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皺緊了眉頭,低聲呵斥道:「你瘋了?」
吳海潮無所謂地道:「我看她房中小玩意兒繁多,丟個一兩件也不會發現的,更何況經過今晚一事,府上更不會有人注意,」他看著穀雨臉色難看,忍不住訴起苦來:「哥們兒手頭拮据,吃上頓沒下頓的,這小玩意兒換成銀子,夠我能吃一個月飽飯。」
穀雨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吳海潮知道他定是被說動了,當下將那對銀壺袖了,只聽見程介忽然招呼穀雨:「穀雨,近前說話。」
穀雨一愣,猶豫著從人群後方走向程介,眼見眾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作為從未被矚目的小透明實在有些不適應。程介眼見他扭捏的樣子不禁面露不耐,待他走得近了一把將其拉住,推到王承簡面前:「王大人,這便是穀雨了,雖然生得幾分木訥,但卻是個智勇雙全的後生。」
王承簡上下打量穀雨,他為官多年,京察時要接受成千上百官員的述職,可謂閱人無數,見這孩子年歲不大,雖然面容普通行為拘謹,但眉宇間頗有些正氣,比方才稍稍放心下來:「行,那就有勞這位小谷捕頭保護小女。」
穀雨吃了一驚,細細琢磨便明白了程介的意思。但他與程介接觸不多,對方對待自己也仿佛在看阿貓阿狗的冷漠態度卻是能感覺出來的,這麼重要的任務交與他,倒讓他有些惶恐。
程介道:「王府小姐千金貴胄,你可得護衛周全了。」
董心五瞧穀雨直愣愣地,跟王承簡道別道:「如今天色已晚,王大人早回去陪陪令嬡,我等這便告辭了,穀雨這裡我有幾句話吩咐。」
王承簡心憂閨女情況,向院中眾捕快道:「辛苦各位,待事了後我請諸位吃酒。」示意護院相送,自個兒轉身回了房內。
眾捕快向外走,穀雨道:「我送師傅。」
董心五點點頭,兩人走在隊伍的最後,董心五道:「周圖帶人在附近作業,若是有危險及時發出訊號,懂了嗎?」
穀雨還沒有從職業的轉換中回過神來,機械地應道:「懂。」
董心五停下腳步咂咂嘴,在他的肩頭拍了一記:「那王家小姐別看柔柔弱弱的,出事卻極為果斷,顯然是外圓內方的性子,你既要護衛她的安全,也要注意別在細節處得罪人,小心伺候著,遇到委屈忍著回來跟師傅說,聽明白了嗎?」
穀雨用力點點頭:「師傅這是教我做人呢。」
董心五牽動嘴角笑了笑:「傻小子...行了,就送到這兒吧。」穀雨停下腳步,董心五又叮囑道:「有危險先叫人。」
隊伍的前方是不斷回頭的吳海潮,眼神中充滿了擔憂,穀雨朝他揮了揮手,連自己也說不清是再見還是讓對方寬心。
眾捕快忙了半夜身心具乏,程介路上便已打了好大幾個哈欠,簡單交待兩句便讓眾人回家休息。董心五心中仍有籌劃,周圖帶人盤查藥鋪只是第一步,後續安排還要再琢磨個章程,他家離此有些距離,便索性回府衙將就一晚。
方偉回到家中時,媳婦正拖著腮坐在桌前,桌上擺放著冷掉的飯菜。一夜久等,方氏早已困得睜不開眼,腦袋一磕一磕地勉強保持著清醒。方偉開門時儘量放慢了動作,但輕響還是讓她驚醒,她騰地站起,揉了揉眼睛:「怎得回來這麼晚?」
方偉的眼中寫滿了歉意,他將方氏滑下肩頭的單衣向上緊了緊,略帶責怪地道:「早就跟你說過若我回來晚了,便不要再等上床睡覺的嗎?你身子骨本來就弱,又生著病,這麼折騰可怎麼成?」
方氏手腳麻利地生起火,把桌上的飯菜重新加熱:「看不到你回來,心裡放心不下。」
方偉坐在桌前將外衣解下,看著忙碌的方氏出神,方氏背對他看著爐內火勢,偶爾會發出陣陣咳嗽聲,每當這時方偉的表情便是一緊,方氏道:「跟你師傅說了嗎?你的俸祿本來就少,我又生了這場病,花光了家中的積蓄。若是俸祿再不漲,家裡就快揭不開鍋了。」
半晌聽不到回答,方氏轉回身見方偉正在發呆:「當家的...」
方偉回過神來:「什麼?」
方氏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自昨日回來便心神不屬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方偉搖了搖頭:「許是累的緣故。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明日便跟師傅說。」聯想到晚上董心五奇怪的舉動,他的心上不由得蒙了層陰影。
王府花徑,護院顧力夫提著被褥當先引路,身後跟著穀雨。顧力夫邊走邊介紹道:「小姐已經回了西跨院,老爺吩咐小的將您帶過去,您要是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他看起來三十餘歲,長得人高馬大,討好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惶恐,今夜發生的事情若老爺怪罪下來,最先遭殃的便是他們這些當護院的,所以心中難免惴惴。
他身後的兩名護院拿著包袱被褥在穀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這一路上顧力夫做過介紹,一人叫牛二,一人叫李福,聞言紛紛附和道:「正是,小谷捕頭不辭辛勞,咱們弟兄心中感佩莫名,若您看得起小的們,千萬別客氣。」
穀雨生平第一次被人奉承,心中極不自在,只道「好說好說」。
顧力夫左右看看,稍稍放慢腳步與穀雨保持平齊,壓低聲音道:「既然那淫賊已逃脫,官府為何不去追蹤,反而派人護衛小姐,那個...難道說那淫賊還會去而復返?」
穀雨摸不透他的用意,大腦飛快運轉:「我也是聽命行事,至於賊人會不會回來我也不是清楚,但若是他真的出現,我必不會讓他得逞。」他扭過頭去,眼神在三人的臉上兜轉。
三人忙道:「那是自然。」
王詩涵的跨院,等幾人走到月亮門,丫鬟小紅已在院中等待著,她接過顧力夫遞來的包袱向他身後看去:「小谷捕頭,這邊請。」
穀雨接過身後兩人的被褥略帶侷促地穿過月亮門,三名護院自覺地站在月亮門外,不敢跨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