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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勝子川二下南七省 趙昆福逃亡雙龍山005

2024-08-27 15:31:41 作者: 張杰鑫
  老英雄自覺勞乏,到了第四日,在西暗間養神,略一迷糊,姑娘悄悄的由東暗間來到西暗間,輕輕呼喚道:「義父。」石爺睜眼一看是姑娘,遂問道:「何事?」姑娘說道:「義父,你老人家再辛苦一趟,或者有機會得便,就許將我哥哥引出來。」

  石爺說道:「好,我就去吧。」老英雄說罷,遂收拾好了兵刃暗器,出了廟,夠奔聚義廳而來。越過兩道大嶺,方到大寨的西大牆外,有一片臥牛石,石爺在此稍息,就聽有人說話,老英雄仔細一聽,原來正是秦尤與林士佩述說劉雲的事情。就聽秦尤說道:「林大哥,你也不認識這個小冤家,他吃裡爬外,他與我盟兄的兄長張德福他們是盟兄弟,吃過橫樑子,搶過船,開過黑店,後來又與鏢行的黃三太拜了盟兄弟,勾串蘇州府的官人,將連雲山的大寨主擒住。這個小冤家是西路鏢頭錢士忠的義子,所有武學都是跟錢士忠學的。」老英雄一聽,心中暗道:「這可巧啦,這個人乃是我盟弟的乾兒子,我可得救他。」又聽秦尤說道:「小冤家的姐姐劉鳳蘭,乃是南俠王靈的干姑娘。」石爺在臥牛青石後一點頭,心中說道:「是我大盟兄的干姑娘的兄弟,我更得救他啦。」又聽到姐弟認祖歸宗,回家之後與老勝英走動甚近,他們姐弟大概是與勝爺行人情去啦,小冤家乃是宜化府鎮台劉玉書之子,回家被綠林道將船砸翻。老英雄一想:「此人與四大鏢頭有三位有關係的。」又聽說聚義廳還拿住兩個呢,老英雄心中說道:「我先救這二個吧。」這時老英雄一看,秦尤正要手起刀落結果劉雲的性命,老英雄趕緊咳嗽一聲,喊道:「秦尤孺子不要逞強,老夫來也!」秦尤以為勝爺來啦,抹頭便跑,林士佩倚仗自己武藝高強不懼,這才與老英雄交手,又不認識石爺,老英雄責備林士佩的過錯,他不但不服,動起手來,被石爺打了一子午問心釘,才知道老英雄的厲害,逃往聚義廳報信而去。

  老英雄打完了林士佩,背起劉雲,這才趕奔龍王廟而來。

  劉雲正在年輕力壯,老英雄爬山越嶺,力氣費盡,到了廟外,背著人就不便越牆啦,遂用手敲門,叫道:「姑娘開門來!姑娘自己因廟內非常清靜,女子穿男子的衣服,不甚舒適,可就將男子的衣服換下來了,鞋子也脫啦,短衣襟小打扮。姑娘聽外面叫門,心中暗說,每天義父都由牆上進來,今天為何叫門呢,姑娘遂由屋中出來開門,姑娘一看,老頭身背後背著一個人,姑娘問道:「老爺子,你背的是誰?」老英雄說道:「咱爺兒倆進去再說。」老英雄說著話,將劉雲背到上房屋中,姑娘仍將雙門上好,老英雄可就將劉雲背到東暗間姑娘屋中去啦,借燈光一照,劉雲肩窩中了一隻毒藥鏢,鏢還在肩窩上釘著呢。

  老英雄將劉雲仰面朝天,放在床上。老英雄叫道:「姑娘!你給他治鏢傷,我包袱里有藥面子。聚義廳還有兩位被獲遭擒的,我去救那兩位去。」姑娘說道:「老爺子且慢,孤男寡女,焉能共在一室?聖人有雲,男女授受不親。」老英雄叫道:「姑娘!快與此人治傷,乃是奉為父之命。兒呀,老夫飄零四海,天下為家,你要是男子,可以與為父不離左右;你乃女流之輩,諸多不便。此子乃宣化府提督劉大人之後,又是我盟弟西路鏢頭錢士忠之義子,他乃宦家之後,治好了鏢傷,我不能與女兒為媒,我勝三哥不久就到雙龍山,我必奉煩我勝三哥,或俠客義士作伐,我兒終身大事就在此子。劉公子五官像貌不凡,男大求凰,女大求風,女兒必遵為父之命,我就此前去救那二人要緊,一位是我勝三哥的高徒,一位是我盟弟蕭三俠之子。」語畢,石爺轉身形,拿定毒龍懷杖而去。

  姑娘借燈光之下,一看劉公子,天庭飽滿,地格方圓,倒是一位公子模樣。趕緊打開小包袱,取出石爺的藥面子、皮子膏藥、止毒丸。外間屋有鍋灶,燃著火,溫了點水,亮匕首刀,將劉雲短靠開,露出皮肉,四周紫黑色,有核桃大一塊。左手按定患處,右手起鏢,鏢上帶出一塊紫黑皮肉,用匕首刺去鏢四周的紫黑肉,流出不少紫黑的血,取溫水將四周的血跡俱都擦去,敷上白藥面,少時黑血流完,見了紅血,這才貼上皮子膏藥。再用溫水將止毒丸化開,與劉雲灌吃。劉雲牙關緊閉,不能張口,姑娘用筷子撬開牙齒,服下藥去;蓋上棉被。劉雲是新受的傷,吃下藥去立刻鼻窪見汗,腹中雷鳴,姑娘扶著劉雲的頭,向床下吐了不少的綠水,毒水這一吐出來,熱汗可就出透啦,妨娘將被與劉公子重新蓋嚴。工夫不大,劉公子「噯呀」一聲,定了定神,睜睛一看,床下凳上坐著一位青年的姑娘,衣服瘦小。劉雲道:「您是仙人嗎?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啦?」姑娘說道:「那有神仙?我義父救了你來,鏢傷我給你治的。等候我義父來了,你就明白啦。」說著話,姑娘杏眼一轉,面現紅潮。劉雲問道:「小姐,你的義父是哪位?」姑娘說道:「我義父是大明家的鏢頭,東路鏢頭石…….」劉雲說道:「莫非是石伯父嗎?」姑娘說道:「不錯,是他老人家將你救來的,我才給你治的鏢傷。前寨還有兩位被擒的,聽說也是鏢行之人,我義父前往搭救去了。」劉雲聞聽,說道:「小姐與我治鏢傷,救了我的性命,真是恩同……」說出二字,劉雲就不向下說啦,皆因人家是姑娘,「再造」兩個字不能說,接著又說:「活命之恩。」此時姑娘向劉雲道:「公子養傷要緊,何言活命之恩?」未過門的夫妻,正然談話,就聽外面有人咳嗽,石俊山已經回來啦。姑娘出了東暗間進明間,石爺問道:「姑娘,劉雲傷痕如何?」姑娘道:「神氣清爽,已無性命之憂。義父,你救的那二位呢?」石爺說道:「他們未敢殺害,已然囚了起來。山中地方甚大,一時不易尋找。」素梅道:「你到裡間去看看劉公子吧,女兒要迴避了。」石爺叫道:「女兒,人正不怕影兒歪。劉公子這宗傷,一天得吃五六次飯,共合是三間屋子,你不要躲躲藏藏的,我還能整日裡伺候他嗎?


  服侍之事,還得女兒代勞。」姑娘暗道:不叫我躲藏,我更願意。石爺在前,姑娘在後,進了東暗間。石爺叫道:「劉公子鏢傷如何?」劉雲答著道:「你就是石伯父嗎?」石爺道:「老夫石俊山是也。」劉雲忙道:「小侄男有賤恙在身,實不能拜謝活命之恩。」語畢,向石爺點了點頭。石爺道:「劉公子,與你治傷的女子,原本是我的義女,老夫不能隱瞞,他乃是鎮八方林士佩的妹妹。男女授受不親,今天意欲將我女兒終身大事,託付公子,未治傷之時,我已對女兒說明,許與公子為室,要不然姑娘焉能與你治傷?」劉雲道:「活命之恩尚且未報,小侄男焉敢造次呢?」石爺說道:「我並不是與女兒為媒,我勝三哥不久必到雙龍山,候我勝三哥來時,我拜求我勝三哥約請媒人,三媒六證,單等你災消難滿,明媒正娶,公子不可推託。」

  劉雲道:「謝過老伯父。方才姑娘說你去前寨救人,但不知如何了?二位是我蕭銀龍兄長,一位是我張茂龍兄長。」石爺說道:「前寨地方甚大,聞聽他們將此二人幽囚起來了,不知囚在何處,諒他們不能殺害。我先歇息歇息,晚上我再救他們去。」

  劉雲眼中落淚,說道:「老人家,睡多夢長,若等二更多天,豈不誤事?前寨有老道七星真人,他乃殺人不展眼之賊,你看在我勝三伯父之面,總得救他二人之命。」石爺說道:「不勞公子囑咐。我且問你,劉公子今年貴庚?」劉雲說道:「小侄男今年一十七歲。」石爺說道:「你十七歲,我今年七十歲。你小小年紀,交友這樣血心熱膽,我七十歲之人,何必戀此殘喘?全憑毒龍懷杖獨斗那群賊,搭救二龍。」老英雄語畢,拿毒龍杖飄然欲去,姑娘叫道:「義父且慢!義父,你老人家雖然武藝絕倫,聚義廳上這一干寨主,全都是勇猛非常,你老人家孤掌難鳴。你是斗群雄,還是救他們二位呢?你白天先養養精神,晚上再去救人。常言說得好,有命不怕家鄉遠。公子說話別僵火,我義父性情暴,倘我義父有了好歹,連你我二人也不能出山。」劉雲點頭稱是。石爺遂出了東暗間,叫道:「姑娘!好好服侍劉公子。」劉雲雖然受了鏢傷,在鎮江龍王廟倒享了福啦,姑娘服侍的稱心合意,過一個多時辰,姑娘來在床前,問一回吃東西不吃,喝水不喝。劉雲將養鏢傷,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桃柳營的黃三太、楊香五、李煜、賈明,在店中等到日上三竿,不見探山的二人回來,眾人在店裡走里轉外,三太唉聲嘆氣。耗到巳分時之後,店中人問:達官爺為何愁眉不展?」黃三太說道:「實不相瞞,昨晚我們去了兩個人探雙龍山,至此時未回。」三太又叫道:「三位兄弟!咱們帶傢伙殺奔雙龍山吧,他們二人必然凶多吉少。」金頭虎說道:「黃三哥,咱們怎麼去?買點蒲包點心鮮貨,咱們送禮去呀?林士佩要在雙龍山上,他一個人還不打咱們八個人?蕭銀龍臨走之時囑咐再三,他們若是不回來,不是叫咱們上孟家寨送信去嗎?孟二大爺那幾個字,就比咱們幾個人強。大小子要是在家,力敵萬人。不服高人有罪,蕭銀龍囑咐的再再,在勝三大爺家中,火燒紅棚,鬧得七零八落,孟二爺不是說要回家嗎?我去到孟家寨請人去,孟家寨也好找,出桃柳營向南是大江,向西是孟寨。」又對楊香五說道:「我將黃三哥交給你啦,我去請人去。

  黃三哥要上雙龍山,你們可千萬攔阻。」金頭虎遂出了招商店,趕奔孟家寨而去。孟家寨周圍有水圍著,總得過擺渡,來到擺渡口,金頭虎一摸腰間沒帶錢,心中一想:「我孟二大爺是葦行行頭,他家中大船不少。」遂順河沿向西走去。走了有半里之遙,水中有兩隻渡船,金頭虎哈巴羅圈腿,問擺渡上的水手,向南一指說道:「這是孟家寨嗎?」水手說道:「不錯,正是孟家寨。」賈明說道:「我跟你們打聽一個人,九頭獅子孟鎧。」船上人說道:「那是我們老當家的。」賈明問道:「孟二俠在家嗎?」手說道:「我們當家的才回來兩天。」金頭虎笑說道:「打直隸莫州回來的吧?」水手說道:「不錯。」賈明又問道:「回來多少人哪?」水手說道:「兩輛車,三位姑娘,三四個丫環婆子。」賈明道:「這三個姑娘叫什麼玩藝兒?」

  水手說道:「這叫什麼話?有於家二位姑娘,親姐倆;有袁家姑娘。」賈明一聽樂啦,心說:「於家姑娘是我親表妹,袁紅玉是張茂龍未過門之妻,我給說的媒。」遂說道:「水手們勞駕,回稟一聲,孟二俠那是我的盟兄。」水手問道:「你是哪裡人?」

  賈明說道:「賈柳村黑驢寨姓賈。」船上有一位老者對水手說道:「少說閒話,咱們老當家的是俠客,交友不論年長年幼,有事不可不稟。你們這隻船在此等候,我去到裡面給老當家的送信去。」你道,為什麼兩隻渡船呢?孟二俠為憐恤鄰親,這二位一老一少,是祖孫爺兒倆,閒著沒事,孟二俠周濟他祖孫,叫他祖孫管著擺渡。閒文不敘,老頭將船搖到對岸,孟家寨三四百戶人家,姓孟的多,孟二爺大門坐東。老頭下了船到門房一回稟老門公孟忠,這孟忠比孟二爺歲數大,八十有餘啦,問道:「什麼事?」管船老頭說道:「現有黑驢寨賈柳村姓賈的,與東家是盟兄弟,前來見東家。」老家人一聽,說道:「不錯不錯,有這麼一個朋友。」老家人遂到書房回話。你道,孟二爺在勝爺家中,見勝宅燒得七零八落,鳳蘭認了二奶奶為乾娘。


  這三位姑娘,一位是銀龍未過門之妻,一位是茂龍之妻,金鳳尚未字人,孟二爺的心思,打算求勝爺為媒,說金鳳作兒婦,故此將這三位姑娘都接到家中。在莫州起身與金龍一同來的,因為在路上金龍叫孟二爺生氣,每到吃飯的時候,他就呼三位姑娘為妖精,孟二爺一怒,給了他幾十兩銀子盤費,叫他自己單走,所以孟二爺回到家中,金龍尚未回來。三位姑娘到孟家寨之後,惟有大姑娘不服水土,染病甚重,孟二俠非常擔心,倘有差錯,萬水千山的接來,真不好安置。孟二俠正在書房中為難呢,一聽老家人報告說,賈柳村盟弟來啦,孟二俠心中非常歡喜,皆因賈七爺是金鳳姑娘的姑丈,倘若金鳳有個好歹,有賈七爺在此,孟二俠省卻好些個心腸。孟二俠遂叫家人:「快去迎請!我在岸上相迎。」孟二爺由家中出來,向北岸一看,擺渡船上,站立著好像賈明,留神觀看,並不見賈七爺。

  船攏了南岸,賈明打船上跳下來叫道:「二大爺,我與你請安啦!」二爺問道:「你天倫呢?」賈明說道:「我不知道。」孟二俠問水手道:「我盟弟呢?」水手說道:「就是此人,自稱是你盟弟。」孟二俠對賈明說道:「你是誰的盟弟呀?」賈明說:「我在船上告訴水手說,你跟我爸爸是盟兄弟,他們聽錯啦。」孟二爺說道:「你這東西,又冒壞呢,你做什麼來啦?」

  賈明說:「二大爺,蕭銀龍與張茂龍干啦。」孟二爺也不知道賈明說的是哪裡話,遂說道:「有話家中去說吧。」孟二爺在前,賈明在後,跟隨著來到書房,爺倆落座吃茶,二爺問道:「明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賈明道:「我們六個人,追趕雜毛,在杭州遇見我華大爺,告訴我們說,雜毛夠奔建寧府雙龍山來啦。」孟二爺問道:「六個人都是誰?」賈明說道:「我黃三哥、李煜、楊香五、張茂龍、蕭銀龍,還有我。我們六個人住在桃柳營招商店內,張茂龍、蕭銀龍他二人前去探山,昨晚定更去的,到今天巳時尚還未回店。我黃三哥要上雙龍山拼命去,我沒叫他們去,我這是給你送信來啦。」孟二爺說道:「你們到這兒不上我家來,你們就敢探山,真是膽子不小。本山寨主金面太歲程士俊,此人慣使一對畫杆描金戟,有萬人不敵之勇,十二棵鏢槍,三支點穴撅,跟林士佩同堂學藝,你們竟敢探雙龍山。我與他一江之隔,相敬不鬥,程士俊是綠林的豪傑,方近一帶概不作案,別的綠林道,都不敢在方近作案。

  他也知道孟家寨有個孟二俠,我也知道雙龍山有個程士俊,我們是對兵不鬥,逢年遇節,給我送禮,我也給他送禮,互相敬重,程士俊乃當時的人物。明兒,你吃了飯沒有?」賈明說道:「我一天茶米未沾牙啦。」孟二俠告訴老管家,叫廚房備飯。

  賈明說道:「孟二大爺,多做點,我可吃得多,一天沒吃什麼啦。」老家人來到廚房,一看廚子正熬三鮮粥呢,老家人說道:「大師傅,快炒菜,來了一位朋友,就要用飯。」廚師傅說道:「老當家的吩咐,不論多忙,先得給三位姑娘做飯。這是三鮮粥,雞頭米不好爛,怎能先做別的?」老家人知道這三位姑娘,有張茂龍之妻,有蕭銀龍之妻,金鳳尚未字人,二俠打算給自己兒子婚配,老家人遂對廚師傅說道:「不要緊,姑娘要問,你就說當家的吃完飯,等著上雙龍山救人去。有鏢行的張茂龍與蕭銀龍二人探雙龍山被本山所擒,非老當家的去不可,故此等著吃飯。你這麼一說,三位姑娘就是一天不吃飯也不能怪罪你的。」

  大師傅遂端下銅鍋,趕緊炒菜,剛要炒菜,丫環就打內宅出來啦,問粥熬得了沒有,大師傅遂將老家人所說的話對丫環都說啦。你道,這位丫環正是銀鳳貼身的丫環,丫環知道蕭銀龍是他家姑爺,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丫環一聽,轉身就走,到了內宅,叫道:「姑娘!別喝粥了,老當家的等著先吃完了飯救人去呢。」姑娘說:「救誰呀?這樣的忙。」丫環說道:「救的是蕭銀龍。」銀鳳聞聽臉一紅。紅玉姑娘說道:「不行,我非喝粥不可。」丫環心中暗道:你非喝粥不可?你這是誠心。

  我們的姑老爺被擒,你不關心,我也叫你添點心煩,大概你就不非喝粥不可啦。小丫環說道:「姑娘,我聽說還不是一位被擒,還有一位呢。」銀風姑娘道:「你怎麼這樣麻煩?一塊兒都說了不就完了嗎?到了兒都是誰?」丫環說道;」還有一位姓張的,也是鏢行人,名叫張茂龍,與蕭銀龍一同被擒的。」

  紅玉姑娘在旁一聽,當時臉兒一紅,果然就不說等著喝粥啦,猶如冷水澆頭一般,木雕泥塑的站在一旁,一語全無。銀鳳叫丫環將殘席撇下去,對丫環道:「你去用飯吧。」丫環將杯盤俱都撤下去,銀鳳姑娘眼淚汪汪,思想此事,心中難過,暗中痛恨銀龍:「為什麼鏢行來了六位,人家都不去探山,單單的你去探山?簡直你是自逞其能,叫人家擒住了,你的本事也沒有啦,拿著砸釘子當露臉兒。」銀鳳心中思索著,回頭一看袁紅玉,就見紅玉兩手攏著磕膝蓋,眼淚兒直流。銀鳳說道:「袁大姐姐,你哭也是無益。打算怎麼辦?」紅玉說道:「我沒有別的主意,我不是自刎就是上吊。」銀鳳說道:「在這兒就上吊嗎?」紅玉道:「可不就在這兒,不在這兒上哪兒去?」


  銀鳳說道:「人家孟二大爺把咱姐倆接來,如同親生女兒看待,咱們在人家這兒上吊玩,給人家添麻煩?你別胡鬧啦。咱姐倆打開壁子說亮話,我七哥在蕭玉台訂的你,因為我七哥被人家追得誤入沐浴房,你正在沐浴房洗澡,我七哥躥窗戶逃走,姐姐你要自刎,我傻表兄給你們成全一段姻緣。我是在蓮花湖,銀龍救我,後來我又救了他,此事大眾無有不知道的。倘若他二人有了好歹,你不能活著,我也不能活著。自從來到孟家寨,我大姐就病啦,二大爺怕咱姐倆悶倦,叫咱姐倆游江,咱們姐倆游江去的時候,你沒看雙龍山就在孟家寨對過?咱們姐倆反正是不能活啦,與其在人家上吊,還不如死在雙龍山呢。」紅玉聞聽道:「我這時是無所畏懼,怎麼都行。妹妹你敢去,我就敢去。」銀鳳叫道:「袁姐姐,我們在蓮花湖姐妹取笑用的,有白鬍子有黑鬍子,帶上與真的一樣,咱們是女子,上山不便,可以帶假鬍子。」紅玉說道:「好好!你怎麼打扮,我就怎麼打扮。」姐妹二人帶好兵刃暗器,由後窗戶出去,屋中門都倒關著,出了孟宅,奔河坡而來。

  河坡之上俱是葦垛,孟二爺發賣葦子,水面上停著一隻小船,有一位老者在船上睡著啦,此船是二爺給兩位姑娘預備游江的,這位老頭名叫李二麻子。姑娘來到切近,一拍船,李二麻子問道:「誰呀?」銀鳳姑娘說道:「李二麻子,你受點兒累,我大姐病得人甚不耐煩,我們姐兒要游江散悶。」李二麻子說道:「深更半夜,姑娘為何游江?」銀鳳姑娘說道:「皆因為我大姐病得呻吟之聲,令人聽著太煩悶。咱們是客情,我給你幾個錢打酒喝。」語畢,由腰間掏出三四兩重一塊銀子。

  李二麻子一見銀子,歡喜非常,伸手接銀子,叫道:「姑娘上船吧!」真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二位姑娘上了船,李二麻子問道:「二位姑娘往哪方去呀?」銀鳳說道:「向東去。」

  李二麻子搖動槳櫓,向東而去,走出約有三四里地,李二麻子就不向前走啦。姑娘說道:「再向前進。」李二麻子說道:「白天咱們游江,不是到此處為止嗎?再向東去就是雙龍山啦,有山大王。」銀鳳說道:「我們姐兒倆就是夠奔雙龍山。」李二麻子說道:「二位姑娘夠奔雙龍山何事?」銀鳳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姐倆救人去。」李二麻子問道:「救的是什麼人?是男子還是女子?」銀鳳姑娘說道:「救的是男子。」李二麻子說道:「那可不行,要叫老東家知道了焉能依?」姑娘說道:「不要緊,此事要叫我孟二大爺知道了,不過是一笑而已。你還不明白嗎?」李二麻子問道:「倒是與姑娘有什麼瓜葛?」

  姑娘指袁紅玉說道:「你看這不是我大姐嗎?救我大姐夫去。」

  李二麻子說道:「還有誰?」銀鳳臉兒一紅說道:「你要緊打麻煩,不向雙龍山去,我可結果你的性命。」李二麻子無法,知道不去是不行,遂將船向東駛去。工夫不大,來到雙龍山西面,李二麻子將錨下在山坡上,也沒用搭跳板,姑娘縱身下船。

  二位姑娘在山坡上,銀鳳叫道:「袁大姐!你帶墨髯還是帶銀髯?」姑娘打囊中取銀灰綢子手巾,打開了手巾,裡面是一部墨髯,一部銀髯,比真鬍子還好看。紅玉接過墨髯,帶在頷下,銀風帶上銀髯,二人遂奔至山崖。到寨子牆下一看,高有一丈有餘,銀風說道:「我先上去看看有埋伏消息沒有?」銀鳳姑娘先縱上大牆,胳膊肘跨牆,遂用手一按牆頭,並無消息埋伏,袁紅玉隨後也縱上大牆。牆裡邊黑暗,銀鳳用問路石向地下一打,「叭噠」一聲,並無埋伏,二人縱下大牆,銀鳳拾起問路石,帶在囊中。遂叫道:「袁大姐姐!我們蓮花湖有埋伏,我都明白。你在我背後跟著我走,決無差錯。」紅玉點頭。二人擰身形上房,一層層的院落,大房不下二三百間,二位姑娘過了兩道院,紅玉低聲叫道:「妹妹,地勢廣大,哪裡去尋?」

  銀鳳用手一指叫道:「姐姐,你看!送信的來啦。」就聽桌球二更二點。素常此山並不打更,皆因為昨天晚上,石爺毒龍懷杖打林士佩,眾群雄恐懼,所以才設更夫。二位姑娘在房上一看,坐北的月亮門,裡邊東房有十數間,西房十數間,都是單間,這倆打更夫由月亮門東來,一個挾著一口破單刀,打著梆子,後面一個人挾著一條破花槍,槍桿掛著鑼,噹噹敲鑼。此時銀鳳在月亮門上,兩條腿順在牆上,紅玉在西房上蔽著,就聽打更的說道:「哥哥,這兩天多亂啊。林寨主有萬人不當之勇,昨晚上追劉雲,飛天鼠在西寨牆外等候,毒藥鏢打了劉雲,秦尤剛要殺劉雲,來了一個白鬍子老頭,使的是拐杖,把林士佩胳膊上打了一道血槽,眾寨主追出去連人影兒都沒看見,竟將劉雲救著走啦,有說是土地爺顯聖的。今天晚上我怎麼心驚肉跳呢?」就聽又一個說:「我也覺著毛骨竦然,咱們別進月亮門,打幾下就走。」打梆子的在前,敲鑼的在後,敲了幾下,抹頭就往東去啦,銀鳳小姐在後便追,一伸手由軟皮殼內掏出匕首來,從敲鑼的背後,一伸手奔軟肋梢扎去,右手扎軟肋梢,左手接鑼,為的是不叫鑼落地。敲鑼的躺在地下,銀鳳過去照脖子上一抹,那更夫一伸腿,就歸西去了。前面打梆子直敲梆子,不聽鑼響,回頭一看,說道:「你真可以,打著更就睡著啦。」銀鳳一個箭步縱至敲梆子的面前說道:「你要喊,我便要你的命!」更夫一看,說道:「你就是昨天晚上打林寨主的白鬍子老頭嗎?」銀風說道:「我問你一件事,你要說了實話,我便放了你;要不說實話,我必要你狗命。」更夫說道:「你要給我留命,我什麼都說。」銀鳳說道:「昨天你們拿住的兩個人在哪裡囚著?快快說來。」更夫說道:「就在那月亮門裡邊呢。姓張的在第三間,姓蕭的在第五間,俱都鎖著門呢,沒有人的屋子沒鎖門。」銀鳳聽明白了,一伸手,刀奔更夫哽嗓咽喉扎去,噗的一聲,更夫躺在塵埃。低聲叫道:「紅玉姐姐!」


  紅玉由西房上下來說道:「你為何都要了他們的命呢?」銀鳳說道:「慈悲生禍害。要放了他們,他們必到聚義廳上送信,群賊一來,就不放咱們啦,別說救人,連咱們都出不去雙龍山啦。」語畢,進了月亮門,打著火折,一看西邊單間屋子門開著呢,進去一看,屋中有倒下台階。銀鳳道:「紅玉姐姐,你隨著我腳印走,此台階倒下三層,就有消息,東面是坑,西面是梅花網,觸動消息,必然被拿。」由空屋出來,走到第三間,銀鳳低聲叫道:「姐姐,咱倆怎樣救人呢?事到如今難以為情了,你到第三間救我七哥去,我到第五間救你兄弟去。」紅玉點了點頭。過了第四間來到第五間,銀鳳一看雙門緊鎖。老年鎖頭尺寸都大,姑娘將鎖頭捋住,一翻腕子,連門鼻子都捋下來了。向屋中一看,屋裡漆黑,借著門縫照進去的亮兒一看,後檐牆捆著一個人,白微微的臉面,捆了兩夜一天啦,狠心賊捆人的時候,將繩子都勒在肉里去啦,勒得骨酥肉麻。這個時候正在二更多天,美英雄唉聲嘆氣的自己說道:「不如在聚義廳亂刃分屍,在此求生不能生,求死不能死。又在聚義廳喝的哪一家子的酒?」正在唉聲嘆氣之時,就聽外邊呵哧呵哧直響,雙扇門一開,只見雪白的銀簪,一進屋子,美英雄心中暗道:「必是老前輩前來搭救。」銀鳳走到美英雄面前,在左肩頭上拍了一下子說道:「我救你來了。」張茂龍說道:「你是哪位?」

  銀風說道:「哪位?除非自己爺們,誰還能來救你嗎?我是你二大爺。」茂龍暗道:「我哪裡有這麼一位二大爺?孔華陽、諸葛山真,這二位都是我二大爺,此人是誰呢?」茂龍問道:「你認得我是誰呀?」銀鳳說道:「你剛幾天不在我胳膊上拉綠屎,你不是塞北觀音蕭銀龍嗎?」美英雄說道:「非也,我是張茂龍。」銀鳳姑娘一聽,心中暗道:「可壞啦,原來是大伯子。」姑娘殺了這個更夫,問那個更夫,那個更夫嚇糊塗了,將話說錯啦。銀鳳這邊認錯,紅玉那邊當然也是不對,紅玉一擰下鎖頭,走到銀龍眼前,一拍銀龍的肩頭,說道:「我救你來啦。」銀龍說道:「你是哪位?」紅玉說道:「我是你四叔。你不是鳳凰張七嗎?」銀龍說道:「我是蕭銀龍。」紅玉心中暗道:「原來錯啦。」翻身出來,夠奔第五間而來,銀鳳也出了第五間,夠奔第三間,姐倆幾乎沒走個碰頭。銀鳳進了第三間,用火折一照,果然是蕭銀龍,蕭銀龍一看白胡老頭,底下可是小腳。銀鳳照明白是銀龍啦,過去用手指照銀龍腦門子上點了兩點,遂低聲說道:「都是你,都是你。」銀龍也看明白啦,遂說道:「快解開吧。」姑娘先將蕭銀龍髮髻由樁子上解下來,柏木樁下有橫樑捆著腿腕子,銀鳳用匕首刀挑斷繩子,又解開手上的繩子。銀鳳說道:「你看看,都是為你,無故的我與張七哥說了幾句笑話。」銀龍說道:「別敘閒話啦。」姑娘說道:「走吧。」銀龍說道:「捆了兩天啦,手腳麻木。」

  姑娘說道:「我攙你兩步。」銀龍說道:「攙著也不行,手足失去知覺啦。」未過門的夫妻,正在急難之處,就聽西北角上鑼音響亮。皆因為更夫被殺,聽不見打更的梆鑼響,有值夜的一查,見更夫俱都被殺啦,這才報告了聚義廳,聚義廳群雄傳令聚眾。銀龍說道:「姑娘你走吧,你這一來,就有夫妻之義。我是不能走啦,這回群賊來了,我是破口大罵,叫他們將我剁了就完啦。」姑娘說道:「你這是誠心,我豈能獨自逃走?要死咱們死在一處。我背你幾步可行啦?」銀龍說道:「哪麼著倒行。」姑娘解下汗巾,蕭銀龍伏在姑娘背後,姑娘用汗巾勒住銀龍的腰,向自己腰間一系,兩手一攏銀龍胳膊,將銀龍背在了身上。銀鳳回頭向北一看,張茂龍也在紅玉的後背伏著呢。

  前邊銀鳳,後面紅玉,出了月亮門向西去。西院有一道垂花門,黑夜裡摸不著門閂,銀鳳向後倒退了兩步,抬腿踹門,噹噹兩腳,將垂花門踹下兩扇去。過了垂花門,又一道大門,踹了兩腳,紋絲不動,姑娘慢慢摸著門閂,將閂開開。出了大門往西去不遠,就是低聳聳的大牆了,一丈來高,兩位姑娘背著各人的丈夫,欲要上牆是上不去,就見後面燈籠火把,人聲鼎沸。

  二位姑娘順西牆向北去,走到大柵欄門,進了柵欄門,一摸大門上的鎖頭,一尺來大,在鋼鼻子上鎖著。姑娘伸手抓著鎖頭,擰了兩把,紋絲兒不動。鋼鼻子有手指頭粗細,山上的大柵欄門板子有四寸多厚,踹也不行。後頭追來的人有一百餘號,俱是亡命徒江洋大盜,林士佩率領,燈籠火把,將柵欄門道堵住。

  可有一宗,無人敢向前進,皆因為昨天石俊山杖打林士佩,鎮住群雄,今天眾賊一看這白鬍子老頭以為是石俊山呢,均退縮不前,離著柵欄門五六丈遠就不向前進啦,大夥齊聲吶喊,不敢前進。林士佩說道:「還不放下嗎?」正在此時,就見柵欄門外,順著柵欄門的空子,遞進來一口寶刀,向鎖頭上剁了三劍,嘩啦啦大鎖墜地,柵欄門大開,二位姑娘背著丈夫,縱出了柵欄門,就見前面一道立閃一般,並不見影兒。兩個姑娘跑著說道:「這真是救命的活神仙。」救二位姑娘者,不是別人,正是三俠劍第一位高人老劍客艾道爺是也。皆因為孫子媳婦背著未過門的孫子,老劍客不好露面。兩位姑娘慌慌張張向西而逃,經過陡壁山崖,走出二三里地,二位姑娘累得通身是汗。


  好容易逃到西山坡,銀鳳說道:「袁大姐姐,可了不的啦,慌不擇路,咱們的船還離此處半里多地呢。」兩位姑娘這一跑,早將鬍子丟落,追來的賊人在道上拾了兩個鬍子,老道七星真人道:「他奔西方去啦,必是由西面來的,貧道帶領幾十位奔西南追;太倉三鼠帶領幾十位向西北追;林寨主帶領幾十位向正西追趕。他們絕跑不了甚遠,背人的決不是男子,要是男子不能帶假鬍子。」銀鳳與紅玉二人順西山坡向南樹林跑去,迎面老道七星真人仗劍截住。抹頭順山坡向北便跑,喘吁吁好容易跑出來二三里地,北面迎頭現出一支賊人。銀鳳說道:「銀龍你會水,你趕緊下水吧。你看賊人東西南三面圍住,西面是水,此時我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為之奈何?」銀龍道:「我與張七哥捆了兩夜一日的工夫,渾身麻木,慢說是鳧水,連一步都走不了。再說四人遭難,我焉能獨奔生路?就是鳧得了水,我也不能夠那麼辦。你先將我解下來再說。」姑娘一看賊人越追越近啦,遂將銀龍解下來,放在山坡上,紅玉此時也將張茂龍解下來。雙龍山的賊人距離也就在七八丈遠,銀鳳見賊人來到切近,亮出雞爪鐮,紅玉揠柳葉刀。林士佩一見是姑娘,並不上前,三鼠之中,惟有張德壽是淫賊,緊上前走。正在危急之際,就聽江水一聲響亮,隨著有人言語:「雙龍山的群雄,不要以多為勝,二位姑娘後退,俺勝英來也!」緊跟著水中浪花一攪,又上來一位,說道:「二位姑娘後退,九頭獅子孟鎧來也!」老道師徒見勝爺來到,老道七星真人念了一聲「無量佛,我的佛!」抹頭便跑,張德壽腿底下也明白,三鼠是黃花魚,暗中溜了邊啦,只有林士佩雙手合著狼牙鑽,紋絲不動,一語不發。二位俠客上了水岸,東邊的向東而退,二位姑娘扶著自己丈夫向西而退,勝三爺與二俠孟鎧上岸,一抖分水裙,水珠不沾。

  你道,二位俠客何以至此?孟二俠在書房陪著金頭虎吃完了飯,二爺問賈明道:「店中還有幾位?」賈明說道:「還有三個人,三太、李煜、楊香五。」孟二俠叫金頭虎坐船奔北岸,到店中將黃三太等約到家中。賈明走後,孟二爺喝著茶為難,自己心中暗道:「我若到雙龍山見了寨主,以禮相待,他要將銀龍、茂龍獻出,我們兩人哈哈一笑,從此結為朋友;他要不獻,程士俊殺法驍勇,手下飛賊有百八十號,我是孤掌難鳴,傻孩子沒在家。」孟二爺正在心中思索,家人來稟:「北岸勝三爺來到。」孟二爺一聽,心中非常歡悅,孟二俠遂到南岸,一看船上,勝三爺昂然而立。船夫將船擺到南岸,孟二爺與勝三爺請安。勝三爺問道:「賢弟幾時到家?」孟二爺說道:「小弟到家三四天了。」哥倆攜手進了書房落座,從人獻過茶水,孟二俠問道:「勝三哥何以至此?」勝三爺道:「我在杭州遇見華五爺與金面韋馱張旺,故此連夜趕來。」孟二爺說道:「三哥你來的太巧啦,昨天銀龍與茂龍二人去探雙龍山,至今天還未回歸。方才金頭虎來與我送信,黃三太要獨自到雙龍山拼命,幸被賈明攔住。賈明前來與我送信,我正在獨自為難呢,我想雙龍山賊多勢眾,小弟一人前去,恐怕與程士俊說僵了,小弟一人不是群賊敵手。」勝三爺問道:「兄弟你一人來的,還有別位前來?」孟二俠便將接三位姑娘來家之事,說了一遍。

  勝三爺聞聽三位姑娘在孟宅,心中就是一怔,遂問道:「二位姑娘可曾知道二龍被擒?」孟二俠說道:「不知道。」勝爺說道:「可千萬別叫姑娘知道,現在年青的人都開通啦,二位姑娘要是知道,就許前去救援。倘若與群賊動起手來,叫群賊將姑娘的衣服要是摸一下,咱弟兄就栽了筋斗啦。」孟二俠說道:「不要緊,二位姑娘決不能知道。」勝爺喝著酒,放心不下,叫道:「孟二弟!你打發家人到裡面告訴婆子們,就說我來啦,叫二位姑娘到書房來一趟,大姑娘有病不用來。」孟二俠遂打發老家人到里院傳話,婆子到姑娘的閨房一看,姑娘的房門倒關著,二位姑娘蹤影不見,牆上的兵刃也不見啦。婆子慌慌張張跑將出來,報告孟二爺。孟二爺說道:「你再看看李二麻子的船在河坡沒有?」老家人去不多時,回來報告:「李二麻子的船蹤影不見。」勝爺說道:「孟二弟,你看如何?如今的年青人開通多啦,我娶你三嫂子的時候,半年多的工夫,同著人還不敢說話呢。事不宜遲,咱哥倆趕快起身,接迎二位姑娘去。」孟二爺遂叫水手預備船隻,弟兄二位上了船,夠奔雙龍山而來。來到雙龍山的西岸,正趕上二位姑娘背著丈夫向南跑,勝爺說道:「咱弟兄可以暗中保護,若是一露面兒,都不好看。」孟二俠說道:「兄長言之有理,咱們換水衣水靠吧。」

  弟兄二人在船上換好了水衣水靠,勝三爺道:「咱倆人可以下水,沿河跟著姑娘。」哥倆剛下了水,就見山上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自晝一般。二位姑娘正向南跑的時候,繞過來一股賊人,正是太倉三鼠;姑娘抹頭向北跑,又有七星真人也繞著彎兜上來了。二位姑娘一看,西面是水,東、南、北俱是賊人,漸漸追到,姑娘遂將背著的人由背後放下來。勝爺見二位姑娘都將丈夫卸下來啦,遂叫道:「孟二弟!咱們上岸吧。」


  勝爺在前一攪水花,縱到岸上,孟二俠隨後也上了岸。賊人一見二俠到來,俱各驚慌失色,向後倒退,太倉三鼠早就溜了,老道師徒也逃無蹤影,惟有林士佩捧定狼牙鑽,站在正東面,不語也不動。勝爺向前搶了兩步,正了正月牙蓮子箍,頷下的銀髯還打著縷呢,抱腕當胸對林士佩說道:「林寨主一向可好?」林士佩面透紅暈,說道:「勝老達官,何至於趕盡殺絕?」勝爺說道:「林寨主言之差矣,五六次我未傷足下,那有趕盡殺絕之理?勝英此來,決非與林寨主尋釁而來。在下勝英與犬子辦喜事,六月二十八晚晌,火焚勝某宅院,大鬧洞房,鏢打吾的兒婦,受傷甚重,死活不知。雖然勝英暫能忍下去,但絕不該又由我宅盜出寶刃與雙龍頭杆棒、百草轉陽丹二十粒,這樣對待我勝英,實在叫人難以為情。與寨主絲毫無關係,我此來專為捉拿七星真人趙昆福師徒。」林士佩叫道:「勝老達官!我與七星真人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管不著。我來問勝老達官,我師弟方成採花不採花我不知道,不該將我師弟燒得片瓦無存,傷我聯盟拜的兄弟不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能找您莫州去,您反來在雙龍山。」勝三爺未及答言,旁邊怒惱了九頭獅子孟鎧,叫道:「勝三哥!何必與嫉妒小兒論情論理?林士佩,你會斗我勝三哥數次,今天你會一會七星寶刀。」說著話,由背後撤出七星寶刀。林士佩合著狼牙鑽,按三尖兩刃刀便扎胸前,掛兩肋,孟二俠一閃身?往裡一跟步,一刀一鑽殺在一處。此時勝三爺一看張茂龍、蕭銀龍披頭散髮,身無寸鐵。此時二位姑娘已然離開岸,上了孟二爺的船啦。再看林士佩這口狼牙鑽,吞吐撒放、摘解撕捋,孟二爺七星刀上下翻飛,二人正在酣戰之間,東山坡上梆鑼齊響,吶喊震天,聲音鼎沸,正是二百飛虎軍。金面太歲程士俊、寶刀將韓殿奎、鐵戟將方成,率領二百名飛虎軍前來,在高阜處向下眺望。

  就聽程士俊說:「為何林寨主與孟二當家的廝殺起來?」

  老道在旁說道:「程寨主,你看那不是老勝英嗎?孟二俠是老勝英的左膀右臂。」程士俊一看,勝英頭戴分水蓮子箍,身穿分水裙,腳登分水踏,背後插著魚鱗紫金刀。程士俊一提大氅,一對紗燈跟隨,闖下山來,背後一對小童,每人抱定一桿畫杆描金戟。到在山下,相隔勝爺不遠,程士俊控背躬身說道:「對面老者,可是南七北六十三省勝老達官嗎?」勝爺抱腕當胸說道:「在下正是勝英。閣下莫非是雙龍山寨主程士俊嗎?」

  程士俊答道:「然也。勝老明公,我師兄林士佩一敗塗地,山破家亡,閣下何必趕盡殺絕?」勝爺答道:「寨主有所不知,我與令師兄曾會斗幾次,我是以朋友相待。勝某此次來到寶山,勝英說話准口應心,皆因六月二十八日與犬子完婚,趙昆福師徒火燒我的宅院,燒了房子大小二十七間;大鬧洞房,鏢打新人,生死不知。我尚且能忍耐,決不該將我朋友的寶刀盜出,又盜出杆棒與百草轉陽丹。我忍無可忍,遂再下南省,捉拿老道趙昆福。勝英起身時,曾對親友起誓,不捉住趙昆福,得回寶刀、杆棒,誓不回歸故里。惡道方才耀武揚威,寨主要收留趙老道,與寨主的名譽有關。惡道取童子紫河車,發賣薰香蒙汗藥,無惡不作。在下勝英拿的是萬惡的老道,找得是寶刀、杆棒,與林寨主無干。」程士俊叫道:「勝老明公!趙昆福來到敝山乃是朋友面子,可暫而不可久。我請問明公一言,我師兄林士佩,與我師弟方成,他二人採花不採花?在蓮花湖鏢打刀殺那一夥英雄,採花不採花?勝老明公,你要贏得了我這一對畫杆描金戟,再拿老道。」兩個小童繞到前面,將兵刃遞與程士俊。程士俊甩大衣,雙手一接畫杆戟,向上一抖,將戟抖起來,雙手接戟尖子,月牙朝外,對勝爺說道:「勝老明公請看,畫杆戟上有字。」勝爺一看,戟杆上鑿著五個字:「戟下定吉凶。」勝爺心中暗說:「好大的口氣!你要留情則生,你要不留情則死。」勝爺看畢,程士俊又將戟掉過來,雙手擎著戟杆,勝爺亮出魚鱗紫金刀,畫杆戟奔勝爺肩穴,勝爺獨刀撒步,戟刀交加,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那邊林士佩的狼牙鑽,孟二爺的七星刀;這邊是勝爺的刀,程士俊的戟。蕭銀龍叫道:「七哥!咱弟兄何日學到這份本領?」正殺在難解難分之處,惡道說道:「眾位寨主,乘此不下毒手,等待何時?現有長箭手,將長箭手南、北、東三面調開,亂箭齊發,管保二老二少死於亂箭之下。要不聽貧道之言,這座山可保不佳。」

  寶刀將韓殿奎說道:「程寨主素來好勝,要用亂箭,必然不悅。」

  惡道說道:「韓老寨主,不毒不狠不丈夫。此時綠林道,您可算壓倒一切的老人物,您栽給過誰?他當年甩頭一子打您的眉頭一道血槽,還與您假充老弟兄。」韓殿奎聞聽臉上一紅,不亞如刀扎肺腑。韓殿奎遂吩咐長箭手向前,將隊調齊,韓殿奎吩咐鳴金,嗆啷啷鑼聲響亮,韓殿奎說道:「林寨主、程寨主退後,聚義廳有大事。」林士佩一看長箭手圍住了東、西、南三面,就知道韓老寨主要放箭,林士佩向外一縱,叫道:「師弟罷戰!程士俊也跳出圈子外。長箭手一看,兩位寨主俱奔東面而來,韓殿魁吩咐掌號,梆子一聲響,二百名長箭手,南面的臉向西北,北面的臉向南,東面的臉向正西;二聲梆子響,長箭手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兒,將弓拉圓。孟二爺叫道:「勝三哥,長箭手要放箭!單刀何能破弓箭?咱們哥倆往西面退下吧。」勝爺說道:「二弟,名譽要緊,哥哥一生一世沒教人家追跑了過。賢弟你下水,愚兄身帶雕繃,我也剁他們十個八個的。」二俠道:「三哥您不敗走,難道說兄弟就怕死貪生嗎?」孟二爺將頜下銀髯一團,往嘴內一咬。第一聲梆子響,長箭手三面圍齊;第二聲梆子響,紉扣搭弦;第三聲梆子還未響。正在此時,就聽東南角聲音特別:「唔呀!天靈靈,地靈靈,你們要放箭,我就放火,火神爺在這裡!天靈靈,地靈靈,火還不起!」就是忽的一聲,煙火燒來有二十餘丈。借火光一看,此人狐狸皮馬褂,春秋帽,棉靴頭,向這方飛也似而來。程士俊正在埋怨寶刀將韓殿魁:「誰的主意放箭呢?我正會斗名揚天下的勝英,用亂箭傷了他人,咱們也栽給人家啦。」程士俊正在埋怨之際,就聽有人喊:「天靈靈,地靈靈,你要放箭,我就放火!」當時忽的一聲,火光冒起有二十丈高。程士俊說道:「鳴金撤長箭手!」


  您道,歐陽大義士是怎麼個來由呢?皆因為歐陽大義士到了杭州府,正遇華五爺與張旺,指引來到建寧。歐陽爺來雙龍山,一看此山三面是水,只有北面是陸地,歐陽爺不會水,由山口而進,歐陽爺的腳力很快,可以日行千里,猛雞奪粟撞進了山口。有一個手明眼亮的嘍卒,說道:「方才過去一個毛團似的。」別的嘍卒說道:「你可不要胡說,得罪了仙家爺要頭痛。」歐陽爺進了頭道山口裡,二道山口外,踩陡壁山崖,奔山坡向南而去。遠遠地望見燈球火把,本山的寨主嘍卒俱都面向西,歐陽爺站在高阜處一看,長箭手三面圈住二俠,歐陽爺心中暗道:「要壞。」正在著急之際,一看面前有干葦子廿余垛,頂上是圓的,俱都是滿灰抹的,蠻子是夜眼,將蘆葦垛打開一垛,把葦子打開了,將十餘個葦子俱抖開,西北東南一大片,由兜囊中取出焰硝硫黃,俱都灑在那葦子之上。借著燈籠火把一看,此時已弓上弦,三面圍住,二通梆子響時,俱都將弓拉圓。蠻子知道山裡的規矩,三通梆子響放箭,見二通梆子響過,遂說道:「唔呀!你們放箭,我就燒你們個王八羔子!天靈靈,地靈靈。」火拆子向葦子上一扔,當時火光大作。程士俊正埋怨韓殿魁,忽見火起,這才吩咐長箭手撤隊。歐陽爺跑到長箭手背後,已然收了隊啦。蠻子趕奔二俠面前說道:「二位多有受驚。唔呀呀,勝三哥,你老人家向北去一點,孟二哥,你老人家向南去一點,吾在當中。」金面太歲程士俊一躬腰,顫雙戟走到二俠近前,說道:「來者可是歐陽義士嗎?」

  歐陽大爺說道:「我不是義士,我是雞屎!有眼無珠,不識好朋友,助紂為虐。老道七星真人萬惡滔天,師徒採花害命。」

  程士俊說道:「歐陽大義士不要取笑,您幹什麼來啦?」大義士說道:「吾拿老道七星真人師徒,找寶刀、杆棒。」程士俊說道:「前三年在蕭金台****萬壽燈可是閣下?」歐陽大爺答道:「正是吾老人家。問此作甚?」程士俊說道:「七星真人趙道友,將寶劍贈與在下。閣下也能盜寶刃嗎?」歐陽爺說道:「豈有不能盜之理呢?」程士俊說道:「多少日期閣下可以盜出?」歐陽爺道:「珍珠燈是無價之寶,只消三夜;一口寶劍,能值幾何?」程士俊說道:「也用三天如何?」大義士說道:「不行,我怕受了急。」程士俊說:「兩天如何?」大義士道:「兩天吾就歪了嘴啦。」程士俊說:「一天如何?」大義士說道:「不行,等不了。」程士俊說道:「一個時辰如何?」大義士說道:「一個時辰你盜我的試試?」程士俊說道:「大義士不要取笑,依您說,應當怎樣?」大義士說道:「今天不算,兩天兩夜盜出寶劍。吾要是至期盜出來如何?」程士俊說道:「果然盜出,我必將老道師徒獻與閣下。如若盜不出來呢?」

  大義士說道:「吾要盜不出來寶劍,吾在聚義廳前亮傢伙自刎,吾三哥回歸故里,永不出世。」程士俊說道:「一言為定,咱們擊掌為誓。」歐陽爺遂伸手說道:「擊掌。」太倉三鼠說道:「程寨主,蠻子向來說了不算,不可與他擊掌。勝英言而有信,必與勝英擊掌。」程士俊遂叫道:「勝老明公!可代大義士擊掌嗎?」勝爺道:「那有何不可?」二人遂擊掌為誓,兩天兩夜盜出寶劍。程士俊說道:「我也不讓您到山裡啦。」語畢,抱拳說了一個請字,程士俊吩咐鳴金收隊,嗆啷啷鑼音響亮,嘍卒寨主,如風捲殘雲夠奔正東。

  西南角上的二位姑娘,一見程士俊收隊,遂叫水手李二麻子趕緊開船回孟家寨去了。孟二爺由皮口袋中取出呼嘯一鳴,船也攏了岸,兩位俠客、一位義士、張茂龍、蕭銀龍,三老二少上了船,回奔孟家寨而去。勝爺叫道:「銀龍啊!雙龍山你們倆人也來得嗎?為你們兩人之事,二位姑娘也來到雙龍山,要叫賊人將姑娘衣服捋一把,咱們爺們這個筋斗怎麼栽?」銀龍低頭不語。姑娘的船先回了孟家寨,到了孟宅後花園後河坡擺岸,越牆而過,到了內宅東跨院,撬開後窗戶而入,丫環婆子已然在屋中等候。婆子們取笑問道:「二位姑娘上哪去了一趟啊?」姑娘說道:「老婆子少廢話。」內宅之事不提,單言勝三爺。爺兒五位回到孟家寨,已然紅日東升,船到河坡,金頭虎、黃三太、紅旗李煜,早在河坡眺望多時。黃三太迎上前去與勝爺等請安,金頭虎說道:「二位回來啦,手中也沒拿點什麼,傢伙也沒帶著,嫌壓的慌嗎?」賈明這一耍笑二龍,二龍也沒說什麼,心中異常氣忿,大夥進了後花園大門,過後宅到前院書房,淨面吃茶不必細表。擺上酒席,勝爺讓蠻子上座,大義士說道:「老哥哥在此,吾不能上座。勝三哥您太實誠啦,我跟他們擊掌,吾不能盜劍,吾也是不算;您跟他們擊掌,吾盜出劍來,他們也是反悔。吾看這干賊人能征慣戰,俱都躍躍欲試,英勇非常,終必武力對待。林士佩、程士俊、方成、韓殿魁,他等俱都是你我的硬對,非有三位來幫助咱弟兄不可,若來兩位也可成事。」勝爺問:「哪三位?」大義士道:「頭一位飛天玉虎蔣伯芳,第二位孟老二的大小子金龍,跟大腦袋鎮三山。黃三太他們小弟兄六位無用,杭州府有倆作莊買賣的王八羔子,如有人打杭州府經過,也自然前來。黃三太小弟兄六位,可去杭州兩大道,找著這三個人,在沿路之上,不但遇見他們三位,凡是鏢行人有本領的俱都約了來。」

  六位小英雄答應,吃完飯起身,張茂龍、蕭銀龍沒有兵刃,打開了兵器房,每人取了一口單刀,頭巾也沒有合式的,俱都絹帕繃頭。六位收拾齊畢,乘船出孟家寨。下了渡船,夠奔杭州大路,向北走出有三二里地,蕭銀龍叫道:「楊五爺!傻小子羅圈腿走的慢,他要是累了,他就不走啦。請人之事,至為緊急,只有兩天的工夫,別叫他誤了咱們五人之事。有他是五八,沒有他是四十,咱們哥倆出主意,將他落在後頭。每次咱們要單走,黃三哥打圓盤,今天我先告訴黃三哥。」銀龍遂低聲叫道:「三哥,這一回您別管,有賈明誤事,咱們將他落在後頭。」銀龍這一附耳低言,賈明早看見啦,遂向銀龍道:「你們打算什麼?背人沒有好話。」銀龍道:「賈五哥,您總多心,我哪裡敢背地談論您?非但不敢談論您,就連您的綽號我也不敢貿然說出啊。」傻小子賈明聽蕭銀龍說完,一邊走著一邊氣氣哼哼問道:「你又改我了,我來問你,甚麼叫綽號?為什麼你不敢招呼我的綽號呢?」楊香五這時正同賈明走了個並肩,他看傻小子這樣糊塗,不禁哧的一聲笑道:「你不知道什麼叫作綽號嗎?我來告訴你吧,就是你的外號金頭虎麼。他大概是因為你是老虎星,所以不敢貿然的稱叫,恐怕你這老虎星壓了他的運啊。」傻小子賈明一聽,更氣的了不得,將脖子一扭,沖天杵的小辮一挺,瞪著兩隻爛邊眼向楊香五罵道:「瘦小子,你也來啦。你們還有幾個?黃三哥,您給評評理吧。」

  黃三太尚未答言,銀龍又笑著說道:「賈五哥你自己拿主意吧,倚賴別人作什麼?」傻小子賈明忙將頭一點,說道:「對啊!

  自己拿主意,為什麼賴靠別人呢?我把張茂龍張大哥拋開,我來問你,雙龍山竊探被獲遭擒,是誰救的你啊?」賈明這一問可把蕭銀龍給問住了。香五在旁邊卻又替他答道:「這個你可不能生氣,那是人家未過門媳婦給救的。不像你似的,到了被擒的時候禱告這個盼望那個來救命。」賈明沒等他說完,兜著他的臉就是一口唾沫,唾了楊香五滿面,順著腮幫子往下直流。楊香五奔過來就要打賈明,卻聽傻小子說道:「你總來替他說話,你圖了他多少錢?雙龍山救他的是他的媳婦嗎?我想若不是勝三大爺趕到,他們早就死在那裡嘍。他才說不要倚靠人,為什麼在雙龍山不自己大搖大擺的出來呢?」他們說著,李煜收住腳步給了事道:「得啦,五弟別鬧啦,趕緊走路吧。」賈明氣還沒消,走著道,嘴裡還是叨念,猛一抬頭,卻見他們五人都走老遠的了。金頭虎看了自己點頭暗道:「好啊小子們,打算拋我?我是跟定了你們啦。」想罷便連忙撒開哈叭羅圈腿追將下去。原來在賈明和楊香五吵嘴的時候,蕭銀龍向香五等扭了扭嘴,那個意思是讓他們眾人別答理他,大家趕緊往前走,料到賈明的腳程決定跟不上,那時他累了就不追在後面了,省得在後面跟著打麻煩。這時銀龍在前緊走著,回頭向香五說道:「咱們不將他落在後面咱是別打住。」黃三太接言道:「別這麼辦,那就顯著不對了。依我咱們還等著他,同他商量商量,分開了走倒行。」香五說道:「三哥您老總是惜憐他,他這種人是成事不足,壞事有餘,哪回不是他跟著攪合?頂好您別言語,等他趕到,我再用話一擠兌他,他一氣就自己去了,然後咱們趕奔杭州大道。千萬別耽誤了這事,倘要歐陽大伯將劍盜出,那時節說僵了打起來,豈不壞了?」他們走著說著,猛見來到一個村鎮,三太說:「咱們大家進鎮找家茶鋪休息會,然後再說。」大眾見路東有處小茶鋪倒很潔靜,遂連貫走入,夥計急忙過來招待,立時泡好兩壺香濃的茶來。正然喝著茶,就聽外面傻小子嚷道:「好啊小子們!都跑哪裡去了?怎麼我找不著呢?」銀龍在座慢慢言道:「咱們大家可別說話啊,提防他聽見。」卻巧賈明見這裡有茶鋪,一陣陣噴出茶葉味來,他便探頭向里一望,不料看見三太等五人在里喝茶啦,傻小子便更壞,連聲也不言語,一屁股就坐在蕭銀龍背後的一條凳子上,瞪著眼看著他們。楊香五裝沒看見,故意向銀龍說道:「我喝這個味還是真好。老兄弟,咱喝完趕緊走路。」銀龍道:「我不喝了,咱們走吧。」三太攔道:「咱們可喝完了,賈五弟還未喝呢。」賈爺氣哼哼說道:「我不算數,我也不喝。」楊香五沒等三太答言,便從兜囊掏出碎銀會了茶錢,大眾走出茶鋪,直奔大道走去。傻小子仍然跟在後面,銀龍回頭看了看,又低言向香五說道:「賈明在後面。」嚷道:「這會你們是談論誰?」

  銀龍道:「我們正是論足下。」傻小子賈明說是:「足下就是我,不含糊哇。」蕭銀龍說:「賈五哥,您非拐棍走不了道。」

  賈明說道:「什麼叫拐棍呀?」銀龍說道:「我們哥五個,就是您拐棍。」賈明說道:「短命鬼,我活二十多歲啦,都是你們抱大的嗎?」銀龍道:「看前面是一條叉路,一條奔東北,一條奔西北。可單走一回?」楊香五笑道:「蕭賢弟,你別看他裝傻充愣,要了他命也不敢單走。」金頭虎氣哼哼說道:「你們真欺負人。你教我打那邊走?」蕭銀龍道:「您哪兒走?」賈明說道:「我打東北走。」銀龍說道:「我們向西北去。」金頭虎遂向東北走去,直回頭向西北看,淨等黃三太了事呢,無奈這回黃三太不理他。金頭虎這回可真生了氣啦,心中暗說:「連我黃三哥也看不起我啦。」賈明一生氣,直奔東北走去,再回頭一看,黃三太等已經沒有影兒啦。金頭虎伸手一摸兜囊,一文也沒有,自己言道:「忘了與我孟二大爺要盤費錢啦。」賈明心中著急,躺在樹林子裡就睡著啦。睡醒一覺,睜開眼又走,走了三里二里地,心中一悶,躺在樹林子裡再睡。

  列位,人不許看不起人,他們五位請了一位來,傻英雄自己也請了一位來。

  不言兩撥前去請人,單言孟家寨孟二爺等三位老者吃完了飯,歐陽爺叫道:「孟老二!你還不叫您老伴來陪我喝杯茶麼?」勝三爺道:「你這一輩子沒有斷了耍笑。」歐陽爺找了一個清雅地方養神睡覺,睡了一覺,起得身來,喝茶吃點心,來到書房,叫道:「勝三哥!雙龍山賊人他們准知道我三更來天去,我學一個小毛賊做事,帶著太陽我就去,掌燈時候我就到了那裡,他們絕不能尋思我去的那麼早。」孟二爺說道:「你真夠奸。」「可有一宗,勝三哥,至三更天,你老人家可得給我打接應,盜出劍來也得打,盜不出劍來也得打。」勝爺叫道:「兄弟!你可保重些。為愚兄之事,賢弟如同老虎口內奪脆骨。」

  大義士叫道:「老哥!」您就想著給我三更天打接應就行啦。

  千萬可別聽孟老二之言,看看蠻子有多大本領。那麼一來,小弟就苦啦。」勝爺說道:「你二位又玩笑,愚兄焉能誤事?」

  蠻子叫道:「孟老二!給我預備船吧,要倆精明水手。」太陽有老高呢,蠻子就起身啦,勝三爺叫道:「歐陽賢弟!千萬保重。」歐陽爺上了船,水手搖動花櫓向東而去。蠻子與水手耍笑,叫道:「水手!水有多深啊?」水手說道:「深的三四丈,淺的一丈來深。」蠻子說道:「這個船翻不了個兒?」水手說道:「大爺,您別說不吉祥的話。」說話之間六七里地到了雙龍山山環,未等攏岸搭跳,歐陽爺向下一縱,上了山坡,無論多少人都不怕啦。蠻子叫道:「水手!我幹什麼去,你二位也知道。倘若我盜出東西來,群賊追我,我找不著船的時候,我就喊:『神仙何在?』你們就答應說:『吾神來也!』我好順著聲音找船。」兩個水手一路之上,笑的肚子疼。歐陽爺踩陡壁山崖,順著山坡向北一看,東北角有一個山環,山環內有兩個人探頭縮腦。一個青短靠,背後背刀,面似瓦灰;一個灰短靠,煞白的臉面,背後背刀。二人在那裡指手畫腳,向西點指歐陽爺,歐陽爺答話:「不錯呀,我就來了一位。」這兩人遂轉身子奔山里而去。大義士進山環,這二人蹤影皆無,大義士自言道:「明明是兩個人,我見了鬼啦?」頭一次張茂龍與蕭銀龍進山,就被這二人看見的。山環里有地窨子,窨子東西寬六尺,南北長一丈,上頭蓋著一張席,七尺寬,一丈二長,東西南穿著四根竹杆,席上面用糯米飯湯合土,俱都抹得與當地土色一樣。二人掀席進去,將席蓋好,由南面倒下台階下去。蠻子夜行眼,一看地窨子中有燈光,由席縫邊露出一點亮兒,蠻子將蓋兒一掀:「哎呀,二位多辛苦啦!」一丈來深,十餘層台階,二嘍卒亮刀,蠻子不走台階,向下一跳,輕輕落在地窨中,這個嘍卒剛亮出半截刀來,那個嘍卒剛一摸刀把,俱被蠻子用點穴法點住。將兩個嘍卒俱都捆上,一掌破了穴,這兩個嘍卒道:「大爺,我們是查山的,您饒我們命吧。」歐陽爺說道:「饒命不難,你們怎樣與聚義廳通達消息?」兩個嘍卒說道:「大牆西南面有一根鐵線通聚義廳,聚義廳有鈴鐺,來一位拉一下,來兩位拉兩下。」蠻子說道:「在西南角上果有鐵線,回來饒爾等不死;要沒有鐵線,一刀一個。」語畢,蠻子上台階要出地窨子,兩個嘍卒心中暗說:「你一走,我二人向一塊湊合,用牙解繩。」二人方一尋思,蠻子回頭道:「不行不行,我走了你們兩人到一塊就用牙解繩。吾將你二人分了家吧,地窨子上邊來一位吧。」用手提起一個嘍卒放在地窨子外。蠻子方要走,這二人心中思索:「你走了我們喊叫,自有尋山寨主救我們。」大義士道:「不行不行,我走了你們大聲叫喚,叫尋山寨主解救你們,你們就跑了。吾用東西塞上你們的嘴。」倆嘍卒心中暗罵:「這小子真損透啦,拿著我們兩個人開玩笑,你隨便吧。」大義士撕了兩個嘍卒的衣裳,將口俱都堵住,說道:「這回萬無一失了。」大義士遂向西南角上走去,來到切近一看,果然牆根下有一個銅錢下垂,用磚砌著,裡面藏著一根鐵線。大義士遂拉響鈴驚群賊,智盜雙鋒劍。大義士向眼上一伸手,正當中有一個方孔,有核桃粗一個皮繩套,大義士自語說道:「哎呀,還給我預備皮套哪。」一拉嗡嗡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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