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亮點點頭,湯有亮攬住他走向碼頭。
一名男子慌裡慌張跑來,湊到湯有亮耳邊低聲耳語幾句,湯有亮霍然變色,轉身向客棧跑去。
吳春伸手攔他,湯有亮怒道:「去你媽的!」一腳將他踢倒在地,闖進了門去。
宋憲將環在秀雯腰間的兩手放開,倉惶地站起身:「湯有亮,你瘋了不成?!」
湯有亮從驚愕中回過神:「大人,方才弟兄們在碼頭上打聽到消息,距此地二十里處有一艘官船走水,我擔心,我擔心...」
宋憲眉頭緊皺:「難道是潘從右原本坐官船入京?」
秀雯輕咳一聲道:「有這種可能,坐官船即可省去舟車勞頓,又是入京最快的方式。」她臉上紅霞還未散去,說話的時候低垂著頭,不敢與眾人對視。
湯有亮厭惡地看她一眼,別過頭去,宋憲緊張地思索著:「此事太過蹊蹺,不可妄下結論,為何官船會被燒了呢?」
湯有亮道:「弟兄們還聽說這艘官船上沒有發現任何屍體。」
「哦?」宋憲心中一動。
秀雯道:「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潘從右棄船逃走,為了掩人耳目便將船燒了。」
宋憲深吸一口氣:「如果船上真的是潘從右,那這個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湯有亮想了想道:「這麼說追擊潘從右的不止是我們。」
宋憲冷哼道:「潘從右巡察江浙,動了多少人的利益,想要他死的人數不勝數,可其中沒有哪個有膽子真箇干出來。潘從右代天子巡狩,動他無異於向朝廷宣戰,一旦事跡敗露,那是抄家滅門的罪過。」
幾人陷入了沉默,一時拿不定主意,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先前那名男子出現在門口:「湯護法,又有新消息了,那艘官船三里外發現了一艘戰船,船上空無一人。」
「果然有人在追擊潘從右!」湯有亮興奮地頭皮發麻。
秀雯幽幽地道:「還有一種可能...」
湯有亮不滿地道:「什麼?」
秀雯道:「那艘戰船是派來保護潘從右的。」
「唔...」湯有亮一驚,儘管不恥秀雯,但她說的話不無道理。
秀雯想了想,又道:「根據我們的推算,潘從右這幾日便會現身於天津,如今就在左近便好巧不巧地發生了這等事,而且勞動一艘官船和一艘戰船,這麼大的陣仗除了潘從右我想不出還會有第二個人,無論那戰船之上的人是幫他的還是殺他的,我們都該去看看。」
宋憲猶豫道:「那這裡就放棄了嗎?」
秀雯沉吟片刻道:「留下少數弟兄監視,其他人隨湯護法去上游堵截,如果我們的判斷當真出了錯,再由下游的弟兄快馬加鞭向上游示警,我們將其拒之於京門。」
宋憲轉向湯有亮:「你覺得呢?」
秀雯提供的建議在為湯有亮打補丁,他又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更加深了他的挫敗感,原先的興奮煙消雲散,悶聲道:「此計可行。」
宋憲終於點了點頭道:「那就按此計行事,快去準備吧。」
湯有亮快步向門口走去,一腳邁出了門卻又回過頭來,但見秀雯正在匆忙收拾著行禮,而宋憲則在她的身後痴迷地欣賞著她的背影,段亮的話驀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晃了晃腦袋,快步走下了樓梯。
「吁!」洪光將馬勒停,靠在道邊。
身後眾騎趕了上來,穀雨問道:「怎麼不走了?」
洪光指著遠處:「天津城到了。」
穀雨極目遠眺,只見遠處山巒之間隱約可見城牆一角,他扭轉馬頭看向來路:「沒追上來?」
陳譜露出思索的表情:「沒追上來。」
「沒追上來不是好事嗎?」小白看著兩人神情道:「即便追上來又如何,咱們兵合一處將打一家,還怕了那幾名鷹爪孫不成?」
那邊廂忽地傳來小成的一聲喊:「大腦袋,你這廝敢動手?」將眾人目光吸引了過去,小成在馬群中繞圈圈,大腦袋露胳膊挽袖子,不依不饒地跟在他身後:「你他娘的沒死也不說一聲,害大家白白傷心,老子不打你一頓出不了這口氣,你給我站住!」
小成見大腦袋氣勢洶洶地想要吃了自己一般哪敢停下:「我那也是迫不得已。」
小白收回目光,向穀雨和夏姜一樂:「沒想到我們的重逢不是在京城勝利會師,而是在狼狽逃跑的路上。」
雖然兩伙人離別不過數日,但好似許久未見,穀雨心中充滿了久別重逢的欣喜:「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若非如此恐怕我們也無法在京城會師。」
小白和潘從右等人從山上下來,正巧與穀雨一行相遇,兩廂一朝面,各有各的狼狽,當下不及細說,齊齊向洪光消失的方向追來,這才阻止了張回的殺戮。但大家也都明白,張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更何況此時恐怕已與齊全兒、任重一夥合流,兩廂比較之下,己方不占人數優勢。
小白撓了撓頭道:「進城還是趕路?」問的是穀雨。
陳譜驅馬來到洪光馬前,洪光施禮:「陳大人。」
「我已不是北司的人,叫我老陳吧,」陳譜面無表情地道:「天津衛近在眼前,田豆豆呢?」
洪光保持著笑臉:「我不知道。」
陳譜撇撇嘴:「他拿昔日人情要挾逼我出山,眼看大戰在即,他倒矯情了起來,真不是個東西。」
「的確不是個東西,」洪光學著他的樣子撇撇嘴,看來襄助田豆豆也並非心甘情願:「不過想來他是遇到了自己的麻煩,皇帝老兒對他起了疑心,將他禁足在京城,想要出來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陳譜幸災樂禍地道:「那小子鬼精鬼精的,皇帝又是極頂聰明,這兩兄弟不想撕破臉皮,又想逼迫對方就範,這場較量真是令人期待呢。」
洪光望著城牆道:「可這裡是他親自選定的戰場,如果他不來,滿盤計劃皆輸。」
陳譜道:「他若是不現身,誰來承擔後果?」
洪光沒有說話,陳譜看向同騎的胡應麟,忽地詭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