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4章 源初
啊——咿——
淒哀悠揚的唱腔，緩緩的飄在空氣中。
濕潤的教堂大廳內，由無數堆砌的桌椅所拱衛的圓形舞台上。
頭批婚紗的半人半偶，此時正優雅的在舞台上轉著圈。
高跟鞋宛如冰刀，舞台宛如冰面，每一次舒展身體，都優雅的彷佛是一幅芭蕾舞畫卷。
而且，隨著它的不斷旋轉跳躍舞動，周圍的光線彷佛也被影響了，越來越黯淡。只有舞台上方，被彩窗包圍的頭燈，向它投射出明亮的光束。
它此時就像是獨幕劇中的演員，用舞姿演繹著優雅與……孤獨。
那哀婉的唱腔，也是從它口中發出來的。
任何一個人看到這一幕，估計都能猜到，這具披著婚禮頭紗的半人半偶，背後定然存在著一個綿長幽幽的故事。
甚至，就算不聽它的故事，光是看它的舞姿，也能為其動容。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在於沒人靠近它時。
當有人靠近它，它會立改淒哀面目。
……
噠噠噠——
腳步聲從側門傳出，並且用一種輕快且淡定的步調，正朝著圓形舞台附近走去。
與此同時，本來還在舞台上優雅表演的半人半偶，突然抬起了它的腦袋。
它的眼睛宛如沸騰的融金，死死的盯著來人。
惡意化作桀桀怪笑的黑煙，彷佛隨時要將來者吞噬殆盡。
但它腳下的圓舞步伐卻沒有停下，反倒越來越快，從之前的孤獨優雅，變成了殘忍血腥。
是的，就是血腥。
舞台不知怎麼的，之前明明好好的，但隨著它此時的步伐划過，地面每一道劃痕，都流出殷紅粘稠的液體，彷佛是被冰刀割斷的動脈，正汩汩留著鮮血。
「雖然是第二次看到了，但每一次看到，還是忍不住為如此精妙的光影舞台而感慨。」
說話的自然是安格爾。
他此前因為避免受到打擾，去了隔間和拉普拉斯他們交流與解謎。
如今，重新回到舞台邊上，再一次欣賞到「舞台血幕」，還是感覺很不錯。
地面自然不可能流血，之所以呈現出這種景象，完全是頭頂燈光配合旁邊彩窗的角度，投影出來的光影把戲。
從某種意義上，算是最低級的幻術。
難度並不高，魔術師都能做到。
但配合半人半偶的表演，將血痕融入到地表劃痕上，這種天才的設計，精湛的演出，依舊讓安格爾感嘆不已。
台上的人偶並沒有理會安格爾的話語，依舊用那融金之眸，裹挾著濃濃惡意、殺意，死死盯著安格爾。
舞台如雷池。
只要安格爾往前踏一步，越過雷池，便會迎來它的無情殺戮。
不過，安格爾並沒有踏出這一步，而是依舊低聲說叨著：「我曾經看過一些遊戲BOSS的設定，開戰前一定會有個出場動畫，以及BGM戰曲。」
「之前還覺得這種設定太奇怪，但現在看來，還是有點道理的。」
「這是一種心理造勢。」
無論是光影配合下的舞台血幕，還是人偶那淒悽慘慘戚戚的哼曲，都能讓踏入這裡的人，心生畏怯。
如果來的人心理承受力稍微差一點的，那估計直接不戰而退。
「這應該也是你的目的吧？赫阻妄圖進入暗角的人。」安格爾抬起頭，與本就位於高台上，身長更是達到三米的巨偶對視。
可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應，它那金眸里只有冰冷的殺意。
直到安格爾輕笑一聲，突然說出了它的名字。
「是吧，露蓮娜？」
體型巨大的人偶，旋轉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它的眼眸里也迅速的閃過一絲幽光。但很快，又重新被惡念與殺意取代。
安格爾：「看來你聽得懂我的話。可你為何不願意交流呢？」
「是因為，你那所謂的『丈夫』多洛斯不讓你說話嗎？還是說，身體指令禁止你開口？」
空氣中迴蕩著寂靜。
安格爾笑了笑，也不在意，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在問前一句的時候，露蓮娜表情冷漠；但當提到身體指令時，它的眼裡明顯閃過驚訝。
所以，露蓮娜的不願意交流，大概率是身體指令讓她無法交流。就像，指令讓她無法自戕一樣。
或許是道破了露蓮娜的秘密，它的反應越發的強烈，眼裡金光爆溢，那股濃烈的惡意幾乎凝聚成了一片黑雲，在她背後繚繞著。
殺意更是化為黑雲里的雷蛇，每一次轟隆作響，每一次白光閃爍，都能讓其腳下的生靈，直面感受雷霆殺意的威光。
安格爾依舊無視了它擺下的陣勢，繼續道：「萊特。」
「你知道萊特吧？」
露蓮娜眼裡金光閃爍，似想起什麼。
「你被身體指令限制，沒辦法正常交流，只能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而那位萊特先生，居然能從你的怪聲中，手搓出了翻譯模塊，翻譯出來了你的話語。」
「那位萊特先生，雖然手工不算頂尖，但在角碼的應用上，真的很厲害。」
起碼，安格爾就無法用「語言解析」來分析出露蓮娜的吼叫之意。
從這就可以看出，那位萊特先生手搓的翻譯模塊有多麼的強大了。
可惜，那個翻譯模塊應該就是手環里壞掉的四個模塊之中的一個，安格爾只能看著，卻無法使用。
「萊特先生翻譯了你的話，你似乎在懇求他，想要讓他了斷你的生機。」
露蓮娜此時已經停下了圓舞的腳步，靜靜的看著安格爾。
但她的殺意和惡念，並未減低，似乎勢頭還越來越高漲。
安格爾也不惱，繼續道：「可惜，那位萊特先生手上沒有武器，他沒可能在你的狂攻中殺死你。」
「不過，沒關係。他沒做到的事，我會代替他做到。」
伴隨著安格爾這句話的落下，露蓮娜的眼神中精光爆綻，死死的盯著安格爾，眼裡惡意已經徹底消散，反而被期望之光所取代。
但惡意消散，並不代表殺意消散。
其殺意反而更加的旺盛。
露蓮娜渴望死亡，但身體指令讓它無法自殘，也無法避戰。它唯一的落幕方式，就只有越戰越勇，在狂暴的戰鬥中被對手殺死。
它也沒想到，當初那個怯戰而逃的萊特，居然還能留下「意志傳承」。
露蓮娜看著安格爾，眼神中滿是期待。
期待陷入這具身體樊籠里的自己，能夠在這一天，得到徹底的解脫！
另一邊，安格爾在感知到惡念消失後，也徹底確認，露蓮娜可以交流。之前他終究還是有些懷疑，但現在他心中最後一絲的懷疑也消除了。
安格爾能看出來，露蓮娜眼底那熊熊的戰意，背後黑雲里的閃電更加狂暴了。
宛如雷霆萬鈞。
安格爾笑了笑，終於在露蓮娜的注視下，緩緩登上了台。
如果是以往，露蓮娜只要見到登台者，第一時間就會發起攻擊，但此時它並沒有這麼做，只是緩慢且優雅的來到了舞台另一側。
安格爾則走到了她相反的一側。
露蓮娜伸出骨瓷感滿滿的修長手指，緩緩拂過婚禮頭紗的邊緣，然後用舒展且優雅的姿態，向安格爾行了一個戰禮。
前一秒，還是戰禮。
下一秒，露蓮娜那收斂的戰意便如雷霆爆裂，迅速綻放。腳下一動，圓舞之下有雷霆之花萬千朵朵次第盛開。
看上去優雅緩慢，但速度極快，更是伴有雷霆之花的噼啪作響。
一個跳躍，尖刀般的高跟鞋，裹挾閃爍的電光，直直插入安格爾的腦門。
不過很快，露蓮娜便發覺腳感不對。
定睛一看，眼前的只是安格爾殘留下的幻影。
她愣了一瞬，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輕笑聲：「雖然裹挾雷霆，但速度還是很慢，這樣的速度可不夠看哦。」
糟糕！背後是空門！
露蓮娜迅速反應過來，直接縮回一條腿，單手指天，以單腳為軸，另一隻腳像鞭子一樣快速地在空中劃圈，身體隨之快速旋轉。
揮鞭轉！
配合如刀般的高跟鞋，直接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防守反擊。
快速的刀轉，發出打在空氣上的噼啪聲響。
沒有打中？露蓮娜立刻聽出聲響的不對，斜著重心一轉，大跳到側邊。
回首一看，發現安格爾並沒有在之前的位置，反倒去了舞台中心，看上去非常的輕鬆愜意。
露蓮娜融金之眼微眯，沒有繼續攻擊，而是往後退了一步。
身形慢慢化為透明的煙霧，慢慢融入周圍的黑雲之中，隨著一陣電蛇閃爍，直接消失不見。
安格爾站在舞台中心，左右看了許久，一邊戒備一邊等待它的出手。
突然間，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聲響。
只見瓷白的大長腿宛如剪刀一般，朝著他的脖子夾去。
安格爾閃身，但露蓮娜以重心為軸，再次靠近，快速跳起，雙腳噼啪作響！哪怕安格爾連續閃躲，但露蓮娜的機動性卻比之前強了不止一籌，不斷的夾擊。
這是……雙飛燕！
配合它時不時隱沒到黑雲里的身影，還有爆閃的電光，剎那間，整個舞台的中心處全都被腿影以及電光覆蓋。
無差別的群體攻擊！
安格爾哪怕想要躲，也躲不掉。
他嘆了一口氣：「看來，只能先捨棄這具身體了……」
話音落下那一刻，安格爾整個人化發出劇烈的光芒，身體也開始極度膨脹，和周圍的電光相映成趣。
自爆？
露蓮娜見狀，立感不對，腳下一動一個滑步側閃，弓身如貓般觸地，然後接了一個旋轉後移。
只是眨眼間便退後了十來米。
但……爆炸的範圍比她想像的還要更大。
恐怖的爆炸聲，巨大的壓力氣旋，配合轟隆的氣流，將露蓮娜直接炸飛數米高，落地後還摔了數米遠。
她有些暈眩的睜開眼時，周圍是絲絲縷縷的白色煙氣……
他這就自爆了？這就死了？
不是說，要送我去死嗎？
露蓮娜渾身劇痛，卻還是竭盡全力的抬起頭，想要看看安格爾那邊的情況。然而，等她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爆炸中心什麼東西也沒有，彷佛安格爾依舊被炸成了粉塵。
露蓮娜眼底閃過一絲哀意，可就在這時，腳步聲又從側邊響起。
「這次，還是請用盡全力吧。
露蓮娜猛地一回頭，卻發現安格爾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舞台上，他就這麼默默的看著自己，彷佛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幻術？
不對，剛才明明感知到了生命的氣息……
可為何，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安格爾？
露蓮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很快便收斂起了情緒的起伏。不管安格爾現在是怎麼回事，只要知道他沒死就行。
沒死，就有機會再次殺死我！
露蓮娜攜帶者滿滿的殺意，雙手宛如化作了利箭，纏滿了雲霧與雷霆……刺劍式阿拉貝斯克！
安格爾這次也不再躲閃，手輕輕下搭，一把刺劍莫名出現在了他手上。
沒等露蓮娜去深究刺劍何來，安格爾便也化作了一道慘白電光，與露蓮娜直接正面對決！
……
舞台下，在一處被擦乾淨的板凳上。
安格爾坐在這裡，默默的觀著戰，看著台上露蓮娜與「安格爾」在進行雷霆對轟。
舞台上的也是他，但並不是本體，而是用魘幻製作的一具幻象分身。
他打算用幻象分身和露蓮娜周旋，直至……徹底的打敗它。
安格爾其實有想過，使用魘幻控制露蓮娜，讓她陷入沉睡。但後來想了想，還是決定用常規手段，直接戰勝露蓮娜，致其昏迷。
主要原因在於……他這次走的並不是露蓮娜或者多洛斯視角，而是選擇「更改身體指令」。
「更改身體指令」在文字欄上，是可以進一步點擊的。
此前，安格爾點開了這個任務目標後，發現想要完成指令的更改，並不是那麼容易。
「當露蓮娜和多洛斯的意識同時陷入昏迷後，人偶的身體將會交由「源初代碼」代管。擊敗「源初代碼」，即可重置並更改身體指令。」
這就是他走更改指令這條路，所需要做的事。
不僅要同時讓露蓮娜和多洛斯的意識陷入昏迷，還必須打敗從人偶體內復甦的「源初代碼」。
而根據文字信息的介紹，源初代碼並不具備任何意識。
它所行所為，皆是角碼支配。
可以說，它就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冰冷執行者。
魘幻是沒辦法控制這種不具備智慧的「代碼產物」的。
所以，他如果想要走「更改身體指令」這條路，必然是要打敗人偶的。與其最後直面源初代碼時，再搞一對一決戰，不如趁著源初代碼還沒復甦前，就先把人偶的身體給打殘，這樣就算等源初代碼復甦了，戰鬥起來也不會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