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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隱逸樓勝英盜金印 九龍山五子救三俠002

2024-08-27 15:33:23 作者: 張杰鑫
  林士佩一看不好,急忙閃躲。原來,勝爺為的是叫他躲閃,太陽穴這一甩頭是假的,當時向回一帶甩頭,兜了一個大圈子,霎時又奔林士佩頭上打來,這一甩頭正奔腦門子打來,就聽叭的一聲,翻身栽倒。這一甩頭打得重點,滿臉噴花,血流如注。

  勝三爺一纏甩頭,將甩頭繞在手腕之上,走到林士佩面前,刀交右手,照定林士佩磕膝蓋下,一刀剁去,就聽卟一聲,雙足斷落。魚鱗紫金刀剁入地內有四寸,林士佩一身分三節。白玉祥看的明明白白,不由得大怒,叫道:「韓賢弟,人言勝英慈祥仁善,忠厚待人,一甩頭打了個滿臉飛花,就可以了,為什麼又剁去雙足,廢了林士佩,有多大的仇恨呀!」老寨主白玉祥語畢,甩大氅,問了問皮帶中十二顆月牙鏢,叫童子看過鳳翅紫金鏜,這可在背後難壞了二位少寨主白義、白俊。一看老寨主要會戰勝爺,心中暗想,勝英的三隻金鏢、甩頭一支,真是神出鬼沒。自己的父親鳳翅紫金鏜,也不弱於魚鱗紫金刀。

  十二顆月牙鏢,百發百中。二人倘若戰在一處,真是二虎相爭必有一傷。白俊眼珠兒一轉,叫道:「韓老叔,別人不能攔我父親,您能攔他老人家,勝英要與我父親戰在一處,必得有一傷,或者同歸於盡也未可知,您勸我父親,勝英不是為盜印嗎?仍然叫勝英盜印。用消息埋伏拿住勝英,豈不勝似力擒?再說勝英人老刀不老,又鏢無虛發。」韓殿奎點頭稱是。遂走上前去,叫道:「寨主哥哥,勝英為的是盜印,您不必與他打仗賭輸贏,仍然叫他往隱逸樓盜印。裡面有消息埋伏,自然能將他拿住,豈不省許多事嗎?」白爺一聽點頭依允,遂走到前面,叫道:「勝老達官,你為什麼來的?」勝三爺說道:「老寨主何必明知故問,我為黃金印來的。沒有黃金印,我至死不出九龍山。」白玉祥說道:「勝老明公,白玉祥不能言而無信,請您來盜印,您還敢盜印嗎?」勝三爺捻髯而笑,叫道:「白老寨主,莫說盜印,龍潭虎穴,我勝英有何懼哉。既為盜印而來,豈能不敢盜印?」白玉祥心中甚喜,這回仍以消息捉勝英。勝三爺心中也歡喜,背後有一位消息姥姥賈七爺。白玉祥說道:「韓賢弟、曹賢弟,你們二位將老達官陪到隱逸樓前。請勝老達官盜印。」說罷鳴金收隊。

  勝三爺在前,賈七爺、孟二爺、蕭三爺、大義士、鐵飛龍、金頭虎等在後面相隨,奔東南越過五七道寨子。見四扇垂花門,綠灑金花。門外有氣死風的紗燈,上有紅字。進了垂花門,曹世彪、韓殿奎止住腳步,韓殿奎說道:「北面就是隱逸樓。印在樓上天花板下掛著呢,我白兄決不失信,請您進樓盜印吧。」

  勝爺說道:「曹、韓二位寨主且同嘍卒退去,彼此兩便。」曹、韓與嘍卒俱都退出垂花門,勝三爺取出火折晃著,叫道:「賈賢弟你看看。」賈七爺一拈燕尾鬍鬚說道:「勝三哥,這座樓東南西北四面,西南消息最厲害。」勝爺說:「不錯,我們哥三個就是由西面掉下去的。」賈七爺說道:「樓中東西橫著有三十六塊轉環板,有髒板,有淨板,有梅花板。登翻髒板,落在下面,有轉輪刀,將人絞得骨肉翻飛。登翻淨板,底下是銅鐵網,上有倒須鋼鉤,為的是捉活的。登翻了梅花板,亂弩齊發,將人鑽成刺蝟一般,非會金鐘罩達摩老祖易筋經的人才行呢。」說著話賈七爺用黃眼珠看蠻子,蠻子一笑道:「將我打下去,你好看熱鬧。消息埋伏吾是一竅都不通。若沒有埋伏,不用你擠兌,我不能含糊。」

  金頭虎是財迷,又是官迷,沖天杵一晃叫道:「大小子你腦袋有白圈。」鐵飛龍說:「不假,由十歲在少林寺學藝十二載,有金鐘罩達摩老祖易筋經的功夫。」金頭虎說道:「大小子剛出世得做點轟轟烈烈的事情,如盜出印來,那真是成名露臉的機會,你有金鐘罩護身,刀剁斧砍全不怕,我也幫著你盜出印來,功勞是咱們倆的。」金頭虎是奸滑壞,鐵飛龍是做官心盛,遂說道:「你說的對,我在前頭,你在後頭跟著我。」


  勝三爺瞪了金頭虎一眼。賈七爺黃眼珠一轉,一個傻小子,一個壞小子,如何能盜得了印呢?賈七爺也不好擋阻,果要一攔,蠻子必罵街。勝三爺可放心不下,叫道:「賈賢弟,你指引他們,打那方走。」賈七爺用火折一照,大方磚鋪地,由垂花門到樓的南牆有十餘丈。進垂花門往北是真方磚鋪地,有兩丈四尺,由樓牆往南是真方磚鋪地,也有兩丈四尺,當中就是轉環板。賈七爺說道:「你們登磚縫踩勻了,可別踩歪了,倘若踩歪,就有危險。」鐵飛龍在前,金頭虎在後,鐵飛龍走出去一丈來遠,賈七爺說道:「別往東走。」一句話未曾出口,噗通一聲,落在翻板下。金頭虎止住了腳步,勝爺問道:「這是什麼板?」賈七爺說道:「這是淨板。」鐵飛龍掉在鋼鐵網中,噗嚕一顫,鋼鐵鉤將鐵飛龍鉤住,將衣服撕碎,肉上現出不少條白道子。大英雄用虎爪將倒須鋼鉤俱都毀壞,仰面朝天一看,自己說道:「好小子,蓋上蓋了。」抄起了喪門螺絲棍。書中代言,大英雄身高七尺有餘,再仰起胳膊來就是九尺來高。喪門螺絲棍三尺來長,共是一丈二尺來長,正夠上轉環板。大英雄立著喪門螺絲棍,用盡平生之力,說:「你不開天門也不成,要將我悶在裡面?」噹噹就是兩棍,就聽咔叭一聲響,將轉軸砸折,大英雄一看,露了天了,口中說道:「開開門了!」一丈二尺來高,向上一縱,胳膊挎住了坑沿,爬上來了。叫道:「勝三大爺,全給它毀了!裡頭還有網,還有鉤,把我的衣服都給撕啦。」勝爺一看,又驚又喜。喜的是鐵飛龍無恙,驚的是鐵飛龍力大無窮。身體高大這樣靈便,將來不可限量。賈七爺叫道:「鐵飛龍你再向前走,仍然踩磚縫中間。」鐵飛龍叫道:「小小子你隨我來吧。」賈明這才跟著鐵飛龍再向前走,走出去有七八尺遠,賈七爺喊道:「向西走。」一句話未曾說完,翻板一轉,將大英雄翻下隱坑。這回走的是髒板,底下是轉輪刀。大英雄落在轉輪刀上,大腿被刀絞住,轉輪刀鍘不折大腿,輪子就停啦。大英雄的腿在輪刀中夾著,手中的喪門螺絲棍,照定轉輪軸上就是一棍,就聽咔叭一聲,轉輪刀停止。大英雄抽出腿來,仰面看,上面又關了天門了。大英雄口中說道:「還是那樣辦。」舉起喪門螺絲棍,照定翻板上一連就是五六棍,咔叭一聲,翻板落將下來。大英雄用八步趕蟾童子功,縱上坑沿,胳膊挎住坑沿,翻身而上。叫道:「勝三大爺,全給王八羔子毀啦!底下的小刀自己會轉,都叫我給打落,也不會轉了。」

  賈七爺叫道:「飛龍,你縱到頭層樓上,南面是十六扇隔扇。當中那對隔扇前,有一塊方磚是白的,站在那塊方磚上,再向二層樓欄杆縱去。欄杆裡面是平台,沒有消息埋伏,南面上也是十六隔扇,當中的隔扇能開,可慢慢的推隔扇,裡面必有消息。」鐵飛龍說道:「消息也不怕。」鐵飛龍在前,賈明在後,縱至頭層欄杆之內。頭層一丈三高,再向上縱,可是一丈高,此樓一層小一層。此時鐵飛龍在前,蹦到頭層欄杆之內,站在白方磚之上,金頭虎說道:「咱們倆進陣,你破了兩道消息了,我什麼都沒幹呢。咱們兩個這麼辦,這回算你探道,探道者為第一功,你要不探道,我焉能進得來?無論有多大的本事,進不了陣就不能盜印。盜出印來,咱們兩個人都做官,你的第一功,我的第二功,你是大小子,我是小小子,你在這兒給我看著,我上去盜印。」印在二層天花板上呢,鐵飛龍雖然不是真傻,處處叫金頭虎繞在圈裡,遂說道:「好好!盜出印來,別忘了我探的道。」金頭虎說:「那是自然。」金頭虎縱到二層樓欄杆之上,一看果然也是十六塊隔扇,與頭層樓形式一樣。

  黑油漆的隔扇,金頭虎伸手一摸,冰涼推之不動,傻小子用力一推,嘩啦一聲,雙隔扇可開開了,向里一看,漆黑伸手不見掌。就聽吧的一聲,一個油錘飛來,正打在金頭虎腦袋上,這一錘打上,金頭虎唉呀一聲,由欄杆摔到就地,兩丈六尺高,摔得傻小子頭昏眼暈。勝爺說道:「賈明賢侄怎樣,上面有什麼消息?」金頭虎說道:「勝三大爺,我真混蛋,我還以為是地上呢!我向後一退,就將我摔下來了。唉呀,我也太混蛋了!」


  說著話,再縱上第一層。鐵飛龍問道:「小小子,你怎麼掉下去了?」賈明說道:「我還以為是地下呢,向後一退兩退,由欄杆縫中退出來,就掉下去啦。你上去看看吧。」鐵飛龍認以為實,將身形一縱抓住了樓欄杆,翻身上了第二層平台,用目一看,果然是十六塊隔扇,大英雄用手一推,未曾推開。再一用力,嘩啦一聲將門推開,就聽叭噠一聲,鐵飛龍急閃身形,躲之不及,被油錘打在小肚子左邊,卟咚一聲,由樓上落於地上。「小小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裡頭有油錘呀!」金頭虎賈明說道:「我要告訴你,怕你不上去。我混蛋,你比我還混蛋,無故的我向後退幹什麼?」原來兩扇隔扇框子是鐵的,門上面是鐵卡子,非用力推不開。門一開的時候,屋中黑得什麼都不見,必須趴在門口留神向里看。那個油錘有弓子,門一開,弓一繃,油錘便打來。高人打胸膛,矮人打咽喉或腦袋。金頭虎三尺多高,剛剛打在腦門子上。鐵飛龍身兒大,故此打在小肚子上。鐵飛龍再縱上頭層欄杆,對金頭虎說道:「門一開油錘就出來,怎樣辦呢?」

  賈明說道:「咱們六個人都上去,我身兒矮,我下著腰,油錘打不著我。你推開門,閃在一旁,用手抓錘,猛力向下拉,架不住力量大,將錘拉下來。我用杵支著門,然後咱們再進去取印。」鐵飛龍說道:「好主意,就那麼辦。」於是二人重新縱上二層樓,鐵飛龍推門,金頭虎橫著杵支門。金頭虎說道:「我這條杵是新打的,那條杵拆擂台入了庫了,你可將門推開得大點,我的杵橫著好進去。」鐵飛龍說道:「推開你等著支門吧。」

  鐵飛龍又用力一推門,金頭虎果然用杵將門頂上了,容油錘出來,鐵飛龍一把抓住。口中說道:「小子,我叫你打來。」用足了臂力,就聽嘩啦啦一聲響,將油錘拉下,向地上擲去。金頭虎用杵將門頂住了,向屋中一看,仍然是漆黑。鐵飛龍問金頭虎:「你有火折嗎?」金頭虎說道:「我有火摺子,你扶著杵,我掏火摺子。」金頭虎晃著火折一照,黃金印果然在天花板上吊著呢!有一個三尺長的方托盤,用鐵鏈子吊著四角,當中放著黃包袱繫著扣兒,露著印匣的金鎖頭。鐵飛龍將杵拿下來,門的螞簧已經壞了,也不能再關上了。賈明說道:「不行,這個印離著一丈四五遠,怎麼拿去呀?底下還是水,直通著就地,不知有多深。大小子你有法子嗎?」鐵飛龍說道:「我也辦不到。」金頭虎說道:「咱們回去告訴勝三大爺,他們自有辦法。」二人由二層樓跳到頭層,由頭層樓再跳到就地。金頭虎將樓上的情形報告了勝三爺。賈七爺說:「不過叫你們打通道路,你們焉盜得了印呢?勝三爺,咱們上去吧,樓上什麼消息也沒有了。」

  勝三爺在前,賈七爺、鐵飛龍、金頭虎在後,上了第二層隱逸樓,蕭、孟二俠與蠻子未曾上樓。勝三爺見屋中漆黑,遂晃著火折一看,勝三爺可就怔了神了,樓底下大水滔滔不斷,又不知通於何處?托盤吊著黃金印,四不沾塵,看罷多時,老英雄束手無策。足智多謀的消息姥姥也沒有簡便的辦法。若一丈多長的梯子,頂在樓頂上,用人扶著,可以上去,然而多危險!在九龍山中哪裡找梯子去呢?勝三爺為難多時,金頭虎說道:「大小子你的身體大,腳步也長,往上一縱,就能抓住鐵鏈子了。」鐵飛龍說道:「我要縱不上去,我就掉下去了。也不知底下有多深,那怎麼辦呢?」賈明說道:「盜印是咱們倆的功勞,拿你的飛抓接上我的飛抓,你要掉下去,我也掉下去,有官二人同做,死了二人同死。你要抓鏈子,可吊著角抓,抓一頭必然掉在水裡,那就白費啦。」鐵飛龍一想:我七尺來高,你三尺來高,我要下去,怎麼也把你墜下去了。一丈多高也縱得上去,鐵飛龍想到這裡,掏出飛抓,金頭虎也掏出了飛抓,接在一塊,兩條飛抓有三丈多長,俱都拴在身上。金頭虎說道:「大小子,你看看系住了?」鐵飛龍用八步趕蟾童子功,直奔托盤縱去,雙手揪住斜吊角的兩條鐵練子,頭朝上不能取印。


  金頭虎說道:「你擱腳向上卷,用腳掛住鐵練子,再伸手取印。」

  鐵飛龍雙足鉤住鐵練子,身軀向上一卷,伸手取下了黃金印,叫道:「勝三大爺,我怎麼遞給您?」勝爺說道:「賢侄你往胸前擲來。」鐵飛龍說道:「您可接住了。」黃金印奔勝爺擲來,勝三爺一閃身軀,伸手接住了黃金印。鐵飛龍頭朝下腳朝上,再想下來,可就為了難了。金頭虎說道:「你將身體悠起來,兩腳用力一踹天花板,用燕子鑽雲,向下一鑽就鑽到我的跟前了。」鐵飛龍果然聽了金頭虎之話,用力一悠身軀,嘩啦一聲響,連人帶托盤,俱都落下來,金頭虎早將繩扣系的是活的,當時勝爺、賈七爺、大蠻子,都沒想到金頭虎系的是活扣,一點就開。勝三爺剛要喊,賈明揪住了繩子,一句話尚未出口,鐵飛龍已落在水底了。勝三爺當時顏色更變,遂叫道:「賈賢弟,這便如何是好?鐵飛龍是傻孩子。這次往九龍山來,他道路都不准知道,人家孩子剛出世,便遭慘死,我勝英何以對得起鐵天勝?賈賢弟,你等將印帶回鏢局了,交到院衙原案。勝英一死,從此省卻多少是非。」語畢,勝三爺奔樓的當中,就要墜樓一死。賈七爺叫道:「三哥且慢!鐵飛龍的水性甚大,他在水中能開目視物,您將火折晃著,待我觀看。」賈七爺一看水流由南向北而來,賈七爺說道:「此水是活水,若有鋼鉤也鉤不住他。您要下去,鋼鉤就能將您鉤住。」賈明一拉勝三爺的英雄氅說道:「您就不疼我了嗎?」賈家父子將勝三爺勸到樓下。

  孟二俠、蕭三俠已在樓下等候多時。孟二俠道:「將印盜出來了沒有?」賈七爺說道:「印已到手。」此時就聽隱逸樓外鑼聲齊鳴。孟二俠說道:「咱們快走,隱逸樓乃是危險所在。單說鐵飛龍掉下樓去,有三丈余深墜於水底,伸手一摸是石鋪底,英雄由水底向西去,兩丈有餘仍是石牆,猶如磨磚對縫一般,簡直是一個大石頭箱子。外面有把守閘口的四家賊寇,正是三鼠與張德壽。這是白玉祥的計策,因為太倉三鼠和張德壽與鏢行人仇深似海,倘然鏢行人來盜印,上了樓必然掉在水中,此處乃是必由之路。太倉三鼠在此把守,不論鏢行人是誰,他們四個人都認識,絕不至放走盜印之人。大英雄在閘里方才用喪門螺絲棍砸鐵立柱的時候,雖然是黑夜,影影綽綽的也看見了,就是這個大個仿佛是孟金龍一般,大英雄砸了幾棍走了,回去找石頭,太倉三鼠在船上早將閘外面的鋼鐵網整理好了,網裡的月牙鍘刀,俱都吊在閘外,他不出來便罷,倘若出來,必然被月牙刀鍘住,刀在水裡用鎖練吊著,四個賊人安置停當,坐在小船之上,洋洋得意,竟等生擒活捉傻大個兒。大英雄復又用石頭砸鐵柱子之時,但見鐵柱向上一躥,大英雄說道:「原來會向上去,我要知道會向上去,早就有主意啦。」語畢,由背後抽出喪門螺絲棍,四尺深的水,蹲在水底下,將喪門螺絲棍向水底一伸,遞進螺絲棍去,用力往上一抬,大英雄可樂了,底下起來啦,旁邊有方才的那塊石頭,就在旁邊呢,用虎爪一抓填在閘底下,扁著身軀鑽出閘外,向前便鳧有兩丈來遠,就聽咯噔一聲,月牙鍘刀攔腰將大英雄鍘住,若不是有金鐘罩的功夫,雖不能當時殞命,也得身受重傷。大英雄虎體彪軀,比平常人的身軀,粗有半尺多,被月牙鍘刀切住,大英雄身軀在水中,無論如何就是使不上勁,若是身軀著地,一較力就能將鍘刀劈了,無奈在半懸空中,無法用力,兩膀亂晃,鯉魚打挺,吊鍘刀的鐵練子亂響,太倉三鼠與張德壽用火摺子一照,這個傻大個,背後背著喪門螺絲棍,真像半截黑塔兒一般。秦尤說道:「你是什麼人?」傻英雄說道:「我是盜印的,印已盜在手中,我勝三大爺將印拿走了,窮小子們把前邊那個窮網拿開,要不然一會兒我就給你們劈碎了!樓底下那些玩藝兒,都叫我給劈碎了。」秦尤說道:「拿開倒容易,等著將你擒住再拿開也不晚。」張德壽說道:「秦大哥,咱們還不將他捉住。等待何時?」秦尤說道:「你看這小子,至少也得有八九百斤的膂刀,船要到他跟前,他一把就推出去,等他用力用得累了,再拿他就容易了。」大英雄說道:「你這窮小子是幹什麼的?怎麼這麼損?」秦尤說道:「你不認識大太爺,大太爺與老兒勝英有殺父之仇,北京城盜萬壽燈就是大太爺所為。今天捉住你,必將你碎屍萬段,以報殺父之仇!你既是給勝英盜印,你就是勝英親近的人。」鐵飛龍與秦尤說著話,仍然是亂挺身軀,功夫一大,將吊鍘刀的鐵鼻子晃悠活動了,卟咚一聲,連刀帶人俱都落在水中,鍘也分為兩開了,鐵飛龍就式一個蒙子扎到鋼鐵網之中,舉起喪門螺絲棍,噹噹當就是幾棍將網掏破,倒須鉤鉤在身上,不過落一個白印兒,由鋼鐵網內鑽出來,一個蒙子直奔四寇的小船扎去。秦尤說聲不好,趕緊將船向山根便搖,那知道大英雄一個蒙子早扎到船前,在水中托住船便翻,小船兒當時船底現天。四寇都有點水性,可不很大。鐵飛龍聽秦尤自己說大太爺與老兒勝英有殺父之仇,遂棄了別人,奔秦尤而去。鐵飛龍一看秦尤在水裡閉著眼睛,不能開目視物。鐵飛龍心中暗想,我這就如同拿瞎子一般,你往哪裡跑?夠奔近前一把將秦尤的左腿抓住。秦尤在水裡正閉著眼睛向前摸呢,大腿被人抓住,可就急了。由背後抽出匕首刀,照著後面閉著眼睛亂扎,鐵飛龍伸手又將秦尤的胳膊腕子抓住,來回幾晃悠,如同打鞦韆一般。秦尤這個樂子可就大了,鼻子一發酸,一連氣喝了三四口水,鐵飛龍將秦尤托到旱岸,放在地上,掏出秦尤腰中的鐵抓,四馬倒攢蹄將秦尤捆好,口中說道:「你這小子與我勝三大爺有仇,我非弄死你不可,叫你找姥姥喝粥去!我拿你的腦袋當蒜砸。」語畢,抄起山坡上一塊臥牛青石,這塊石頭足有三四百斤重。秦尤仰面朝天一看,自己眼淚汪汪,思想守寡的老母,好似鋼刀刺心一般。真是生有處,死有地,不想我死在這裡,決不能遇救。鐵飛龍抱著石頭,走到秦尤面前,舉起青石,堪堪要向下砸之際,就聽山坡上一聲喊嚷:「什麼人真乃大膽?不許在九龍山上傷人!貧僧來也。」鐵飛龍放下石頭,順著聲音觀看,迎面來了一個僧人,銀髯布滿了胸前,手使一對亮銀梅花奪。鐵飛龍由背後撤出喪門螺絲棍,口中說道:「賊和尚,你管得著嗎?一棍砸死你這個賊和尚,回頭我再砸你!」舉棍摟頭蓋頂奔和尚打來,和尚閃身形,揚奪便接喪門螺絲棍,就聽噹啷一聲,半空冒起三尺高的火星子,和尚只覺虎口發酸,兩臂膀發麻,和尚初時以為這條棍是木頭的呢,萬也沒想到這條棍是渾鐵的。原來和尚正是法蘭。也沒有金鐘罩了,要有金鐘罩,還可以力敵鐵飛龍。和尚見不可以力敵,抹頭便跑,鐵飛龍在後面就追。口中說道:「要不砸死你個這賊和尚,我不是鐵飛龍!」和尚見鐵飛龍在背後趕來,先前和尚跑得快,鐵飛龍離著遠點。和尚暗將香砂迷魂袋取出來,聞上了解藥,遂慢跑等候傻英雄。傻英雄追到和尚背後,舉起喪門螺絲棍,照定和尚的後腦海砸來,和尚一閃身軀,躲過了喪門螺絲棍,向傻英雄面門一抖香砂迷魂袋,就聽卟咚一聲,傻英雄擲了喪門螺絲棍,翻身栽倒塵埃。法蘭和尚回頭一看鐵飛龍,哈哈一陣冷笑,口中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殺了你雖不比殺了勝英,也算聊泄胸中之恨。」秦尤在那裡喊道:「師父慈悲慈悲,先救了我,再殺此小輩不遲。」


  和尚走到秦尤面前,口中念了聲無量佛:「危哉秦寨主,若不是貧僧一步趕到,此時寨主已死多時了。」下腰解開秦尤的綁繩。秦尤拾起匕首刀,直奔鐵飛龍跟前跑來,舉起匕首刀照定鐵飛龍腦袋上,叭叭叭就是三刀。剁之不動,一刀一個白印兒。

  法蘭說道:「秦寨主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是混身橫練,焉能剁得了他?」秦尤本是個急勁兒,一聽法蘭之言,恍然大悟。方才月牙刀都鍘不了他,我的匕首刀焉能剁得了他?」秦尤口中說道:「別處有金鐘罩,難道他還將金鐘罩練到眼裡嗎?我用匕首刀扎他的眼睛,金鐘罩見血就算破了。扎完了他的眼睛,我再扎他幾刀,方解我心頭之恨。」語畢,刀尖朝下對著鐵飛龍的眼睛便扎。正在此時,就聽一旁樹上有人喊嚷:「秦尤畜生,不要傷吾賢侄!老朽來也。」秦尤聞聽音聲,只嚇得屁滾尿流,抹頭鼠躥而逃。法蘭僧舉奪夠奔老劍客夏侯商元而來。老劍客徒手奪雙奪,大戰法蘭僧。

  列位,說書的一張口,難說兩下話,老劍客是打哪裡來呢?

  原來賈七爺父子將勝三爺勸下隱逸樓後,樓下的孟二俠、蕭三俠、蠻子歐陽天佐,急忙問道:「黃金印怎麼樣了?」勝三爺長嘆一聲說道:「印盜出來了,傻侄子鐵飛龍性命不知如何?」

  賈七爺與孟二爺等將勝三爺勸到東山坡而來,與楊六爺、老劍客、震三山見面。老劍客問道:「勝三弟,盜印之事如何?」

  勝三爺長嘆一口氣說道:「印可盜來了,飛龍賢侄落於陣眼,生死不知,你等將印帶回,我要尋找飛龍賢侄。找不著飛龍賢侄,我誓不回鏢局子!」老劍客說道:「賢弟你平生好心待人,才有這種巧遇。若沒有飛龍賢侄,此印決盜不出來。如今有了印了,偏有鐵飛龍落在陣眼裡這種不如意的事,勝三弟不要著急,吉人自有天相。我去尋找傻孩子去,你們在此等候。如有意外之事,你們便走你們的,我必將鐵飛龍找回來。」勝三爺說道:「大師兄若去尋找飛龍,小弟心中還稍安一點。」老劍客問道:「賈七爺,這陣眼可有出路沒有?按相生相剋,應當通於哪方呢?」賈七爺說道:「此陣眼底下,水向北流,應在北方有出路,揣情度理,沒有出路,流不進活水去。」老劍客遂奔北方而來,正碰上飛龍被和尚的香砂迷魂袋迷倒塵埃,秦尤要扎飛龍的眼睛。老劍客由樹林中出來,一聲吶喊,秦尤向東北逃去。和尚的亮銀梅花奪,奔老劍客雙鋒貫耳而來。老劍客空著手用了個野馬分鬃,搶和尚的亮銀梅花奪。和尚撤奪敗走,老劍客隨後就追,和尚暗中掏出香砂袋,對老劍客一抖,老劍客此時早取出日月飛蝗筒,打出了硫磺焰硝彈,迷魂袋立刻化為飛灰。和尚抹頭向東便跑,老劍客在後面頓足說道:「追追追!」老劍客見和尚走遠,回身提起飛龍的皮挺帶,頭朝下往江中一放,鐵飛龍的腿一蹬,老劍客急忙將飛龍提出水面,飛龍打了一個嚏噴,然後爺兒倆奔東山坡來尋勝爺。勝三爺、蕭孟二俠、賈家父子、楊六爺等一見鐵飛龍與老劍客到來,眾人俱都歡喜。蠻子說道:「唔呀勝三哥,了不得了,人家追來了!頭前是曹世彪懷抱擂鼓點金錘,帶領五百名強弓硬弩隊。」

  語畢,蠻子一揪彈繩,順著繩子而下,蠻子到了船上,叫水手開船向東而去。孟二俠說道:「蠻子你竟顧你自己了,別人怎樣走呢?」蠻子在船上說道:「吾不會水,你們往下跳吧。」

  孟二俠、賈七爺等俱都雙手扣著襠向水中跳,惟有勝三爺不走。

  老劍客因勝爺不走,並未向下跳,說道:「勝三弟也太不知足了,刀剁林士佩,盜出黃金印,咱們一個人都未受傷,你還要怎麼著?」說著話,老劍客冷不防照著勝三爺用了個老君推杯,就是一拿,口中叫道:「勝三弟扣住了襠。」勝三爺雙手將襠扣住,離著水皮五六尺高,一個雲里翻,落在水中。此時曹世彪已距老劍客甚近,後面韓殿奎督隊,急叫曹二寨主閃開,曹世彪閃開了道路,後面的弓弩手,亂箭齊發。老劍客說一聲「再見」,雙手扣襠,向水中跳去,離著水皮有一丈來高,也是雲里翻身落於水內。弓弩手向水中亂射,連老劍客的影兒都看不見了。此時道爺等早來接應,眾人由水中上了船隻。道爺問道:「勝施主,黃金印怎麼樣了?」勝三爺說道:」好難盜的黃金印!」語畢,由兜囊中取出印匣,黃澄澄的赤金鎖頭露著。眾人一看,此印四寸來長,三寸來寬,乃是長方形。印上有九個獅頭,真是黃澄澄的,這些位俠劍客,誰也沒看見過九頭獅子烈火印。道爺將印托在手中,左右觀看,叫道:「勝施主,此印不真。」勝爺問道:「何以不真呢?」道爺說道:「貧道不說妄言。真的我雖沒看見過,貧道在觀中嘗讀古聖先賢之書,以及各種記載,所以略知一二。大凡金印重五十六兩,此印不過二十餘兩,焉能是真的?」勝三爺說道:「白玉祥豈能失信於我?」道爺說道:「白玉祥非小人之輩,但是他的手下宵小作祟未可知。勝施主你將刀借我一用。」勝爺將魚鱗紫金刀遞與道爺。道爺用刀背照定印上一連幾下,叭噠一聲,碎了好幾塊,原來是青石所做。勝爺一看,不亞如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心斷纜,遂叫道:「眾位仁兄賢弟,咱們殺奔九龍山!」


  道爺說道:「且慢!勝施主你腹內飢餓,累了一日夜的功夫,再說九龍山進不去。咱們且回菊花村,再作道理。」勝三爺萬般無奈,叫水手開船,向東而行。

  眾人回到菊花村,查點人數,只有於化龍被閘擠了肋骨,傷雖不輕,幸肋骨未折。傷了一龍,又添了葉乘龍、鐵飛龍。

  大眾吃完了午飯,各自休息。第二日早飯後,派五龍再去九龍山探聽消息。五龍出了菊花村,用王宅的船隻,夠奔九龍山。

  一看山上嘍卒如蟻,各處都有人把守。早晨去探山,到晚晌才回來。一連去了三次,俱都是如此。第四日五龍探山回來,蕭銀龍說道:「勝三伯父,也不知白寨主是怎麼用意?前三日緊閉鋼閘,雖螻蟻都不容易進去。今天我們探山,見有二十隻小船,載著米麵進了九龍山的十二道鋼鐵閘,閘始終未落。把寨的寨主與嘍卒全都退去,山坡上的嘍卒也都撤去,一人皆無。

  我與葉六叔冒險進閘,攔江鎖等物一概無有。小侄男與葉六叔不敢深入,特來稟明眾位叔叔大爺。」聾啞仙師說道:「列位施主,這次更進去不得了!他這是增人啦,明明挖下壕坑擒虎豹,放下香餌釣金鰲。」勝爺一聽,遂說道:「十二道鋼鐵閘閉著,有嘍卒把守進不去,如今十二道鋼鐵閘大開無人把守,也不能進去,此印我何時才能盜出?」聾啞仙師說道:「勝施主不要焦急,從長計議。」說著話的時候,王宅家人擺好酒席,大眾入座吃飯。蕭銀龍叫道:「黃三哥、士遠哥哥,咱們幾個人在門後擺個小桌吃飯,我有話說。」於是屠士遠、蕭銀龍、劉雲、黃三太四個人在一張小桌上用飯。蕭銀龍說道:「眾位哥哥兄弟,勝三大爺遇難,被五子將三俠救了,暗中必有九龍山二位少寨主哥的幫助。咱們既有內助,何不乘此一探九龍山?小膽不得將軍作,咱們弟兄我就看士遠哥哥、劉雲兄弟、三太兄長是有膽有識之人,咱們四個人今天前去探九龍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我二位少寨主哥哥必有照應。」黃三太叫道:「蕭賢弟,你們三位水性都能鳧幾里地?我只能鳧三五丈遠,若是十丈夠不著底,我就得淹死,我怎能去呢?」蕭銀龍一笑說道:「您的膽量素常過人,咱們探九龍山是共同生死。您沒見小孩們不會水,用褲子灌上風,紮上口,人騎在上面,還能過河呢。再說,水裡帶一個人走最容易,咱們又是坐船去,到了緊要時決不能將您擲了。黃三太向來剛強,聞聽蕭銀龍之言,口中說道:「就是刀山油鍋,我要不去,我不姓黃!」蕭銀龍說道:「我並不是激您。」劉雲說道:「咱們吃完了飯,暗暗溜出去,誰也別叫知道,今天咱們一定是這麼辦啦!」黃三太說道:「我沒有水衣水靠呢!」劉雲說道:「借於化龍的。」於是黃三太暗中向於化龍借好了水衣水靠,四位英雄吃完了晚飯,暗暗的溜出了王宅,奔菊花村西,到西村口哥兒四位集齊。距九龍山東河坡五里地,四位英雄一伏腰走出二里多地,走到一片大樹林子,劉雲眼快,見樹林中有一條黑影兒,說:「三位哥哥,樹林中有人,別是九龍山踩盤子的吧?」走至離樹林切進,由樹林中縱出一人,口中喊道:「留下買路的金銀哪!」

  黃三太說道:「賈明賢弟,你又窮瘋啦?」賈明說道:「你們在門後頭吃飯,低言耳語,你們以為我沒聽見呢?這樣好事你們單擲了我,盜出印來官就作上了,你們就會湊合小白臉子。屠士遠大哥也是俊人物,蕭銀龍臉兒更白,劉雲老兄弟更好看,黃三哥長得也不弱,單把我這黑小子擲了。黃三哥你沒聽師大爺諸葛道爺給我算命嗎?咱們這一堆人,那個也沒有我的命好,福還大,專能歪打正著。九龍山裡的石洞,你們誰進去過?」

  黃三太說道:「你要去可別大呼小叫的。」賈明說道:「那是一定,偷著的事焉能大呼小叫呢?」五位英雄奔河沿而來,來到河沿,蕭銀龍對水手說道:「我勝三大爺叫我們五個人今夜晚探九龍山。」水手一聽,趕緊搖櫓靠岸搭跳板,五位上了船,向西而去,正是東風快似奔馬,順風船二三十里地不大的工夫就到啦。來到九龍山閘口,五位英雄一看,十二道鋼鐵閘把閘的嘍卒,一個人也沒有。水手說道:「眾位達官,您老幾位進閘吧。船若進閘,石子打人船俱完。」五位在船上換了水衣水靠,將一切衣物火折筒子都裝在油布口袋之中,五位都是如此。


  金頭虎說道:「我背著黃三哥,你們看咱是有用沒用?蕭銀龍頭前帶路,閘口裡三四尺深的水,進到十二道閘外,水可就深啦。」金頭虎背起黃三太,五位英雄進了閘口向南去二里之遙,一個嘍卒也未遇見,一盞燈光都沒有。到在竹城這兒,竹城大開,五位英雄進了竹城,向西去不遠,躲開正山口,棄水登岸。

  樹木交雜,在樹林深處五位俱都撤去水衣水靠,換好衣服,用小包袱將水衣水靠包好了,兵刃暗器俱都帶好。偌大的九龍山,真不見一個人。金頭虎說道:「我們造化真大,群賊都得了瘟病啦?咱們進去,到聚義廳將賊頭的腦袋割下來,把印拿著一走,回去擎功受賞,小官兒就作了。」銀龍說道:「你這是說夢話呢?都得了瘟病啦?你別說夢話啦!」金頭虎說道:「有命者不死,怕死的不來!」弟兄五位,走陡壁,踏山崖。穿過五七道寨子去,連一個火亮都沒有。金頭虎說道:「要不是死絕啦,焉能這樣呢?」走到一道粉壁牆,銀龍縱上牆去一看,有一對氣死風燈是紅的。蕭銀龍說道:「你們也上牆來看,都死啦還點燈?」賈明等縱上了牆頭。賈明說道:「別處都死啦,這兒的人是剛要上床,故此點著一對燈。」仔細向下一看,滿院中俱是奇花異草。弟兄們下了牆頭,奔園中亭子而來,亭子的柱子上掛著圓紗燈,座北向南的亭子。黃三太、蕭銀龍來到亭子的東邊,由下面向上一縱,腳尖掛著陰陽瓦,向下面觀看,劉雲、屠士遠俱已縱到西面,也是腳尖掛著瓦檐向下觀看。賈明也縱上去啦,口中說道:「窮房子蓋得多缺德,這麼大的坡。」

  傻小子怕腳尖掛不住瓦檐,遂又跳下來啦。繞到東邊,舐破隔扇紙向亭中觀看,就見亭子西面月牙桌子左邊,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旁站著一個姑娘,背後背著一宗傢伙,連亭子上面的四個人,也不認識這宗兵刃。就聽老太太說道:「姑娘你是明白人,你跟你父親學了十數載的武功,讀過多少書?你既是讀書明禮之人,深知大義,你父親無故的收留程士俊、林士佩、八寶真人這一群狐群狗黨。林士佩盜了欽差王大人的黃金印,拿到九龍山。你父親就應當將林士佩捉住綁送當官,交回印信,可保咱們這座莊稼山萬年事業。你父親偏不這麼辦,將林士佩留在九龍山,約請勝老達官來盜印。你父親雖然袒護林士佩,良心未泯,隱逸樓上掛的是真印。林士佩這個畜生,他被勝老者斷了雙足之後,記恨前仇,他將皇爺家的黃金寶印擲在了十海島的海眼。不知擲在哪個眼裡去了?他只顧他一人報了私仇,咱家乃是滅門九族之罪!可惜你父親給他敷好藥調治雙腿。這是給他治好了雙腿啦,他要害咱們家產盡絕。你今年已十九歲了,若不是父母過愛,早也就有婆家了。如今尚且未能嫁人,將來九龍山山破家亡的時候,這豈不是叫為娘多一份心事嗎?為娘六十來歲啦,難道還活六十來歲嗎?皆因有你們這群孽障,為娘怎能閉了雙眼,拋棄了兒女呢?可惜九龍山四十來年的心血。不啻鐵筒的江山,黃金印落在十海島,永不能出世。咱家滅門九族,勝老者也不能生。杭州府得壞了一堂官,林士佩這孩子,你爹疼他一場,真算不白疼。」老太太語至此,不由得雙目之中落下幾點傷心淚。金頭虎賈明在東面看得明白,聽到印落在九龍山十海島之言,傻英雄在外面唉呦了一聲,大喇叭嗓子喊道:「我的姥姥,可要了命啦。」老太太忽聽外面有人喊嚷,幾乎嚇得栽倒椅子下邊。姑娘問道:「外面什麼人?」賈明說道:「拿賊辦案前來盜印的。」姑娘由背後撤下梅化轉心雙筆,開開亭子的隔扇門,縱出亭子外。傻小子賈明說道:「小子你真快,你會上房嗎?」傻英雄縱上了亭子,姑娘將梅花轉心筆交於左手,伸手由兜囊中掏出五鉤如意抓,奔傻小子頭上抓去,正抓在沖天杵之上,傻小子一較勁,瓦壟一滑,將傻小子由亭子上面拉將下來。此時丫鬟婆子俱都出來,按倒了賈明,四馬倒攢蹄將賈明捆好。


  老太太見姑娘出來與金頭虎賈明動手,即由亭中出來,站在東面隔扇門外觀看,婆子已將賈明捆了。背著燈影兒,賈明趴在就地。老太太可沒有看見賈明的臉面。賈明被獲遭擒,口中喊道:「五個人可是一塊兒來的,誓同生死,你們能夠看著嗎?」黃三太向來是熱心腸,口中說道:「諸位兄弟與我視敵,愚兄下去救賈賢弟。」語畢,撤出鋼刀,由東面縱下亭子。姑娘問道:「什麼人大膽,竟敢擾鬧後寨?」黃三太說道:「我乃浙江紹興府黃三太是也。」姑娘一晃雙筆,左手筆點黃三太的胸窩,右手筆奔左太陽穴便打。黃三太向左便閃,手中的單刀奔姑娘的右手腕便截。姑娘抽筆向右便走,黃三太心中暗想,這樣的能為,賈五爺也不知是怎麼叫人家拿住的?一個照面便不濟事了。三太思想至此,擎刀便趕,姑娘一翻身,相隔黃三太一丈有餘,一按繃簧,微聞一點響聲,黃三太急忙閃身形,一隻竹弩正打在黃三太的左胯之上。黃三太伸手起弩的功夫,早過去一個丫鬟抖五鉤如意飛抓將黃三太抓倒。又過來兩個婆子,按在地上掏出黃三太的飛抓,四馬倒攢蹄將黃三太捆好,放在賈明之側。賈明喊道:「房上那三個真看著嗎?你們不救賈明,還不救黃三哥嗎?」屠士遠聞聽,由亭子上飄身而下,單刀一晃奔姑娘而來。姑娘雙筆一捋屠士遠的單刀,筆頭上的鵝眉刺將單刀捋住,屠士遠以為姑娘能有多大本事,與姑娘一較力氣,二人就在亭子轉開了圓圈啦,誰也不讓誰。金頭虎喊道:「離不開啦?」姑娘臉兒一紅。雙筆一分,屠士遠抽出單刀,姑娘一按繃簧,屠士遠一轉身形,這枝竹弩正打在屠士遠的大腿之上,屠士遠刀交於左手,伸手拔弩,被姑娘一飛抓抓住了。婆子過來就捆,劉雲見屠士遠也被擒,遂下亭子抖十三節亮銀鞭奔姑娘面門便點。姑娘一閃身軀,一按繃簧,劉雲一轉身,正打在後肩頭之上,劉雲也被遭擒。蕭銀龍在亭子上看得明白,姑娘必是兵刃之中,暗藏暗器。小英雄由亭子上面飄身而下,直奔老太太而來,遂叫道:「姑娘且慢動手!容在下與老太太講話。」銀龍遂對老太太躬身說道:「老太太,我們並不是故意來到後寨找便宜,皆因我們鏢行之人前來九龍山盜印不明道路,誤人後寨,求老太太大發慈心放了我等。不是我們畏死貪生,皆因為黃金印之事關係不小。」未容老太太將話聽完,姑娘的梅花轉心筆奔蕭銀龍便點,蕭銀龍判官雙筆接架相還,戰了五七個回合。姑娘賣了個破綻,縱出圈子外,直奔東南而跑。蕭銀龍剛一上步,姑娘一翻腕子將梅花筆左右手交換。」蕭銀龍早就留上神了,容姑娘一按繃簧,蕭銀龍閃身形。

  姑娘見第一支弩發空,一連就是好幾隻,蕭銀龍閃展騰挪,斜身繞步,五支竹弩俱都發空。姑娘的臉兒一紅,將雙筆交於左手,取出五鉤如意抓便抓蕭銀龍,蕭銀龍抖轉身形,累得姑娘混身是汗,氣喘吁吁。四個丫鬟各使五鉤如意抓,一齊上來,東西南北四面,將蕭銀龍圍住便抓,姑娘此時隱在亭子東面的柱子後,窺看丫鬟捉銀龍,四面的丫鬟抖抓,抓銀龍頭巾。銀龍向東一縱腳步尚未站穩,姑娘冷不防發出五鉤如意抓,將銀龍絹帕抓住,銀龍一較勁五鉤就向肉里走,銀龍只得拋了雙筆一溜滾,丫鬟過來將銀龍捆了。賈明見銀龍被獲,遂喊道:「得啦就是這五個。」老太太叫道:「姑娘,將這五位先捆花棚裡面,咱娘兒倆回上房去吧。」丫鬟婆子將這五位抬到月亮門外花棚的柱子前面,俱都捆在柱子之上。姑娘問道:「娘啊,為何不將他們送中平寨,聽候我的天倫發落?」老太太遂說道:「姑娘啊,你有所不知,你的婚姻,每逢有人提親,不是山大王,就是江洋大盜,為娘俱都未允。現在你所擒的這五位,就是第一個為娘未曾看見,大概長得決不能錯了。後擒的這幾個,為娘都看見了,俱都是俊品人物,滿臉正氣。對於你的婚姻,為娘要擇賢者而配之,汝父收留小兒林士佩,黃金印被他擲在十海島之內,刨墳之禍將不遠矣,你的終身大事,倘若許配俠義之後,咱們暗中救了俠客,對於黃金印之事,老身能有辦法。


  別人誰也不行,如能請出你的義兄羅文,黃金印就許能夠得出也未可知。」姑娘聞聽臉兒一紅,一語不答。老太太又說道:「咱們是女子,不能直接著問人家話,我常聽你二哥說,前幾天有鏢局子一位少俠客,姓蕭名叫銀龍,與你二哥結為口盟兄弟。你二哥常說此人伶牙俐齒,品貌俊俏,男長女相,膽量過人。姑娘你知道方才動手的時候,哪個是蕭銀龍嗎?」姑娘說道:「孩兒與男子動手,焉能留神呢?我倒聽說有一個蕭銀龍,孩兒可不知哪個是蕭銀龍了。」老太太說道:「高媽媽你到前院將白福喚來,就提老太太有事,不要大呼小叫的。」婆子答應一聲,急忙到前院,將白福喚來。白福來到上房,與老太太請安問道:「老太太呼喚小人有何事議?」老太太說道:「你到前山暗將你家二少寨主喚來,就說老太太有秘事相商,不許走漏風聲。你是白家多年之人,自從你東家未占山之時,你就在白氏門中,你就如同白家的人一樣,現在後寨之事,可不許到前寨學說,如被老寨主知曉,咱全家就有生死的關係。」白福聞聽說道:「老太太囑咐老奴之話,決不能走漏消息。」語畢,白福走出了後寨上房,奔向前寨而來。事逢不巧,白二少寨主帶領嘍卒巡寨去了。老太太童氏著了急了,可就叫過來一個年老的婆子說道:「你到東花棚里,低聲問問柱子上綁著的,哪一個姓蕭名叫銀龍?你就說我家太太沒有加害之心,叫人說實話。他要說他是蕭銀龍,你就將綁繩給他解開,請他上房中來,老太太有話問他。你的耳朵聾,說話聲音大,你可別喊。留點神聽,別打燈籠。」老婆子答應而去,來到花棚一問,頭一個柱子上捆的正是金頭虎賈明,老婆子低聲問道:「你是蕭銀龍嗎?你要是蕭銀龍,我家老太太叫我放了你,決沒有加害之心。」金頭虎說道:「我就是蕭銀龍。」老婆子遂將賈明由柱子解下來,老婆子說道:「我怕你跑了,你胳膊上的繩子,我可不能給你解開,你先受點委屈吧。賈明說道:「行啊。」老婆子在前,賈明在後,進了月亮門就是上房。老婆子說道:「你站在門外,我先回稟老太太去。」老婆子遂進了上房屋中,稟報了老太太。姑娘臉兒一紅,遂夠奔西裡間去了。老太太說道:「有請蕭少俠客。」老媽子出來將賈明請到上房屋中。賈明見了老太太,口中說道:「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一看,嚇了一跳!心中暗想,二少爺言說蕭銀龍人材出眾,儀表不俗,為何這宗長相?莫非二少爺說話,老身我聽錯了?不能夠呀!二少爺說了不是一次。老太太思想至此,面沈似水問道:「你是蕭少俠客蕭銀龍嗎?」金頭虎說道:「我是蕭銀龍啊!」老太太說道:「你是俠義的後人嗎?」賈明說道:「是呀!我天倫是義士。」老太太一聽,說話是大舌頭,半明白半不明白。老太太說道:「陳媽將蕭少鏢頭的綁繩解開。」金頭虎說道:「您將我放開吧,我決不能跑,我要跑時,五雷加三雷,八雷轟頂。」

  忽聽外面有腳步聲音,正是玉麒麟白俊,隨同老家人白福回歸內寨。進了上房屋中,叫道:「老娘呼喚孩兒,有何事諭?」

  老太太說道:「你結義的兄弟在此,汝二人先見過了面再說。」

  二少寨主一進屋中的時候,就是一怔,聞聽老娘說是結義的弟兄,白俊大怒,一伸手揪住賈明的沖天杵便打。傻小子喊道:「老太太快講情吧!」老太太見此光景,遂叫道:「白俊還不住手!結義的兄弟,剛一見面為何揪過來便打!」白俊見老娘攔阻,遂放了賈明,叫道:「老娘,他是誰的結義兄弟?」老太太說道:「你常提的蕭少俠客蕭銀龍不是此人嗎?」二少寨主說道:「他哪是蕭銀龍呀?豈有此理。」賈明一旁遂說道:「我叫金頭虎賈明,蕭銀龍是我結盟的兄弟。方才老太太問我,我把話說緊啦,老太太聽錯了。金頭虎賈明、蕭銀龍,音兒差不多,我的天倫是明清八義的結盟弟兄,排行在七,人稱鑽雲太保賈七爺,子不言父名,我天倫名叫賈斌久。」白俊說道:「誰問你啦?外面站著去!」賈明說道:「哪兒站著都行。」白俊又說道:「你要跑的時候,跑出三里地去,本少寨主也拿得著你。」賈明說道:「我也不跑。」婆子掀開軟簾,賈明站在外間屋,少爺問道:「母親呼喚孩兒有何事情?」老太太說道:「為娘這幾日因你天倫收留林士佩這一干人,林士佩小兒又盜了忠良爺的寶印。不久官兵到來,難免山破人亡,你的妹妹今年一十九歲,尚未字人,今天在花園中我與你妹妹閒話,鏢行來了五位少年,窺探亭中,俱都被你妹妹捉住了。為娘見這五個人俱都是俊品的人物,他們不拘哪位有沒定下親事的,為娘便將你的妹妹配與他,可是擇其賢者而配之。」白俊叫道:「老娘,此事關係重大,我的天倫正在盛怒之下,焉能允諾?」老太太說道:「豈能叫你天倫知曉?邪不侵正,不久九龍山必破,暫時先瞞著你的天倫。」白俊聞聽點頭稱是,叫婆子點上燈籠,在前引路,金頭虎跟隨二少寨主出了月亮門,來到花棚前,白俊直奔蕭銀龍而來,遂叫道:「蕭賢弟,哪一陣香風將賢弟你刮到後寨?」語畢,親解其縛,口中說道:「小妹妹愚魯不堪,望賢弟海涵。」又將黃三太、劉雲、屠士遠三人也解將下來。


  蕭銀龍與眾人介紹。賈明遂說:「不假吧?準是結盟弟兄。」白俊鬧得也沒有話啦,口中說道:「賈兄多原諒小弟唐突了。」賈明說道:「不要緊,不打不成交。」介紹完畢,白俊說道:「銀龍賢弟且與劣兄到月亮門內有事相商。」這四位兄長且在花棚相候片刻。蕭銀龍遂與白俊進了月亮門。白俊說道:「賢弟你在家定下親事沒有?」銀龍是雪亮眼,透明心,一聽就明白啦,叫道:「二哥,小弟實不相瞞,我的妻是蓮花湖老寨主於豐恆之次女,名叫於銀鳳,我父與於老寨主哥兒倆是愛好結親。兄長要作一門親事,現有一門當戶對之人,談笑書生屠士遠,震九江屠粲屠大爺之子,明清八義的大爺。白老伯父是武狀元,可謂門當戶對。但是不能同著兄長去說,當面一駁,您的面子上不好看。」白俊說道:「賢弟玉成其事,盜印之事,家母能將我義兄羅文請出來,搭救忠良。」蕭銀龍說道:「二哥您且在月亮門內候一候。」蕭銀龍回到花棚,先將黃三太喚到一旁,細言白俊方才所說之話,二人商議已畢,轉身回到花棚。銀龍叫道:「屠大哥,方才咱們被擒,姑娘的本事您也看見啦?現在白伯母要將姑娘許配屠大哥。」屠士遠說道:「蕭賢弟何出此言?臨陣收妻該當何罪?」賈明說道:「別咬著腮幫子說硬話,一會兒瓢被人家摘了,就不咬硬啦!」黃三太說道:「賢弟這門親事作的,收妻事小,盜印事大。再說白小姐是大明末科武狀元之女,文武全才,鏢行中的老少英雄哪一個不佩服老人家。」屠士遠說道:「黃三哥,我父現在菊花村,我豈敢背著父親作下此事?」蕭銀龍說道:「此是小事,俠劍客的性命要緊,忠良爺的前程有關。」劉雲在旁也說此事可辦。屠士遠說:「不行!非回菊花村見了我的天倫不可。」黃三太說道:「我主張此事,有我擔待一切。」屠士遠這才點頭。蕭銀龍將白俊招到花棚,說明此事。白俊說道:「我是奉母命,誰是保人?誰是媒人?」三太說道:「我的媒人。」蕭銀龍說道:「我的保人。」金頭虎說道:「我是證人。三媒六證。」黃三太說道:「我也不夠媒人的資格,我替我師父勝爺為媒人。」蕭銀龍說道:「我替我天倫作保人。」金頭虎說道:「我替我父親為證人。」玉麒麟打著燈籠,六位來到上房前,白俊說道:「我稟明我母親,五位聽請。」白俊到屋中說道:「有一位穿灰的,是明清八義的後人,姓屠名士遠。黃三太替勝爺為媒,蕭銀龍替蕭三俠為保人,賈明替賈七爺為證人。」老太太一聽,甚為歡喜,遂說道:「叫他當面謝親。」白俊來到外面,高掀軟簾,口中說道:「家母有請眾位仁兄賢弟。」蕭銀龍整整了正頭巾,撣了撣塵垢,進了內廳房。見老太太是慈眉善眼,蕭銀龍暗中稱讚。跪倒身形,口稱:「老伯母,侄男蕭銀龍拜見。」老太太說道:「壯士請起,老身不敢當!少鏢頭請起落座。」黃三太又進了屋中跪倒身形行禮。老太太道了個萬福,說道:「鏢頭落座。」劉雲又進了屋中,口中說道:「伯母在上,劉雲拜見。」老太太說道:「壯士請起,老身不敢當。」賈明進屋說道:「方才見了老伯母啦,我這次不用行大禮啦。」老太太說道:「少鏢頭請坐吧。」最後屠士遠進了屋中,口稱:「老伯母在上,小侄男屠士遠拜見。」老太太哼了一聲,遂叫道:「白俊,你方才說得明白,老身不能以那大姑娘含混其辭。」蕭銀龍用腿一拱屠士遠,屠士遠這才口稱:「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屠士遠拜見。」老太太這才眉開眼笑道:「誰是保人?誰是媒人?誰是證人?」黃三太遂將擔承媒人保人證人的話,對老太太說了一遍。老太太說道:「有勞諸位賢侄了。對於此事,眾位賢侄千萬秘密,不可叫別人知曉。黃金印之事,有老身的義子姓羅名文字興龍,人稱鐵掌賽崑崙。住在六合縣羅家林,他是向不出世的,非提老身有命,叫他出世才肯出來。救忠良救俠客救自家的滿門,千萬可嚴守秘密。老身本當留眾位賢侄用飯,皆因為我們徒兒韓秀說山中必有奸細,派人在九龍山嚴查秘訪,大開閘門,要引鏢行之人深入重地,為的是一網打盡。


  故此老身不能留眾位賢侄入座吃飯。語畢,遂叫婆子媽媽將五位的兵刃暗器取來交還,又叫白俊:「你將這五位親朋送出九龍山,不許有誤。」

  正在此時,內寨四外人聲鼎沸,齊喊:「拿呀拿呀!」老義僕白福慌慌張張,走進了上房,叫道:「老太太,大事不好!

  現有曹二老寨主,偕同韓殿奎帶領五百飛虎軍夠奔後寨前來拿人,言說方才進來了五個奸細,奔後寨來了,要到後寨搜查。」

  金頭虎賈明聞聽,叫道:「老太太您把我藏在箱子裡面吧。」蕭銀龍等聞聽,不由得也是一怔。老太太說道:「眾位賢侄不要焦躁。」黃三太說道:「賈明你要再胡說,我拿刀剁你。」老太太說道:「黃鏢頭不要著急,我的後寨向來有規矩,無論有什麼大事,我們山裡的人不准到後寨。他們這叫敲山震虎,別看他們鬧的熱鬧,誰也不敢進老身的後寨。」玉麒麟白俊說道:「待孩兒前去觀看。」白俊帶好了十二棵月牙鏢,取過短把荷葉鳳翅紫金鏜,奔到外面而來,見了曹二老寨主,口中叫道:「二叔。」曹世彪一看是二少寨主,遂說道:「呦,二少寨主在後寨啦,你可曾看見了後寨的奸細?現有四十八道卡子報告,今天進來五個奸細,直奔後寨而來。」白俊叫道:「二叔,小侄男沒有事就在後寨,沒看見有奸細到後寨來。若有奸細到後寨來,小侄男就將他們拿住啦!」曹世彪一看二少寨主皮挺袋內掖著十二棵月牙鏢,手中擎著荷葉短把鳳翅紫金鏜,曹世彪哈哈大笑,遂說道:「有賢侄在此,量也無妨!」帶領大隊夠奔他處去了。白俊回到上房屋中,見了老太太,言說曹世彪韓殿奎已去。老太太說道:「你帶領你五位親友,由秘路將他們送出山去,如有差錯,為娘可不饒你。」白俊說道:「孩兒遵命。五位仁兄賢弟,速速帶好兵刃暗器,隨小弟出九龍山。」五位英雄拜辭了老太太,跟隨白俊出了後寨,老太太站在後寨門外,老眼眯嘻著觀看,六個人走得不見了影兒,老太太才回去。

  六位向南走了些蚰蜒小路,峻岭高峰,陡壁山崖。約有三四里地,金頭虎賈明叫道:「白二少寨主,你拿我當傻子呢?你是將我們弄到哪兒殺我們呢?我們進來的時候走的是北面,你這是往南面領我們。」白俊聞聽叫道:「賈五哥,你別假聰明啦,你們進閘的時候,路過四十八道卡子,山環里閘口左右,水旱兩面到處有卡子,早就看見你們了,報告了中平大寨,十二道鋼鐵閘早已放下,賈五哥你還要打算出鋼鐵閘呢?」賈明說道:「往南去還有多遠能出這座九龍山呢?」白俊說道:「再走出去四五里地,就是一座峻岭高峰。這座山有五七百丈高,山下有石門,可以出入。」弟兄們說著話,向前行走,忽見前面有道白線,白俊直奔白線追去,追出去有一里多地,蹤影不見。

  白俊返身回來,心中頗覺納悶。賈明說道:「白二少寨主你眼迷離,必是山神土地前來保駕。」蕭銀龍說道:「賈五哥你別挨罵啦。」一句話尚未說完,眼前那道白影又一晃,白俊來追時,此白影又奔內寨走下去了。追出去不到一里地,白影又蹤跡不見。白俊返身回來,對黃三太等學說追趕不及,這道白影究竟不知是何物?太快啦。賈明說道:「這一定是鬧仙,再看見也別追啦。」果然前面白影又是一晃,再看時蹤跡又不見了,白俊也就不追啦。仍然領著五位小弟兄向前行走。白俊用手向西南點指,口中說道:「五位仁兄賢弟,順著我的手來看,那白水滔滔,上下翻飛的十座海眼,就是十海島。此水直通海眼,五個泉往上翻,五個泉向下翻,忠良大人的寶印,被林士佩擲在十海島之內,不知是哪一個海眼裡?」黃三太等一看十海島,冷森森上下翻花,冒出來的水約有十數丈高,方圓有二十餘丈,不覺毛骨悚然。白俊又說道:「再向前走就是下山梯,高有四十餘丈,下了此梯再向南走就是水路,你們五位就在山嶺上換了水衣水靠吧。」小弟兄五位看了十海島,只驚得目蹬口呆,站在那裡猶如木雕泥塑一般。賈明都忘了耍笑了,聞聽白二少寨主叫:「換水靠。」這才明白身在九龍山十海島呢,各人脫下衣服,換上水衣水靠。白二少寨主領道,下了下山梯,這才說道:「五位仁兄賢弟,就按小弟所指之路前往石門洞去吧。到在石門那裡,用傢伙把石門向上一撥,將石門墊起來二尺上下,用石頭墊住,人就可以鑽出去了。小弟有公事在身,恐我家老寨主呼喚,小弟不遠送了。」

  小弟兄按著所指的道路,向南行去。走出有一里之遙向東拐,只見南北有葦地,一望無際。當中是壕溝,有七八尺深的水。小弟兄們下了水,鳧水奔東面而去,金頭虎賈明背著黃三太。鳧至距石門相隔半里來地,金頭虎賈明忽大聲喊道:「九龍山這群賊小子,賈爺爺又出了九龍山啦!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黃三太說道:「賈賢弟你別胡喊,咱們現在還沒出九龍山呢!你等出了九龍山再胡鬧。」傻小子說道:「前面就是石門洞,我拿杵撥開石門,咱們就出去啦!打這兒咱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知道他們九龍山的秘路,就好辦啦。」小子大喇叭嗓子,向前走著,口中喊著。來到石門相近,忽然聽得呼嘯之聲,由蘆葦中撞出二十條戰船。船桅上有白紗燈紅字,蓮花湖韓。這五位之中屠士遠與劉雲未曾見過韓秀,不知道韓秀的勢派。銀龍、賈明、黃三太早已知曉韓秀詭計多端。蕭銀龍叫道:「黃三哥,現有韓秀在前阻路,為之奈何?」黃三太雙眉倒豎,虎目圓睜。遂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脫不過。在九龍山內不啻飛鳥人籠,想要出去,勢比登天還難,咱們是只有前進之路,沒有後退之能!迎著他的戰船而去,咱們與他一死相拼!」

  蕭銀龍說道:「大哥言之有理。賈五哥將黃三哥可擲下,咱們跟他打的時候,不能在水中,他有戰船。」弟兄五位,直奔韓秀的戰船鳧去。韓秀此刻將戰船橫在石門前,兩隻並在一起。

  共有二十隻戰船,其餘十八隻雁排翅排好,南邊九隻,北邊九隻。韓秀在北面懷抱令宇旗壓住陣角,後頭有八大錘韓忠、韓孝、韓勇、韓猛,俱都懷抱雙錘站立,再向後水旱八寨的寨主,南面船上都是能征慣戰之士。嘍兵手中擎著青銅刺,五股魚叉,長箭手,弩弓手等。您道小弟兄五位,為何早不見船上的燈光呢?韓秀來時,是偃旗息鼓,將船藏在石洞之中。燈籠藏在船艙之內,上面蓋好船板,連一點亮兒都透不出來,故此五位並不曾見著燈火之光。

  閒言不表,弟兄五人鳧到離船切近,一人左胳膊一挎船干,翻身縱上戰船。韓秀一看,心中暗想:勝英的老少朋友我認得不少,為何此人我不認識呢?韓忠問道:「來者何人,通名上來?」屠士遠答道:「我乃是談笑書生屠士遠。」韓秀見屠士遠英氣勃勃,掌中擎著明晃晃單刀。韓忠此時已到戰船之上,與屠士遠動手,無奈使刀的縱有本事,不敢硬碰雙錘。韓忠的錘紮上單刀,屠士遠立刻虎口發酸,擲了單刀,翻身落水。屠士遠下了水,扎猛子又摸著單刀。劉雲破風踏浪,上了戰船,叫道:「韓忠休要逞能,現有千里追風小俠劉雲在此。」說罷此話,亮十三節鞭,裹腦纏頭,破風八打,鞭法精奇。十三節鞭忽然纏錘把之上,韓忠用力向懷中一帶,劉雲挽手套不及,將手背上的皮俱都帶破,劉雲敗回縱下水去。金頭虎喊道:「真快,這麼會兒敗了兩個,黃三哥該看你的啦。」銀龍說道:「黃三哥不宜水戰,賈五哥你有金鐘罩,還是你先上吧。」賈明說道:「行啊。」將黃三哥放在那兒,蕭銀龍說道:「叫黃三哥揪住葦子。」傻英雄放下黃三太,急奔戰船而來,遂說道:「韓忠誰也不許暗算誰,我往船上爬,咱們是來明去白。」韓忠並不理他,傻英雄爬上來復又說道:「你認識我嗎?恨地無環鐵霸王。頭一次蓮花湖叫過好,二次互相打過。」說著話跳起來就是一杵直奔韓忠的頭上打去。哪知道韓忠看招呢,雙錘十字架搭著呢。雙錘向上一揚,將杵崩起來有五六尺高,杵落在船上。傻英雄拾起杵來,再與韓忠交手。三十六杵打完啦,傻英雄口中喊道:「著法寶。」韓忠一看一字杵過來啦,閃開了身形。傻英雄急奔西船干而來,韓忠在後就追,追到西干,賈明向下一跳之時,韓忠的雙錘奔賈明背後杵去,正杵在賈明後背之上。傻小子說道:「勞駕。」卟咚一聲,落在水中。蕭銀龍亮雙筆,要上戰船。黃三太說道:「蕭賢弟你先別上船,你有內應之人,你要逃得出去,好請人盜印要緊。」語畢,黃三太鳧到戰船西干,胳膊肘一按西船干,縱身上了戰船。一抖分水裙,水珠不沾,口中說道:「韓忠休要逞能,今有浙江紹興府黃三太來也。」韓秀觀看黃三太真是英雄態度,舉止不俗,說道:「韓忠可不許傷他,拿活的。」韓秀原有愛將之癖。因見黃三太儀表不俗,恨不得黃三太歸降自己為寨主,才對心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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