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7章 殤情墨水
阿爾伽龍沉吟片刻,最後留了一句:「多問問安格爾,我有種預感,他或許知道些什麼。」
心靈對話到此暫時結束。
不過,本伯的心情卻如過山車一般,既有確認新特性的驚喜,又有對未知效果的好奇,但更多的還是迷茫與疑惑。
這次煉製水晶筆的過程明明一覽無遺,但結果為何卻如此的弔詭?
本伯抬眼看向不遠處正和水晶筆嘀咕的安格爾。
「或許本體說的對,變數就在他身上。從他那裡,應該能得到一些真相?」
思及此,本伯飄到了安格爾的身後。
正想說些什麼,卻是聽到安格爾似乎在向水晶筆問話。
「你真的不記得弗拉明戈了?」
水晶筆以一側筆帽為頭,眨巴著黑豆般般的小眼睛,眼裡全是無辜,似乎對安格爾的問話滿是疑惑。
顯然,水晶筆沒有聽懂安格爾的話。
本伯其實也沒聽懂,但是它從安格爾的問話中,品出了一絲弦外之音……
弗拉明戈是誰?為什麼安格爾會認為水晶筆要記得弗拉明戈?
……
安格爾回過頭,發現本伯正用滿含深意的眼神盯著自己。
顯然,本伯應該聽到他的問話了。
不過,安格爾敢說出來,本就有了攤牌的意思。畢竟,聽完先前本伯對特性強化的描述,他已經知道,這次鍛造出來里的成品,有點出乎意料了。
別說本伯,換做是他自己,都一定會想辦法搞清楚這裡面的真相。
所以,安格爾在忖度片刻後,決定還是把之前看到的畫面說出來。
讓安格爾有些意外的是,本伯並沒有立刻詢問「弗拉明戈」的事,而是簡明概要的說了一下,阿爾伽龍的異兆之旅。
「……所以,按照本體那邊給出的結論,這支水晶筆應該還存在一個未知的效果。」
話畢。
本伯飛到實驗台前,默默看著水晶筆:「既然你擁有一定的靈性,那你應該能聽懂我的意思。」
水晶筆偏著筆帽腦袋,眼裡清澈的宛如小嬰兒。
本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水晶筆的筆桿一側,伸出了一根細長的水晶細線,在腦袋上以細線勾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你不會說話嗎?」
「會。」清麗卻上揚的聲線,有一種魅惑的特質。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水晶筆遲疑了片刻,又從筆桿另一側伸出了一根水晶細線,在之前那個大大問號旁,又添加了一個新的問號。
配合其歪著的小腦袋,似真不懂,又似真挑釁。
「……」
本伯沉默片刻,轉過身看向安格爾:「你稍等我片刻,我和這小傢伙交流交流。」
說話間,本伯那漆黑羽翼中,陡然間伸出了一隻宛如白瓷的纖細長手,拎起了實驗台的水晶筆,便朝著工坊一側的隔間飛去。
片刻後,隔間內傳出一聲刺耳的驚呼。
借著,便是悠久的沉寂。
也不知道是本伯施放了隔音罩,還是說,直接物理手段捂了嘴……
安格爾站在外面,失笑的搖搖頭。
看著暫時陷入空曠的工坊,他的神情慢慢的沉靜下來,斂眉低垂,外界的繁冗思緒在這一刻,全都撫平沉入到了內心世界中。
「水晶筆應該還有一種未知的效果。」
本伯的話,依舊迴蕩在耳邊。
彼時,安格爾在聽到這個結果時,心中便咯噔一聲,心跳的速度也開始加速。
他之前得知,水晶筆的「活著」與「強延展性」效果得到了強化時,心中就隱約覺得這件事會不會與自己有關。
但當時也只是猜想,畢竟僅僅多了一些強化的效果,水晶筆並沒有實質性的變化,還在合理範疇之內。
而現在,當得知水晶筆多出來一個未知效果時,安格爾心下便已確定,這件事應該與自己有關。
因為,按照阿爾伽龍原本的設計,只要按部就班的煉製,就一定不會出問題。
但現在卻出現了一個在預設範疇之外的效果,那就一定意味著熔煅過程中出現了未知變量。
而這個導致結果出意外的「變量」,縱觀全局,只有安格爾符合。
幽焰只會按照程序行事,本伯則完全沒參與熔煅。所以,有且只有安格爾一個選項。
只是……
如果變量真是自己,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魘幻刻繪在奧爾哈鋼上,產生了某種變化?還是說,那個蘊含強烈情感的材料,是變故的源頭?
亦或者,都有。
安格爾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工坊隔間的大門被推開,本伯悠悠然的從裡面飛了出來。
它的橫瞳此時變成了「人」的形狀,看上去情緒似乎很是昂揚欣喜。
這一幕也讓安格爾有些好奇,偷偷用超感知查看了一下。
發現本伯的昂揚情緒,並非作假。
它此時是真的欣喜,甚至有一種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快樂的衝動。
如今,在這座空寂的工坊內,能和它分享喜悅的只有安格爾,所以它第一時間飛到了安格爾的身邊。
雖然本伯想要分享的心思都已經寫在了眼神中,但它還是克制住了主動分享的欲望,而是擺出一副「我有所得,你來問我啊」的姿態。
安格爾對於這種心思好懂的,向來是寬容配合。所以,不等本伯開口,便先一步開啟了話題:「想來在本伯先生的教導下,水晶筆應該是開口了?」
一邊說著,安格爾還看了眼本伯那藏在羽翼下的那隻白瓷長手,其手掌上正是水晶筆。
不過此時的水晶筆已經不再是筆的形狀,而是變成了先前的那位身材火辣的水晶女郎,只是現在的水晶女郎身形只有半米高,和水晶筆的筆桿差不多,也沒有打傘。
或許是注意到了安格爾的視線,本伯將迷你版本的「水晶女郎」放到了實驗台上,方才回道:「我出馬,它不敢不開口。」
得意的昂了昂羽翼,本伯繼續道:「不過,它剛才也不是挑釁我,就是才誕生,很多東西還不太懂。」
「我剛才用類似心靈共享的方法,傳輸了它一定的常識,它這才聰明了點。」
「不過可惜的是,它的記憶容量還是太小了,傳輸的內容並不多……」
根據本伯自己的估算,目前水晶筆能處理的問題,可能也就和修道院學院的外學畢業生差不多。但它的思維邏輯,可能連四、五歲的小孩都比不上。
安格爾的理解,就是水晶筆的知識儲備量差不多小學畢業,可以向它提問,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反應。
但它和真正擁有智慧的靈不一樣,它的思維邏輯非常的幼小,僅僅比嬰兒好一點。
勉強可以稱之為——預備靈。
就算如此,水晶筆也很厲害了,起碼它存在「思維邏輯」。並且隨著時間流逝,它的思維邏輯說不定還會成長,未來它有望真正步入智慧殿堂,成為一個有智生靈。
這是其他「活著」器物所無法想像的。
對比的話,就比如銀森空間裡的那些唱歌的杯子、配舞的茶桌,它們也屬於「活著」的器物,但它們就沒有所謂的思維邏輯,只是一堆設定好各種預案的程序。
「我付出好大一番心力,終於讓它理解了『天賦能力』的意思,它也很配合我,讓我順利的從它口中得知了那個未知的能力……」
說到這,本伯目光看向實驗台上的「水晶女郎」。
「還是由你來說吧,把你所有的能力都說出來,不准隱瞞。要知道,你面前的這個人類,可是你的造物主。」本伯:「隱瞞造物主,可是大罪!到時候你的思維泯滅了,別怪我不提醒你。」
安格爾:「……?」
這就是你口中的「配合」?你確定不是威脅?
水晶女郎看了眼安格爾,似乎想到了什麼,先是說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誰是弗拉明戈……」
安格爾看了一眼本伯,輕聲解釋:「這是我之前向她詢問的問題,嗯……需要我現在解釋一下嗎?」
本伯桀桀怪笑幾聲,橫瞳繼續維持著「人」字形狀的欣喜狀態:「沒事,先聽她說。」
安格爾點點頭,繼續聽水晶女郎的講述。
水晶女郎說自己有三個能力,分別是:登錄里世界、變形、殤情墨水。
其中「殤情墨水」是新能力。
剩下的兩個,「登錄里世界」,其實就是登錄夢之晶原;「變形」則代表了它的強延展性。
至於「活著」的特質,並沒有被它當成是特殊能力,畢竟當它擁有自我的時候,不會認為「自我」是一種天賦能力。
就像人類也不會把吃喝拉撒當成一種能力,這對它而言,都是與生俱來的。
安格爾低聲重複:「殤情墨水……」
新能力與情感有關?
這讓安格爾瞬間想到了那塊沾染了弗拉明戈血液的綠松石。
也是這顆滿載著濃烈情感的綠松石,帶領安格爾看到了弗拉明戈那段關於殉情的記憶。
難道,那塊綠松石才是讓「殤情墨水」誕生的源頭?
安格爾心中思緒流轉間,水晶女郎已經將殤情墨水的能力,簡述了出來。
——它能夠從「殤情」之人身上,汲取情感的墨水。而被提取情感墨水的這個人,將忘記她所經歷的這段「情傷」。
乍聽之下有些複雜,但其實這個能力不難理解。
何謂「殤情」?就是一段起於愛情,但最終結局卻充滿遺憾的情況。
比如,一段還沒有告白,就已經提前宣告結束的暗戀。
還有,本是神仙眷侶,卻因為客觀原因,比如家庭、觀念、性格……等等,被迫分離,不得善終。
又比如,像弗拉明戈這樣,愛戀剛起,一方卻意外身亡,只給未亡人留下永久的遺憾……
等等。
這些都被定義為「殤情」。
水晶筆能夠從這類殤情之人身上,汲取獨有的情感墨水。
而被汲取了情感墨水的人,也將忘記這段讓她遺憾終生的情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理解為,水晶筆COS成了一個專攻於愛情的心理醫生,為那些受情所困的人開解。
汲取他們身上的殤情為墨,讓他們忘記這段刻骨銘心的情傷。
就安格爾看來,這個「殤情墨水」的效果非常非常的「專」。
是針對「愛情有缺憾」的人的特攻,對於其他情感,譬如友情、親情,並沒有什麼效果。
如果「殤情墨水」的效果僅此而已的話,安格爾覺得有點太弱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輔助能力。
「不不不,效果遠不止於此。」
或許是發現安格爾有些看不上「殤情墨水」的效果,本伯立刻跳出來反駁。
「還有其他效果?」安格爾疑惑看向本伯。
「當然。它剛才只說了殤情墨水的汲取,並沒有說殤情墨水的運用!」
本伯的話,也讓安格爾眼裡生出幾分好奇。
的確,他剛才也曾思考過,殤情墨水被汲取出來,應該是有作用的,要不然為何要汲取?
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殤情墨水能用在什麼地方?難道,是讓某些材料染上情感的力量,就像弗拉明戈的綠松石?
安格爾思索間,本伯已經給出了答案。
只見本伯略帶得意的昂著羽翼,道:「用這份獨特的墨水,寫出的愛情故事會更容易讓人共情。」
「作為一名劇作家,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墨水!」
安格爾:「……」
原來如此。
安格爾眼裡閃過恍悟,也對,墨水的作用肯定是寫在紙上的。他剛才重點全放在「殤情」的部分,沒往這方面去想。
他現在也有些懂了,為何本伯之前從側門出來時,一整個欣喜激動的樣子。
的確,殤情墨水對於文字工作者來說,是有一些用。
就比如很多作者不擅長寫感情戲,有了這墨水,或許能幫忙改善。
不過話說回來。
一個本身就能靠文筆牽動他人情緒的作家,應該是不會想要用這種墨水來作弊的……他們隨意寫出的簡樸文字,都能打動人心,何須外掛?
換言之,本伯似乎沒有發覺,它已經暴露了自己沒辦法用文字調動讀者情緒的手殘真相。
安格爾在心中默默為本伯點了根蠟燭。
「你剛才說,這種墨水只能用在愛情故事上……所以,本伯先生是一位專精愛情劇本的劇作家嗎?」
本伯:「那倒不是。不過,無妨。」
「以前不是,現在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