,藏苦雀躍嚶鳴。
其劍身輕易捅進邪神亦眼眶、眼球之中,興奮得不住扭曲、搗鼓、攪動……
「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