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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五龍二俠二打蓮花湖 老劍客出首力解重圍007

2024-08-24 03:08:54 作者: 張杰鑫
  這叫剛強志氣,是惹禍招災的根苗,這要是賈明,一句話就完啦:「我不去。」韓秀以言語又激勝爺,對西廊眾人說道:「勝老達官真叫人佩服,咱西廊下的賓朋,請二位到那裡觀看。」

  林士佩明知是計,站起身形說道:「愚兄願往。」本山的二少寨主閔德俊長嘆一口氣,心中暗道:「勝老者休矣。可惜風燭殘年,喪於寒泉之下。」閔德俊思索至此,叫道:「韓兄長,小弟願往一觀。」林士佩、韓秀、玉面小如來,綠林道三位美英雄,要夠奔寒泉。勝爺在東廊下說道:「那位與老夫觀敵?」

  話言未畢,站起二人:聾啞仙師諸葛山真、紅蓮羅漢弼昆長老。

  老二位站起身形,一個說:「貧道願往。」一個說:「貧僧願往。」閔士瓊明知勝爺必死,趕緊叫兩名嘍卒提燈引路,六位後面跟隨。勝爺在東廊下抱腕當胸,說道:「夏侯兄長、孟二俠賢弟、蕭三俠賢弟、屠大哥、李四弟、七爺賈賢弟、眾位仁兄賢弟,千萬壓住了,別叫他們年輕的出首比賽,有什麼事,等我回來。」閔士瓊此時捻髯竊笑,心中暗道:「今生今世,勝英你回不來了。你探寒泉好比長江水,一去不回頭。」二人打燈籠引路,六位後面跟隨,出離聚義廳,向西北而去。來到後寨門,開開寨子門,只見有些弓箭手,二少寨主報明嘍卒頭目,大眾出了寨子門,向正北而去。上了北山坡,踏陡壁山崖,走了些羊腸鳥道,出去里許,前面有一山峰,山峰下當中有一涼亭,三面敞著,北面有石頭作成的隔扇,東西兩面有漢白玉的欄杆,亭子是座北向南,進亭子有漢白玉的階腳石,兩旁有兩棵漢白玉石頭柱子,俱都猶如麥斗粗細。兩個打燈籠的嘍卒將燈籠掛在漢白玉石柱子上,韓秀叫道:「勝老明公,換水靠吧!」韓秀打開包裹,將大衣裳脫去,打開水靠。道爺一看,就是一怔:別位的水靠都是魚皮掛里,油綢子為面,惟獨韓秀的水靠則不然,油綢子掛里,魚皮在外,上身下身相連,就好似連腿褲一般。道爺遂叫道:「勝三爺請亭後換水靠去。」二位到了亭子後,勝爺將包裹放在就地,撤去鴨尾巾,脫去大氅,裡面靠身的衣服不脫,穿上三叉口的水靠,上身油綢子絹帕繃頭,頭戴月牙分水蓮子箍,卡好了脖領、袖口,勒上分水套,系上分水裙,水珠不能入內。水靠水衣穿戴齊整,道爺提藍布道服,由囊中掏出一物,好似一條腰帶子,一身的魚鱗,一丈余長。老道拿著中間一抖,「撲楞」一聲,遞給勝爺,遂叫道:「三爺,你將此物系在腰間。」勝爺問道:「此物何名?」道爺答道:「這是我自己造的,並不是古人所傳,貧道杜撰的名字,叫『雙龍斗杆棒』。一頭有子午釘,專扛金鐘罩,能破鐵布衫;一頭龍口咬著一顆避水珠,成色雖不十分高,也能避得了水,將此珠放在水內,水不能浸入。」勝爺系在腰間,分水裙一蓋,並不顯露,聾啞仙師將勝爺的衣服包好,二人夠奔涼亭前。此時韓秀早已換好水衣水靠,韓秀說道:「明公,你先下泉,我先下泉?探一探深淺,絕不動手較量短長。」勝爺說道:「刀山油鍋在前,我也不能落他人之後。」勝爺由柱子上摘下一個燈籠,登台階石。借燈光觀看,漢白玉石頭鋪地,寒泉如同今日鄉間的大水井一樣,用漢白玉石鑲著口,勝爺在東面上向下看,冷氣襲人,如同三九天的寒風相似,水距井口一丈三四尺深,水色紅混,直向上冒水花。列位,活魚往裡一放,一個時辰,就漂上來而死。勝爺看畢,仍將燈掛在漢白玉柱子上,勝爺此時覺著兩腿發木,抬頭一看亭子裡外,全都油漆彩畫,頂上有一根架海,是大紅油漆的,此亭子有三間房子大小,那架海上掛一尺多厚的冰霜,乃是寒泉冷氣凝結。勝爺心中暗想:此水必然涼能入骨。勝爺平生真沒見過這樣的泉水,諸公如其不信,上大西洋國去有道河,其水紅而混,多大水性的人,下去不能上來。閒言少敘,勝爺看罷,倒吸了口涼氣,呆呆發怔。韓秀在亭子外用言語激勝爺,說道:「勝老明公,如懼此水,可另換別位前來探寒泉。」勝爺說道:「我懼怕此水,難道鏢行別位就不害怕嗎?虎穴龍潭,我勝某自己闖,還能叫別位冒險嗎?」老英雄說罷此話,下腰就要下泉,林士佩心中說道:「老匹夫可要完啦。」韓秀心中思索:可惜勝英一世威名,喪於寒泉之內。本山的二少寨主心中難過:勝英可惜,替天行道之人,落得這樣下場。道爺口念無量佛。

  正在此時,就聽山峰西北面一聲吶喊,童子聲音:「勝三哥別下泉,小弟來也!」勝爺抬頭一看,山峰上一人,一下腰跳下。勝爺看此人,一身藍布衣服,來至勝爺切近,遂叫道:「三哥,快下亭子!」大眾觀看此人,一身小衣服,藍布褲褂,白襪青鞋,手中提著藍布包裹,年方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白臉面,有句俗語:眉清目秀,性兒柔,柔而不剛。勝三爺與道爺俱都納悶,此人十五六歲,為何口稱勝三哥?勝爺問道:「壯士何如人也?」少年人笑答道:「這道長必是二師兄諸葛兄長,這位和尚必是弼昆師兄。」勝爺聞聽,心中更不明白,少年又說道:「三位師兄大概不認識小弟,我有一信,三位兄長一看便知。」說著話遂由貼身衣服內,取出一個白紙包,打開白紙包兒,裡面又有一層油紙包兒,打開了油紙包,取出書信,雙手捧著,口中說道:「勝三哥觀看。」此時已有三更天,紗燈不甚亮,勝爺看不甚真,勝爺遂走至東邊柱子底下,借燈光觀看,只見上書「勝英賢契收拆」。在一旁有行小字:「寄書之人系汝之師弟葉伯紜。」勝爺看畢,叫道:「道兄!你看看。」


  道爺一手拿著書信,一手打稽首,說道:「無量佛,老師的親筆。弼昆賢弟你看看。」和尚一看,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老師的親筆。」道爺心中暗想:「三太他們都要收徒弟啦,您還給他們收小師叔呢。老師你當閉門啦。」葉六爺遂說道:「我五哥早來了半月,我五哥叫飛天玉虎蔣伯芳,慣使一條亮銀盤龍棍,乃是萬人不敵之勇。」勝爺說道:「為何沒見呢?」葉伯紜又說道:「老師兄您先別著急,您給我介紹介紹綠林道的朋友。」勝爺說道:「我倒疏忽了。」遂對韓秀說道:「這是我師傅的道童,跟我恩師學了二年技藝,也算是我的師弟。二位見見,要多多親近。」又給林士佩與本山的少寨主介紹,勝爺說道:「此位是本山的二少寨主,玉面小如來閔德俊。」二人彼此一見,各施一禮,暗中都有相愛之心。葉六爺說道:「韓寨主,探泉乃是小孩的事,我老哥這大年紀,焉有工夫兒戲呢?我替我老哥探泉,有大事再叫我老哥出首。」林士佩心中說道:「這是勝英的替死鬼。」葉伯紜又說道:「三位老哥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您下去怎麼上來?這不像鄉間的井,兩足可以踏井磚而上,這寒泉四外都是泥土,方圓一丈有餘;不掛上挽手,怎麼上來?我先掛上挽手,然後換水衣水靠。」語畢,由兜囊中取出五鉤如意抓,三尺六寸鋼鏈子,有大拇指粗,一丈二的棉花線繩,水深夠不著,又接上一根麻繩,五鉤如意抓一抖,先將架海上冰霜抓落,然後又一抖抓,五鉤深入架海內,將繩往下一放,離水皮一尺有餘。韓秀一看,此人太精明啦,還沒下去,先打算上來。葉六爺將繩放下去,叫道:「三位兄長,此繩是我之命,若給割斷,我命休矣!」囑咐已畢,又說道:「勝三哥,你探泉先別向井口裡看,一向井口低頭,寒氣先將你的臟腑侵了。」語畢,一縱身來到井口,就要到寒泉。

  列位,葉伯紜與蔣伯芳是怎個來歷呢?大明末帝,有一位范老大人,官居文華殿大學士,至明朝十三帝崇禎時,有功不賞,有過不罰,只鬧得天下洶洶,刀兵四起,范老大人屢次上本,崇禎爺不納,范大人告疾還鄉,回到原籍江夏縣。老大人樂守田園,施捨濟眾,冬舍棉衣,夏舍暑湯,買鳥放生,修橋補路,窮不能娶者助資,貧不能葬者助衣裳棺柩,舍義地三頃六十畝。范老大人一日正在書齋看書,忽聽鐃鈸的聲音,遂問下人道:「是何處來的聲音?」下人答道:「有一位老道,現在外面化緣,不吃不喝,坐了三晝夜啦。」范老員外命家人送錢送食,俱都不要,只求見老員外一面。下人將此話一說,范老員外說道:「欲見一面,有何不可?」老員外遂出離府門,一看老道在門前打坐,藍布道服,楊木道冠,楊木簪子別頂,鶴髮童顏,道骨仙風,真有逸世離塵之儀容;半尺長的黑髯,娃娃臉,范老員外未看明白,他乃是返老還童。老道遂對員外說道:「唔呀,貴人已至。」范老員外問道:「你要化什麼物件?」道者答道:「我要化老員外四口壽木。」員外問道:「出家人化壽木何用?」老道答道:「江夏縣南門外有一座廟宇,內寓難民二十餘家,一家男的死了,一家女的死了,活著的還全都染病,貧道給他們診脈,已經病入膏肓,不能挽救了,故此化您四口壽木。」范老員外答道:「果然是真,我必舍四口壽木。」遂叫老院公同道人前去察看,真是有兩家,不但死了一男一女,活著的還病在稻草之中,一家有一個小孩,一個四五歲的,一個五六歲的。老管家遂問那有病的貴姓,那病了的婦人答道:「姓葉,小孩已經四歲了。」又問那家男的病人貴姓,那男人答道:「姓蔣,小孩已經六歲了。」再問家鄉住處,可就說不出話來了,兩眼一閉,咽了氣啦。老管家悲傷之甚,回到府中,多加了些美言,范老員外遂叫老管家買了四口棺材,四身壽衣,給他兩對夫妻俱全合了葬,並立了石碑,一葉氏之墓,一蔣氏之墓,兩墳相隔一丈余遠。安葬之後,就剩下蔣家的孩童六歲,葉家孩童四歲。江夏縣有一家中等的財主,是絕戶,就有人給財主家送去,那財主家聽說,小孩的大人是瘟症死的,恐怕傳染,俱都不要。老道將兩個小孩攜至松竹觀萬笏山,老道給兩個小孩一診脈,並沒有瘟病。道者就是老劍客艾蓮遲,平生傳了四個徒弟:大徒弟鎮三山夏侯商元,二徒弟鐵牌道人諸葛山真,三徒弟帶藝投師,就是勝三爺,四徒弟紅蓮羅漢弼昆長老。且說道人將小孩帶到廟中,不到兩個月,兩個小孩身體已經強壯了,閒暇無事,教授武術,給四歲的小孩起名葉伯紜,六歲的起名蔣伯芳。伯芳愛棍,伯紜愛水,兩個小孩這一練功夫,又肥又胖,老劍客一歡喜,給葉伯紜起號承龍,伯芳起號飛天玉虎。

  光陰如箭,日月如梭,蔣伯芳已十五歲,梳著兩個小抓髻,六七歲時使木棍,及至十四五歲換了鐵棍,在十五歲時,有一日五更天天降大雪,伯芳用竹掃帚打掃山門外的大雪,風颳得雪堆積有七八尺高,伯芳打掃那堆雪,見雪中埋著一個死人,伯芳遂報告了老道,老道來到跟前,一摸此人尚有氣息,艾道爺說道:「此人有病,與你兩人前世有緣,你可以救他,將他搭在空室內,給他灌點薑湯。」伯芳說道:「不用搭,我一個人就將他提到屋中去了。」提到屋中,薑糖水一灌,又用棉被一蓋,工夫不大,此人甦醒過來,遂說道:「我是杭州府人氏,在東門外開雜貨鋪,我由三四歲時得了心口疼之病,都說是心疼。」列位,沒有真心疼的,那全都是胃氣疼。三國時有一位心疼的,他乃是真心疼,一句話未說完,就心疼而死。真心疼沒有法治。閒言少敘,此人姓董,雙名世興。艾道爺診脈,給開了方子,打發人照方抓了三付藥,董世興雖然甦醒過來,仍然臥床不起,蔣五爺遂給他煎藥,侍奉兩月有餘,病體痊癒,董世興遂說道:「我的姐丈做外官,給我打來信,叫我到任上另謀生意,我這是前去投親,杭州的買賣已經關閉。我到了任上,我姐夫又榮升到雲南貴州去了,我起早多趕路程,正適天降大雪,來到廟前,天氣寒涼,我打算叫開廟門暫避風雪,當時犯了老病,我將小包裹一拋,倒於塵埃。我已經人事不知,道爺救了我的命,我再生不忘。」艾道爺說道:「不是我救的你,乃是我的小徒蔣伯芳救的你。」此人遂說道:「如此我與令徒結為異姓兄弟,請道爺給主盟。」道爺也甚願意,遂給二人主盟,結為生死之交,董世興十六歲,長伯芳一歲為兄。世興遂欲仍返杭州,重整買賣,臨別之時說道:「兄弟救我一命,我若有寸進時,必報賢弟之恩。」又說道:「並且我回杭州,川資尚且短少。」伯芳說道:「我有三年的體己錢,現在未花,是我每天十二支點心錢。盟兄你用此錢作盤費吧。」世興也不客氣,將錢接過去,說道:「愚兄將住址給兄弟留下,乃是杭州東門外,座南同義合雜貨鋪。倘若愚兄發達之日,定不忘賢弟。」董世興拜參了神像,又謝過道爺,二人才灑淚而別。此段文字並非閒談,後來必有用場。


  光陰似箭,轉瞬三年,伯芳力氣已足,艾道爺給打了一條亮銀盤龍棍,叫道:「伯芳,你已長大成人,可去江蘇十三省總鏢局找你勝三哥,你師兄弟六人,就是你勝三哥忠實,現為俠客,你在那裡跟他學行俠作義。」蔣伯芳聞聽,不忍下山。

  老道說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伯芳無法,遂叫老師開了住址,夠奔江蘇而來。葉伯紜見師兄走去,在廟內無精打采,艾道爺遂說道:「你也該出世啦,你也去十三省總鏢局吧,你勝三哥他們都受了戒啦,下山不准回廟,每年我遊方,與他們見面。你下山後仍許回廟,為你無家無業。我給你寫一封書信,到在那裡,你師兄如見我面一般。」伯紜含淚拜別恩師下山,沿路上聽說勝三爺蕭金台盜萬壽燈,英雄心中暗想:我何不到蕭金台盜出萬壽燈?我這一出世,豈不是壓倒群雄?英雄遂夠奔蕭金台,不走山口,到蕭金台的客廳,聞聽閔老寨主與四湖之人(蓮花湖、黑水湖、澎湖、巢湖)韓秀、曹榮等密議:「藥酒、薰香若失敗,叫韓秀請勝英探毒水寒泉,乃是第三條絕戶計。勝英若死,鳥無頭不行,他的手下人就亂了。」葉六爺聞聽,打丁一個冷戰,遂先來到後山,自己暗中探明寒泉,單等勝三爺來探寒泉時,我再露面。是夜三更來天,勝爺方要下泉,要緊關節之時,葉六爺出首,替勝爺探泉,鎮住萬丈翻波浪韓秀。

  且說葉六爺一縱身來到泉口,向下一躍,丹田一較勁,下泉用手一托水,一丈有餘;三托水到水底,四丈余深,來到水底,開目視物,看一丈四五遠。葉六爺在泉一打轉,在西北角有斗大一穴,裡邊有一水蟒,粗一尺有餘,紅顏色,吐出信子有尺余長,穴口外,透亮白,葉六爺用手一把抓下一塊,掀開分水裙,裝入油布口袋。列位,葉六爺抓的乃是冰片。抓下之後,葉六爺用手一按水,向上而起,水蟒昂首奔葉六爺而來,葉六爺已經出水,倒繩而上,乃至上面,回頭向下一看,惡蟒腦袋出水二尺余,蟒方打水裡出來,氣力不足,若是緩過氣來,惡蟒就可以將人吸回去。葉六爺上了泉口,一縱身形,上了亭子。三老一看葉六爺,美玉臉像似紫茄子,勝爺問道:「六弟,覺著怎麼樣?」美英雄搖頭不語。勝爺攙著六爺轉了兩個大彎,六爺緩過這口氣來,說道:「好涼的水呀!」韓秀木雕泥塑,暗中大吃一驚。葉六爺叫道:「韓寨主,此水四丈余深,水底雪花白。」說著話,由口袋內取出冰片說道:「此物為憑。」

  遞給韓秀,韓秀接過來,就覺著胳膊上冒涼氣,韓秀又遞與葉六爺,葉六爺帶在兜囊中。韓秀問道:「葉鏢頭,裡邊有何物件呢?」葉六爺說道:「任何皆無。」韓秀問道:「那塊白的從何而來呢?」葉六爺答道:「大概此泉出寶。」原來,韓秀最怕蛇,韓秀若看見尺余長的蛇,就驚惶失措。列位,人生在世,天然的性情,各有所長,葉六爺若告訴韓秀水底有水蟒,韓秀絕不敢下泉。韓秀問葉六爺水底有何物,葉六爺說水底並無他物。韓秀將水衣水靠緊好,叫道:「勝老明公,我就借令師弟這條挽手吧,他若拿下來,我還得再掛挽手。」勝爺說道:「很好很好,何必問呢?」韓秀叫道:「林大哥、閔二弟,這個挽手一斷,我命休矣。」勝爺說道:「韓寨主你放心下泉,絕沒有動這條繩的。」韓秀來到泉口,丹田閉著氣,躍下寒泉。

  韓秀跳下寒泉,用手一托水,墜下一丈多去,那水蟒正在水中尋人呢,韓秀向下走的時候,就見大蟒昂首吐信子。韓秀一看,真魂皆冒,趕緊向上起,大蟒隨著也跟上來了,韓秀方出泉水,一捋挽手,大蟒也出水了,一張口,將韓秀左腳腿子咬住,韓秀顧不得別的,仍然向上攀繩,將水蟒帶出水五尺余,韓秀左腳一蹬,復又一抖,水蟒落於水內,韓秀的水靠及貼身的褲子俱都被蟒咬斷。韓秀上了亭子,桃花臉變成青色,不能動轉。

  林士佩上亭攙韓秀,攙到亭子外,林士佩攙著韓秀轉了十幾個大彎,韓秀緩過這口氣來,長嘆一聲:「嚇死人也。」韓秀遂向勝爺說道:「明公令師弟可不對,水內有一尺余粗的一條水蟒,長有數丈。」沒等勝爺答話,葉六爺說道:「水蟒怎麼不傷我呢?」韓秀說道:「你能避五毒。」勝爺叫道:「韓秀寨主!有什麼事大廳裡面談吧。」此時,勝爺的水衣水靠也脫了,葉六爺的水衣水靠也脫下去了,惟有韓秀穿著水衣水靠而走,連打燈籠的嘍卒,又加上葉六爺,共合九位,奔大廳而來。韓秀跛著一條腿,跟隨眾人,進了後寨門,來到聚義廳,閔土瓊老寨主捻著花白鬍鬚,得意洋洋,淨等嘍卒前來報老勝英死於寒泉呢,然後再看東廊下八十餘人怎麼辦法。老寨主正然暗中思索,就見兩個嘍卒打燈籠回來,老寨主察顏觀色,不問可知,鏢行人未受害,只見勝爺面帶喜色,又見勝爺身背後有一個小孩,一身藍布的衣服,俊美異常,再看後面韓秀,通身水靠未脫,跛著一條腿,劍眉直皺,不問可知,三條絕戶計,第四陣又輸。

  勝爺說道:「老寨主,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此人隨我恩師學了幾天技藝,也算是我師弟。」遂指葉六爺對閔士瓊道:「此人姓葉名伯紜,號叫承龍,人稱海底撈月。」葉六爺向前打躬,閔士瓊抱腕當胸,勝爺又說道:「方才我師弟代我探了寒泉。」葉六爺遂對閔士瓊說道:「探泉乃是小事,我替我師兄辦了。」語畢,從衣袋中取出冰片,遞給老寨主道:「此物為證。」閔士瓊接過冰片,就覺著半身發冷。老寨主又問道:「韓寨主探泉如何?」韓秀氣得說話都打了哆嗦啦,說道:「老寨主請看。」將腿一伸,就見腳腿子被蛇咬得都脫了皮啦。老寨主問道:「這是怎麼的?」韓秀就將探泉的情形報告一回,西廊下群雄聞聽,俱都愕然。勝爺說道:「第四陣探泉,可承讓了?」閔老寨主說道:「那是當然鏢行贏。」語畢,將冰片遞給葉六爺。閔老寨主又說道:「天已不早,請諸位用過酒飯,有什麼再說。」勝爺並不客氣,歸座吃茶。閔老寨主遂暗與八大名山的群雄商議:「如今輸了四陣,若十陣賭輸贏,必然俱都輸與鏢行無疑。」閔士瓊又說道:「咱們想法子愚弄勝英,不與他十陣賭輸贏才好。」此時,眾人俱用過了飯,休息的休息,出恭的出恭,東西兩廊外面就是廁所,可不能出蕭金台。


  次日天明二十九日,漱口、淨面、吃茶,不必細表。

  及至擺好酒席,大眾入座,酒過三杯,閔士瓊問道:「鏢行眾英雄因何至此?」勝英答道:「為萬壽燈而來,如不得回萬壽燈,勝英不出蕭金台。」閔士瓊說道:「明公約的高人甚多,我們打皇宮內院竊來萬壽燈,勝老明公,你能在敝山也盜萬壽燈嗎?定一個日期。」勝爺平生不會竊取偷盜之事,勝爺未答—言。大義士天佐答道:「但不知放燈之處,有消息埋伏沒有?」閔士瓊說道:「並無消息。但是放燈之處非常堅固,不好出入。」大義士說道:「沒有消息,我就能偷。你我大家吃完飯,同去看放燈處所。」吃完了飯,勝爺率領鏢行三十餘位,閔士瓊也率領八大名山的出色人物三十餘位,勝爺與閔士瓊並肩出離了西角門,向西走過三道寨子,再向北有兩層院落,再向北去,有翠竹林一道,竹林中有甬路,穿過翠竹林有北房三間,東西南北圍著房有八棵天棚竿子,上邊有橫豎竿,天棚架子相似,天棚竿上掛銅鐵網,銅鐵絲有綠豆粗細,能工巧匠擰成核桃大的窟窿,四周圍刨下坑去,銅鐵網入地二尺多深,方磚鋪地。閔寨主用手一推天棚竿子,就聽四外鈴鐺響,網之四周有個響鈴,網一顫鈴鐺便響。這八個鈴鐺在網裡面,有鴨卵大小,二少寨主手拿一細白蠟竿。此時巳分時候,大眾觀看真切之甚,這三間北屋門窗戶壁都是鐵的,窗欞上不糊紙,乃是青石護窗板,都是妙手石匠所造,那青石板四周都有卡口,空氣都不通。老寨主叫德俊用白蠟竿子敲護窗板,護窗板一響,裡面有人將護窗板打開。屋中人乃是閔士瓊的徒弟,聞聽白蠟竿敲開板的聲音,遂將青石板向上一托,用鋼鉤一掛,打開了四五塊石窗板。正當中設立一座柏木台,南東西三面紅油漆欄杆,打東北角上台,台上有一個八仙桌大的鐵箱子,箱子口向外,箱子上有銅飾件,鎖頭鎖著,黏著三寸寬一尺長的封條。

  閔士瓊叫道:「王強將鎖開了,與眾位觀看珍珠燈!」這守燈的是老寨主第三十七名徒弟,名叫雙錘將王強。那王強聞聽老寨主吩咐,不敢怠慢,急忙由兜囊中取出鑰匙,鐵箱旁邊有一個水瓶兒,是早預備浸封條的,將封條用水浸濕了,揭下封條,用鑰匙將鎖開了,一手掀開箱子蓋,一手提珍珠燈的金鍊,大眾隔著網向內觀看,王強將珍珠燈四面俱都朝外,給大家觀看,真是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大義士叫道:「三哥,這回珍珠燈不假。」白子玉的藕芽,璧璽的荷葉,寶珠用真金線穿著,花籃底下,一根金線穿著一顆珍珠的燈籠穗。老寨主對鏢行人問道:「眾位可曾將燈看明?」大眾說道:「已經看明。」閔士瓊叫道:「王強,將燈收起來!」王強將燈放在箱內,鎖好鐵鎖,復又黏上封條,然後王強向箱子上一坐。閔士瓊對勝爺道:「盜燈時不許用薰香蒙汗藥,不准叫網上鈴鐺響,不准叫屋內的人知道,不許挖窟窿,勝老達官能盜燈嗎?」勝爺不諳偷盜之事,未敢答言。大義士說道:「三哥,我能偷,我叫賊魔,專講究偷盜。但不知多少日期?可得限長才能行呢。」閔士瓊說道:「一個月兩個月均可。」大義士說道:「日期太長啦,我等不了,我怕受了急。」閔士瓊說道:「十天八天。」大義士說道:「十天八天我也怕受了急。」閔士瓊說道:「一個時辰。」大義士說道:「一個時辰,你看我進去偷去行啦?」閔士瓊說道:「大義士自便吧。」大義士說道:「今天是二十七日,七月初一日為限,雞鳴時偷出來。我若至期盜出,你當如何?」

  閔士瓊答道:「你如盜出,我父子自備其縛,打正犯幫犯的官司,絕不食言。如果你要至時不能盜燈呢?」大義士答道:「至期盜不出燈來,官司我勝三哥打,就說我三哥自己盜的燈,已經損壞啦。到那時我在聚義廳自刎一死;如若不死,你叫我閔天佐,我就不姓歐陽啦。」閔士瓊說道:「咱二人擊掌吧。」

  大義士說道:「擊掌吧。」閔士瓊背後林士佩說道:「老寨主別跟歐陽天佐擊掌,跟勝英擊掌。」大義士舉著手,閔士瓊又不擊掌啦,惹得眾人大笑。閔士瓊對勝爺道:「我與勝老達官擊掌。」勝爺過來擊完掌,大義士說道:「你們可得管我吃喝。」

  閔士瓊說道:「蕭金台廚房,隨便吃喝。」閔士瓊叫道:「德俊,今日傳知東北角更夫,定更鑼響,人不准下更樓。西北角兩點打更,西南角三點打更,東北角四點打更。梆鑼一響,俱都不准下更樓,五更止住。蠻子若是裝神鬧鬼,不必驚恐,由今天夜間起,打到七月初一五更為止。」兩造的英雄俱歸聚義廳,只留下蠻子,這一來勝爺又被賊人愚弄了,白贏了四陣,作為無效。賈七爺叫道:「三哥!十陣賭輸贏,白贏四陣。」

  勝三爺說道:「我但得容人且容人。」

  兩方英雄三百來位,等到掌燈之後,歐陽爺沒露面,夜間兩廊下英雄換撥打盹。及至三十日,閔士瓊又出了計策,謀害金龍。是日吃完早飯,孟金龍在東廊下舉著金鼎龍頭搠,大聲對閔德潤喊道:「看這個是什麼?」閔德潤在老寨主身後,唉聲嘆氣,老寨主問閔德潤道:「孺子為何唉聲嘆氣?」大少寨主說道:「父親,孩兒二十八歲,沒打過敗仗,前次五方飛蛇樓盜燈,孩兒與金龍動手,孟金龍將孩兒愚弄,幾乎將孩兒撞得吐血。您當著天下英雄與勝爺說明,叫金龍將兵刃還回,孩兒與他戰上幾百個回合。」閔士瓊遂站起身軀說道:「勝老明公,可能叫少鏢頭把兵刃還回嗎?叫他二人當著天下英雄再分勝負。」勝爺答道:「老寨主,這有何不可呢?當著天下英雄,我絕不駁朋友面子。」勝爺遂叫道:「金龍,將兵刃還給人家!」


  傻英雄一聽要搠,將搠向地下一橫,答道:「沒拿來呀,在鏢局子呢。」勝爺說道:「方才你還拿著呢,趕快還人家。」九頭獅子孟二俠道:「小冤家,你三大爺說話,你都不聽啦?給人家。」孟金龍說道:「管我的太多,沒法子,給人家吧。這幾天我在鏢局子睡覺都抱著搠,九尺多長,真好使。」金龍萬不得已,將搠向當中一扔道:「再搶過來可就不給啦。」這一扔搠,將鋪地的方磚砸碎好幾塊。大少寨主勒了勒皮挺帶,趕奔近前,拾起龍頭搠,說道:「金龍敢與大少寨主比賽二百回合嗎?」金龍說道:「只要你們山賊管吃,戰五百回合,小子。」

  閔士瓊叫道:「孺子且慢。」又叫道:「勝老達官,他們傢伙都重,倘若兵刃走了手,就許傷了眾賓朋。讓他們二人到山坡空曠之地比賽去。」勝爺捻髯思索:「作賊的沒好心,會用毒計。金龍本是愚人,怕他們山坡下有埋伏。」勝爺捻銀髯不語。

  勝爺未及答言,銀龍走到勝爺跟前說道:「您怎麼不叫我孟大哥與大少寨主去山坡比賽呢?」勝爺仍不敢放金龍出去,怕被人家謀害。銀龍又轉到東廊下叫道:「孟二爺,如此如此,萬無一失。你老人家發一句話吧。」孟二俠遂站起身軀說道:「我的孩子,跟您的孩子不是一樣嗎?你老人家叫他去吧。」勝爺仍然不語,孟二俠說道:「閔老寨主,金龍是我的犬子,就叫他們去西山坡下比賽吧。」閔士瓊說道:「可有一件您得擔保,二人比賽,兵刃出手,躺下算輸,不准傷害性命。」孟二俠說道:「這有何難?」遂叫道:「金龍,你與大少寨主比賽,兵刃出手,躺下,就算輸啦,不准傷害性命;如若傷害性命,我將你架火燒死!」金龍說道:「我明白,他要將我打倒下,也不許傷我性命。許我扒他衣服不許?」孟二俠說道:「那不在話下。」孟二俠不知金龍愛山賊的衣服。二人遂站起身形,大山賊說道:「走!」金龍說道:「不用橫,有你的樂子。」

  二猛出離了西角門,夠奔後寨門,一開後寨門,嘍卒們俱都弓上弦,刀出鞘,大少寨主報告把門的頭目說道:「奉老寨主之命,我二人在山坡下比賽輸贏。」二人來到西山坡下,茂林深處,大少寨主道:「今天要立見輸贏。」孟金龍說道:「不用賣狂,君子打,小人打?」大少寨主說道:「沒聽說過。」

  跳起來就是一搠,大英雄接架相還。二人都是力大絕倫,兵刃碰在一處,叮噹亂響,大少寨主力量小點,兵刃應手,孟金龍兵刃短點,是一寸小一寸巧;二人一位是金鐘罩、鐵布衫,一位是十三太保橫練。二人真是棋逢對手,降魔寶杵起處風雲吼,金鼎龍頭搠砸上神鬼驚。二人正在打得難解難分,就聽密林深處一聲喊叫:「孟金龍死期至矣,尚且不知!」此人身體七尺余高,掌中虎尾鑌鐵棍,說道:「金龍你記得蓮花湖,你踹了寨主一腳?一腳成仇恨,晝夜記心頭。」列位,此人是誰?乃是蓮花湖的水八寨主鐵棍無敵將朱甘棠。由山坡上撞下來,亮虎尾三節棍摟頭就打。大英雄降魔寶杵向上一迎,嘩啦啦一聲響,大英雄又聽背後金鼎龍頭搠砸來,金龍轉身相迎,只打得地動山搖。二人打一個,工夫不大,金龍熱汗直流。這三個人的兵刃,金鐘罩都搪不住,打上就得破了,金鐘罩、鐵布衫,猶如不管事一樣。大英雄心中思索:「短命鬼小龍,你害了我啦。老山賊叫我山坡比武,三大爺不言語,你叫我三大爺說話,三大爺不說話,你叫我父親說話。」正在此時,就見大樹上一人,腦袋朝下,離地三尺來高,一疊腰站起,說道:「黑心賊,你們又用詭計,倆打一個。」朱甘棠一看,認識是劍客,抹頭向南就跑。列位,劍客見金龍與閔德潤要往西山坡比賽,劍客就由天棚上走了,早到西山坡等著去啦,銀龍早看得明白,故此慫恿孟二俠,叫金龍應戰。且說朱甘棠向南就跑,劍客道:「猴崽子,我要叫你跑三里地,那算你本事大,我也不撒鷹放犬。」追出五七丈遠,劍客縱起來一腳,正踹在朱甘棠腰脊骨上,賊人身不由己,拋了虎尾三節棍,趴伏在地。劍客上前將朱甘棠按住,一掏腰,朱甘棠有飛抓,劍客將他捆上,左手提著虎尾三節棍,右手提著朱甘棠,轉身回來,將朱甘棠向地下一扔。金龍喊叫:「師傅,咱也爺倆毀他!」劍客說道:「我這大年紀,焉能倆打一個呢?」金龍說道:「咱爺們有理,我就說他們倆打一個,將我打急啦,我將我師傅喊來啦。」劍客一生一世就這麼一個徒弟,年老惜子女,人之恆情。您道,劍客為何不早下樹呢?皆因為叫金龍長長見識。劍客被金龍說得活動了心啦,一抖虎尾三節棍就是一棍,大山賊金鼎龍頭搠趕緊相迎,金龍後面叫道:「山賊,杆到後腦勺子啦!」金龍說道:「師傅,你身體矮,專打他腿,我個兒高,專打腦袋。」

  師徒雙雙戲耍大山賊,真是害人如害己,山賊氣力不敵,轉身奔後山而逃。劍客道:「山賊跑了,完啦。」金龍道:「不行,我愛他的衣服。」劍客也是溺愛不明,跟隨金龍就追,追到後山又遇奇事,二猛要捉拿大少寨主閔德潤。

  單表金龍在前,劍客在後,追過兩道山口,樹木交雜,現出兩條道路,西北去一條道,西南去一條道,金龍說道:「師傅你上西南追,我向西北追。」劍客說道:「傻小子,你追上他,你也拿不了他;我追上他,也不好拿。」金龍說道:「我要追上他,我就喊你;你要追上他,你就喊我。」語畢,爺兒倆分途追趕。金龍向西北去追,追到後山,聽見山里咯吱咯吱亂響,聞著有一股子血腥味兒。忽然又聽得猛虎發威的聲音,大英雄留神觀看,見一隻斑斕猛虎吃一個老太太,已將腿吃得剩下一半啦。這個老太太穿著一身藍布衣服,大英雄心慈,大聲喊道:「老虎別吃人哪!」老虎見有人來,惡虎捕食,奔大英雄而來,大英雄一伸胳膊,一口咬在胳膊上,金鐘罩咬不動,一揚右手的杵,掄起來就是一杵,這一杵正砸在虎頭上,老虎腦漿崩裂,大英雄一連又是三杵,將虎砸得紋絲不動。大英雄叫道:「老太太!老太太!」豈知老婆早已死去,呼之不應。


  大英雄一看,老婆六十來歲啦,大英雄心中酸痛,說道:「跟我的老娘差不了多大歲數。」孟金龍不覺淚如雨下,轉身形奔南去了,可就把追賊忘啦。大英雄忽聽有人吶喊:「再來一號!威威,再來一號!」大英雄只聞聲音不見人,急奔聲音而去,見一道旱山澗,一丈多深,看見一位未遇時的樵夫,身高七尺半,短頭髮一寸多長,長頭髮挽髻,一臉的油膩,青布大氅,破爛不堪,青皂布的靴子,腰間掖著一把大斧子,一條大繩子捆著中腰,站山澗上面向外拉那樹枝子:「威,再來一號呀!喊,再來一號呀!」金龍喊道:「窮小子,拾柴禾呢!」打柴的樵夫一抬頭,見是大漢,方要招呼大少寨主,一看不是。金龍說道:「你這兒來,你這兒來。」打柴的樵夫繞到金龍這邊,大個愛大個,誰也不怪誰,金龍說道:「咱倆比比誰高?」那樵夫走到金龍跟前,金龍說道:「你還矮著一頭呢。你拾柴禾幹什麼?」樵夫答道:「賣了柴禾養活老娘。」金龍說道:「你老娘是老婆婆嗎?」那樵夫答道:「是老太太。」金龍問道:「你老娘在哪住呀?」樵夫答道:「在北邊山環里有一個石洞子。」金龍說道:「你老娘死啦。」那樵夫說道:「你胡說。」

  金龍說道:「不是胡說,你老娘叫老虎給吃啦,我救的時候,已經腿都剩了半節啦。」樵夫問道:「當真嗎?」金龍說道:「你看看去呀。」樵夫聞聽,仰面大號了三聲:「娘啊!娘啊!老娘啊!」當時真是欲哭無淚。人要到了真傷心的時候,沒有眼淚。樵夫大號了三聲,向東就跑,金龍在後面跟隨。

  列位,戰國時有吳起者,殺妻求將,那吳起幼時讀書,曾與他老娘說過:「孩兒日後出山,若不得高官,不能回家見老娘之面。」後來吳起遊學三年,未得功名,吳起回家,仍是白人,他的老娘遂說道:「你布衣還家,忘卻昔日之言乎?你再遊學時,不得功名富貴,休見為娘之面。」吳起又遊學在外,拜孟子為師。忽然有吳起之家人,報告吳起老娘已死,吳起聞聽,仰面大號了三聲:「娘啊!娘啊!娘啊!」然後進書齋讀書如故。孟子問道:「起何不奔喪?」吳起遂將與母所說之話,對孟子說了一道。孟子不悅,遂不以吳起為徒,因吳起不孝。後來吳起殺妻求將,可見其忍也。

  閒言少敘,樵夫前面走,大英雄後邊跟著,來到老婆婆近前,那樵夫一見母親,雙手一抱,大哭:「老娘!你老人家怎麼這樣了?你老人家打山東逃到此處,為何遭此慘死?」那樵夫一旁哭著,一旁念叨,孟金龍也跟著啼哭。金龍心中暗想:「此人老母已死,必然身無著落,我何不將他收在鏢局子之中,作我—個膀臂?」孟金龍思索至此,遂說道:「傻小子,你哭幹什麼?為什麼不與老娘報仇呢?」此人答道:「我母已死,老虎已經被你打死啦,還報什麼仇呢?」金龍說道:「你是渾人。虎打何處來呀?你在此山打柴多少日子啦?」樵夫答道:「一年有餘啦。」金龍問道:「你知道本山有一個大個嗎?」

  樵夫答道:「知道。」金龍說道:「他叫什麼?」樵夫說道:「他叫天門白玉虎閔德潤。」金龍說道:「你知道他因為什麼叫天門白玉虎嗎?」樵夫說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金龍說道:「那是自然知道呀,他愛養老虎,才叫的那個名字。他方才在山上放虎,我說:『你別放虎,怕虎吃人。』閔德潤說道:『我們的山,我們要放虎,吃了人你管不著。』他就將虎放出來了,那虎出來就將你老娘吃啦。我去打虎救你老娘,已經晚了,將你老娘的腿都吃了一半了。」樵夫真是一個渾人,聞聽金龍這麼一說,遂問道:「你怎麼不將閔德潤捉住?」金龍說道:「他將虎放出來,他就跑啦。」樵夫說道:「好閔德潤猴崽子,我將我娘送到山洞裡去,我非找他給我老娘報仇不可!」金龍說道:「你找不著他。」樵夫說道:「此山我無一處不知道的,他跑到哪裡去,我都找得著他。」樵夫語畢,將他的老娘屍身一托,向北走去,又向東一拐,來到一個石頭洞,此洞四尺寬,六尺高,在洞外有一塊石板,四尺多寬,六尺多高。樵夫對金龍說道:「我每天打柴去,都將石板堵住洞口,今天我老娘嫌熱,不叫堵洞口,這山賊就今天放虎,吃了我的老娘。」說著話,將死屍托入洞內,出來時掌中拿著一對青銅獨角娃娃,長有二尺八寸,一條腿伸著,一條腿彎著。出了洞口,將娃娃扔在就地,一手提石板就蓋好洞口,拾起青銅娃娃說道:「我找山賊與我母親報仇。」金龍說道:「那是當然,總得報此仇。父母之仇若是不報,那還算人嗎?窮哥哥,我幫你報仇。」二人遂往西南而去。

  打柴樵夫腿底下還是真快,踩陡壁山崖,穿過樹林,來到一個山峰之下,清風涼爽,樵夫叫道:「大哥你看,此處是山賊歇涼之處,誰都不知道,就是我知道。我去找他去。」原來,這個大山賊歇涼之所,有一塊臥牛青石,石匠給鑿的,可以容下一個人去,躺在上面正好乘涼。真巧,挾山太保閔德潤,被劍客與金龍戰得熱汗直流,果然逃到此處,冤家路窄,就碰見了樵夫。這樵夫由山上下來,進了樹林中,來到閔德潤面前。


  閔德潤一看,認識是本山打柴的樵夫,那知道樵夫一見山賊,分外眼紅,用青銅娃娃點指,一聲怪叫:「好山賊呀!」大少寨主說道:「你別喊。」樵夫說道:「我不喊,我來問你,你玩什麼不好,單玩小老虎?」大少寨主問道:「什么小老虎?」

  樵夫說道:「你還不知道嗎?」青銅娃娃舉起來就打,大少寨主一看來得太猛,翻身坐起,站起來拿起金鼎龍頭搠,二人就打起來了。樵夫是有病才好了不多的日子,與山賊戰了幾十個回合,熱汗直流。金龍在旁喊道:「山賊不通情理,放虎吃人,還跟人家動手。窮哥哥不要發慌,我幫你捉拿山賊。」二猛戰一猛,大山賊就要被獲遭擒。金龍降魔寶杵鳳凰單展翅,照山賊面門打去,樵夫用漁翁搬繒式,奔山賊砸去,一對娃娃上下翻飛。閔德潤虎口發酸,金鼎龍頭搠虛晃一招,奔西而逃。樵夫後面追趕,金龍喊道:「窮哥哥,可別叫他跑了!我幫你追,我必要全始全終。」追出有二里之遙,迎面有一個山頭,四周圍高,當中窪,山賊站在山頭之上,將搠一橫,滾下山頭,「噗咚」一聲,落水而去。

  樵夫痛哭道:「殺母之仇不能報了。」金龍問道:「窮哥哥為什麼哭呀?」樵夫說道:「我不會水。」金龍問道:「此水通到何處?」樵夫說道:「這是一個死湖,下大雨時高處的水流下來,都存在這裡。周圍一里餘地,雨水大的時候,總有二三十丈深,雨水小的時候,也有五六丈深。我時常打這路過,在此洗手洗臉。」金龍問道:「窮哥哥,你念過書嗎?」樵夫說道:「我沒念過書。」金龍說道:「他好比入釜之魚。窮哥哥你看,我下水捉他。」樵夫說道:「你會水嗎?」金龍說道:「到水裡那算到咱家啦。」金龍坐在山坡之上,將頭巾絹帕摘去,脫了靴子,褲子襪子也都脫去,將皮挺帶一卷,腰帶子解下,大皮兜子一抖,嘩啦啦一聲;將龜背駝龍抓抖出來。樵夫說道:「你會打龜背駝龍抓嗎?」金龍說道:「那是咱拿手的戲。」樵夫長嘆道:「此乃我家傳的武藝。我母子病在招商店,欠下飯錢,店主人將我母子趕出來,我攙扶著我的老娘,出店兩天沒吃飯,將龜背駝龍抓賣兩吊多錢,我娘吃了一頓飽飯,我吃了半頓飯,只落得尋茶討飯,哭了兩場,這一對銅娃娃沒捨得賣。你將這抓送給我吧。」金龍說道:「窮人見東西就愛,你會打嗎?」樵夫說道:「沒告訴你是咱家傳嗎。」樵夫遂將絨繩抖開,一抖抓環子奔樹枝抓去,將抓帶回,手捋鋼環子。

  大英雄一看,說道:「抓的真有門,等拿住山賊咱再商量。你母已死,你也沒掛念啦,我將你帶到一個地方,每天酒肉管飽。」

  金龍說著話,又將皮挺帶也解開啦,說道:「我高了興啦,爽得都脫了吧。」脫了個赤條條,滾下水去,石頭鋒扎在身上一個白印,大英雄下水奔山賊而去。人在水底下得緩氣,水皮上必冒泡。金龍明白水性,奔水泡而去。大英雄一托水一丈余,四托水到了湖底,開目視物,大英雄看一丈四五。大山賊也就是鳧一二里地遠,在水底直向上漂,用手一托水,再向下落,閉著眼睛面朝南,金鼎龍頭搠在左腋夾著。大英雄看得明白,心中說道:「我將他的龍頭搠先盜走再說。」正在此時,大山賊夾著搠太重,可巧放在旁邊了,大英雄可得手啦,將搠拿起,先放到水邊,又鳧到離山賊六七尺遠,大聲一喊,山賊伸手拿搠,搠已不翼而飛,山賊托水向上就起。大英雄容山賊方才露出頭來,在水底下將山賊腿腕子捋住,向下就拉,大山賊鼻子一辣喝了兩口水,如此三四次,大少寨主喝了五六口水。分明金龍是成心灌大少寨主,山賊也明白,喝了幾口水,遂向東面上鳧,冒上來一回,向東面鳧點。窮樵夫在坡上看得明白,心中說道:「你湊到邊上,我就拿抓抓你。」金龍在水底向下拉山賊一回,山賊向東岸鳧一丈來遠,又拉了六七次,山賊已經快鳧到邊上啦,龜背駝龍抓也能夠上啦,樵夫一抖抓,照大山賊象牙冠抓去,抓住了象牙冠,就向岸上拉,拉了好幾次,拉不上來,樵夫納悶:「怎麼山賊在水裡我反拉不上來呢?」此時金龍在水底下,拉大山賊也拉不下啦,二人正在納悶,金龍心中暗說:「我放他出水看看。」金龍這一鬆手,樵夫可就將山賊用抓拉上來啦。拉到了岸上,那大山賊雖然沒死過去,也有點發暈啦。二人遂將大山賊用飛抓繩子捆好。這是大山賊腰間的飛抓。捆完了山賊,窮樵夫就拾起兵刃,奔山賊就要砸。

  金龍說道:「別忙,等一等。」樵夫說道:「為什麼別忙?殺母之仇,哪有不報之理?」金龍說道:「方才我說的不明白,你聽的糊塗。山賊養的是藍眼的老虎,吃你娘的是紅眼虎,不是大山賊養的那隻虎。」樵夫說道:「你怎麼說話繞彎呢?」

  金龍說道:「窮哥哥你貴姓啊?」樵夫說道:「我娘活著的時候,不叫我說真名實姓,因為受了窮啦。我叫獨霸山東李永泰。」

  金龍說道:「你是獨霸山東啊?你為什麼來到此地呢?」那樵夫說道:「一言難盡了。我來到此地找人未遇,與我母親就要了飯啦。」金龍說道:「你找的是哪一位呢?」樵夫說道:「我找的是神刀將李剛。」金龍說道:「李剛是我叔叔,明清八義李四爺,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你還真是我的哥哥,從此我就管你招呼窮哥哥了。你跟著我找你叔叔去吧,從此你挨不著餓啦。」樵夫說道:「我衣裳襤褸,如何見人?」金龍說道:「你穿我的衣裳。」樵夫說道:「你穿什麼?」金龍說道:「我穿山賊這身。」樵夫遂脫下自己的衣裳,穿上金龍的衣裳。金龍遂與樵夫二人,又扒山賊的衣裳,將山賊的衣服扒下來,金龍完全穿戴齊整,然後將樵夫破衣服給山賊穿上。山賊寒鴨鳧水捆著,也緩過來了,遂破口大罵。金龍撕了一塊破衣服,將山賊嘴給堵住。金龍將杵插於背後,提起金鼎龍頭搠,哈哈大笑,對樵夫說道:「你將山賊扛到聚義廳,就說你將他拿住的,作了你的見面禮。」金龍這叫巧支使大個。樵夫將山賊扛起,二人的零碎俱都收拾好了,遂奔聚義廳而來。金龍說道:「快走。」


  他二人正在向前走,來到一片樹林前,只見一道黑影,金龍說道:「窮哥哥,前面有賊人來啦,你將山賊放山溝里。」

  此時黑影已經來到近前,大英雄先聞著一股脂粉味薰人,身臨切近,只聽燕語鶯聲說道:「哥哥你跟鏢行大個戰得怎樣?是你贏了還是輸啦?」金龍一聽直叫哥哥,金龍並不言語。姑娘說道:「我是你妹妹閔秀英,你怎麼不言語呢?」金龍仍不答言,姑娘遂著急道:「哥哥怎麼不言語?你不是天門白玉虎閔德潤嗎?」金龍一聲怪叫道:「我是猛老虎!」姑娘說道:「喲,你將我哥哥害啦,穿上我哥哥的衣服。你快獻出我哥哥,你如不獻出我哥哥,姑娘要你的命。」說著話,一伸手摘下柳葉尖刀,說道:「你獻出我哥哥沒有事。」金龍說道:「金鼎龍頭搠太重,你搪不住,這個降魔寶杵短一點,你怕降魔寶杵不怕?」姑娘一聽,不像人話,姑娘回頭就跑。金龍說道:「還是怕寶杵,金鼎龍頭搠,他看慣啦,故此直向前走。」

  你道,姑娘從何而至呢?皆因閔士瓊是一家富紳出身,被闖王逼得占山為王,帶著家眷占山。前者二少寨主救秦尤時,回到蕭金台,秦尤並帶著珍珠燈進山,閔士瓊告訴二少寨主:「不准告訴你娘去北京之事。」二少寨主由北京回來,到後寨見了老娘,劉氏夫人遂問道:「你這些日未到後山,你上哪裡去啦?」二少寨主遂答道:「孩兒與朋友行圍打獵去啦。」老夫人聞聽問道:「你父說你有人請去了,你說你打獵去了,你們爺倆說的怎麼兩樣呢?你必須對為娘說了實話,你若不說實話,活活氣死為娘了。」二少寨主乃是孝子,不敢隱瞞,遂將救秦尤之事,並秦尤將萬壽燈獻與蕭金台說了。劉氏夫人聞聽,遂說道:「這不是你的過處,這都是你父不明大義,縱子行兇。」遂打發人到前寨,將閔老寨主請到後山,夫妻二人對坐吃茶。

  劉氏夫人問道:「養不教父之過,教子不嚴,老師之過。你不該縱子行兇,越獄帶盜獄,救出秦尤;秦尤不該夜入皇宮內院,盜出康熙老佛爺萬壽燈,罪上加罪。大清國的王法,可不饒人。」

  閔士瓊說道:「你一個婦人家不懂事,秦家叔侄有話,這場官司,秦家叔侄打,絕不叫咱們受牽連。」劉氏夫人說道:「倘若秦家叔侄打了官司,上刑拷問,焉能不將我兒招出?」閔士瓊說道:「你婦人家知道什麼?老夫一呼千諾,官兵來了我和他們打仗。老夫聘請八大名山的群雄,何懼之有?」劉氏夫人說道:「難道他就不怕王法嗎?你趕緊將燈獻於當官,贖咱一家之罪。」閔士瓊說道:「你胡說,我們綠林道玩票,就講究把腦袋不要了,綠林道不坐十年大獄,不算好漢,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痕。現如今我請了八大名山的朋友,現下太忙,沒有事時你還別往外寨叫我。」語畢,站起身形向外就走。劉氏夫人遂罵道:「老該殺的,老不守王法的,這就要家破山亡。」閔士瓊回頭唾了劉氏夫人一口道:「胡說!」劉氏夫人又說道:「不要罵我啦,眼見就要家敗人亡,骨肉分離。」閔士瓊向外走著,罵著劉氏夫人,劉氏夫人啼哭道:「老天殺的,可要到了山破家亡的時候啦。」此時姑娘已經來到屋中,勸道:「老娘不要生氣,氣壞了身體反為不美。」劉氏夫人說道:「姑娘啊,我並不是哭的我自己,我也不是哭的你父親與你大哥;我所哭者,是放心不下你與你兄弟德俊。你父親與你大哥德潤是挨刀的行為,必然要受國家王法,是邪不能侵正,眼看著這座山保不住。你娘舅來了爺兒五個,我已經囑咐了,事急時求他們將你與你兄弟救走,從今後不許管你父親與兄長的事情。你姐弟若能逃出火坑,也好接續閔氏後代香菸。」囑咐了姑娘,遂打發老家人,日日到前廳探聽消息,回後山報告。這日老嘍卒在前寨聚義廳打探一切,知道德潤與金龍比賽輸贏,遂告訴安人。姑娘一聽,放心不下,心中暗道:「前次上了鏢行大個之當,幾乎要了我兄長之命,怎麼又叫我兄長去與鏢行大個去打呢?」姑娘放心不下,到自己屋中收拾好了兵刃暗器,越過後寨子牆向西去,夠奔樹林叢中尋找,找了半天沒有人,遂又來到山口,意欲詢問嘍卒,正趕上前面一個大個,頭戴象牙冠,手拿龍頭搠,金花花的衣裳。姑娘一看,認為是自己兄長,趕緊叫道:「兄長回來啦。你跟鏢行大漢輸了贏了?」金龍一聽,心中明白,這姑娘是以我當了他的兄長啦。金龍遂捂著嘴不言語。閔秀英見金龍不語,遂說道:「哥哥怎麼不言語呢?」金龍這才說話,姑娘一聽不像人話,回頭就跑,正向前跑,又迎見一匹艾葉青鬃豹,馬上端坐老寨主閔士瓊。閔士瓊一看是自己姑娘,將馬勒住,問道:「姑娘來此何為?」姑娘就將誤認兄長之事,與老寨主說了一遍。老寨主點頭道:「無妨,你回後寨吧。」姑娘臉面一紅而去,閔士瓊遂迎了金龍而去。

  來到近前,閔士瓊一看,果然是孟金龍穿著大少寨主的衣服,遂向金龍說道:「我與勝老明公說得明白,你與我兒比試,誰也不准傷誰性命。如今你將我兒衣服穿在身上,我兒哪裡去了?為何你將我兒衣服兵刃得來?」金龍答道:「你家少寨主與我比試,我們二人都比累啦,遂坐在山坡上耍錢。沒有牌,沒有寶盒,作的是良心寶,我作,他押。頭一寶我作一個三,他押了一個麼孤丁,他輸啦;二寶我作了一個四,他押了一個三,他又輸啦。就這樣一寶一寶的,他將衣服兵刃,就都輸給我啦。」閔士瓊說道:「胡說!你快將我兒獻出,如其不然,你要敢說三聲不獻出人來,老夫要你的狗命。」金龍說道:「老賊,我將你打馬上揪下來,摔你個肉泥爛醬。不獻人!不獻人!你便如何?」閔士瓊叫道:「韓忠,韓孝,韓勇,韓猛,四位賢侄何在?」此時韓家四猛在老寨主左右,齊聲答應。韓忠先夠奔金龍,二人戰了二十來個回合,不是金龍敵手,韓勇見韓忠不是金龍敵手,也躍出來加入戰金龍,韓忠、韓勇仍不是金龍的敵手,韓孝又出來,方要加入戰金龍,金龍喊道:「窮哥哥快出來吧!倆打一個正合適,要三打一個,我可受不了。」

  窮樵夫喊道:「兩打一個,我還不願意呢,三打一個,我更不干啦!」窮樵夫遂亮出一對青銅獨角娃娃,協助金龍。韓孝與窮樵夫戰不到十餘回合,韓猛遂也加入戰樵夫,兩打一個,戰得難解難分。閔士瓊在馬上心中暗想:「孟金龍之勇猛,提起來沒有不懼怕三分的,今又加上這個打柴的樵夫,簡直如虎生翼了。」老寨主思索至此,叫道:「韓家賢侄閃開!」韓孝心中明白,叫道:「韓忠、韓勇閃開金龍!」韓家二猛遂向左右一分,俱各閃開。閔士瓊問金龍道:「你若不獻出我的兒子,叫你死無葬身之地!」金龍說道:「你胡說!我將你抓下馬來,按地里去!」老寨主專打三十六屍毒藥弩,專破金鐘罩、鐵布衫,金龍不知,仍然玩皮。此時老寨主方要打弩,心中思索:「可惜金龍這樣好漢,乃是萬人之敵,我若將他一弩廢命,真是可惜。唉,大將難免陣前亡。」一飄銀髯,就要打弩。金龍說道:「你打冰鑽,我要躲是匹夫,你打吧?」老寨主一皺眉纘,弩方要出手,見西山坡上痰嗽一聲道:「閔老寨主不要下毒手,金龍不要玩皮無知,俺勝英來也。」

  列位,勝爺是怎麼來的呢?皆因金龍與大少寨主比武的工夫甚大,未回聚義廳,閔士瓊打發二少寨主,勝爺打發大弟子胡景春,前去打探,來到山坡一看,見朱甘棠在那裡捆著。二少寨主解開綁繩,問道:「朱寨主這是怎麼的啦?」朱甘棠說道:「大腦袋將我捆上,他師徒雙戰大少寨主去了。」胡景春乃是久經事故的人,心中明白,叫道:「朱寨主!不要在此多說,有話請至聚義廳去說吧。」三人來到聚義廳,朱甘棠報告閔士瓊,劍客加入助戰。勝爺說道:「不問可知,朱寨主必然是在山坡助大寨主,戰吾之盟侄。」朱甘棠也知隱瞞不住,遂說了實話。閔士瓊與勝爺俱放心不下,勝爺帶著胡景春,閔士瓊帶著韓家四猛,嘍卒打燈籠引路。閔士瓊方要打弩,勝爺正然趕到,叫道:「閔老寨主勿下毒手,俺勝英來也!」

  閔士瓊抬頭一看,勝爺白髮蒼蒼,銀髯亂飄,走下山坡,叫道:「金龍後退!」金龍喊叫:「窮哥哥,別打啦!三大爺來啦。」無奈韓孝、韓猛二人,仍然圍著窮漢痛打。勝爺叫道:「閔老寨主!還不將他們攔住。」閔士瓊說道:「韓孝、韓猛還不住手?」韓孝、韓猛這才罷戰。窮漢一見勝三爺,跪倒身形,痛哭道:「三大爺,苦死小侄男了。」勝爺心中一怔,說道:「壯士何人也?」窮漢答道:「我乃山東歷城李家崗人氏,姓李名永泰的便是。」勝爺說道:「原來是賢侄。你怎麼流落到此?」永泰就將老母被虎傷身而死,自己遭遇,說了一遍。

  語畢,大哭不止。勝爺道:「賢侄不要悲傷,愚伯父自有辦法,叫你盡人子之道。」閔士瓊向勝爺道:「方才說得明白,我兒不准傷金龍,金龍不准傷害我兒。現在吾兒閔德潤哪裡去了?」

  勝爺答道:「待我問來。」勝爺遂叫道:「金龍!你與閔大少寨主比試,閔大少寨主哪裡去了?」金龍說道:「要了飯啦。」

  勝爺說道:「不要取笑,在哪裡呢?快說。」金龍說道:「在那邊山溝里呢。」嘍卒打著燈籠,跟隨金龍來到山溝,勝爺一看閔德潤一身破衣服,真跟要飯的一樣。嘍卒們也不敢樂出來,全都捂著嘴,將大少寨主綁繩解開,掏出口內的東西,閔德潤羞愧難當,一句話沒說,站起身軀,向後山逃跑去了。勝爺說道:「老寨主,他三人兵刃的份量,砸山山崩,砸地地裂,幸而俱都無恙,真是萬幸。這身衣服求老寨主勿要追求啦,金龍的衣服已經給我窮侄子穿上啦。」閔士瓊滿面通紅,無言答對。

  勝爺又叫道:「閔老寨主!有什麼話咱們聚義廳再說吧。」嘍卒拉著馬,閔士瓊背後四猛,勝爺背後金龍與李永泰,來到聚義廳,李永泰叔侄見面,李四爺細問底里,李永泰細說後山之事,說話之間,叔侄不覺淚如雨下,眾人俱都勸解。勝三爺做綿長德性之事,如春日之草,雖不見長,日有所增;賊人閔士瓊霸盜強梁,雖不即死,日有所損。五路薰香計,費盡心思,被劍客一語道破;摔跤韓猛受傷;探寒泉勝爺不但不被害,還收了左膀右臂的葉承龍,韓秀反被蟒所傷;山坡下比武,暗中埋伏,本欲害人,反弄得畫虎不成,山賊父子人前受辱。

  閒言拋開,單說兩造吃茶吃飯,酒飯已畢,大眾各自休息。

  劍客與胡景春黑夜才回來,吃喝已畢,也休息了。第二日早晨,六月三十日,大眾淨等盜燈之事,就聽噔噔噔腳步響,大少寨主由角門進來,站在老寨主身旁,大發雷霆。眾英雄觀看,大少寨主頭戴寶藍色六楞袖口壯帽,身披墨灰大氅,絳紫短靠,皮挺帶扎腰,足登薄底青緞子靴子。老寨主問道:「孺子,何以怒氣不息?」金龍在東廊下將龍頭搠一晃,向山賊說道:「看看兵刃,又到在咱手裡啦,象牙冠我也戴著呢。」大少寨主對閔士瓊說道:「孩兒衣服不要啦,叫他將搠還回,孩兒要鬥鬥鏢行眾人。」老寨主也是不知恥,對勝爺道:「衣服我們不要啦,仍請將搠還回。」勝爺抱腕當胸道:「謝過老寨主。」又叫道:「金龍,將搠給人家!」金龍捨不得給人家,也不答應。

  孟二俠說道:「金龍,快將兵刃給人家。衣服送給你啦,這就是面子。」大英雄說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這回我給了,再搶過來,要再托人跟我要,就是我的孫子!」金龍是劍客的子弟,身大,命大,造化大;閔德潤是賊的兒子,命小,註定餐刃之命,早晚此兵刃,仍然落到金龍之手。金龍萬不得已,將搠扔在就地。大少寨主甩大氅,勒英雄帶,一聲吶喊道:「兩打一個,不算英雄。當著十四省英雄之面,講究單打獨鬥,不論哪位。」李永泰、金龍二人並肩而立,賈明說道:「兩個大個,別裝聽不見,人家那叫陣呢。」金龍說道:「小小子,你別損,他那龍頭搠尺寸長,我的杵短,一人不准贏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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