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豆豆!」
場間有不認識他的,也有認識他的,更有和他血海深仇的,張回和廖文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名高大的男子,一股涼意自頭頂直竄到腳底板。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張回看向廖文生。
廖文生目光呆滯,受到的驚嚇不比他輕:「你...你不是去了石經山嗎?」
田豆豆嘻嘻一笑:「陛下怕你寂寞,讓我下山陪你。」
「陪個屁!」廖文生豈會相信他的鬼話。
「這人誰啊?」任重大喇喇地走上前,蘿蔔粗的食指指著田豆豆問道。
張回咬牙切齒地道:「田豆豆。」
任重道:「你就單槍匹馬闖了進來?」
田豆豆打量著任重,任重鄙夷地看向張回:「這就怕了?」
張回被他說得老臉一紅,他和廖文生對田豆豆的畏懼是骨子裡的,悶聲道:「你不知道他的厲害。」
廖文生狠狠地道:「田豆豆,你太不把錦衣衛放在眼裡了,今日你孤身前來,無異於自尋死路,可怪不得我們弟兄。」
穀雨張大了嘴:「果真一個人?」
胡時麟被他護在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待看見田豆豆的面孔,氣得火冒三丈:「就是這廝那晚將我擄了去!」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穀雨臉上卻不見半點喜色,田豆豆千辛萬苦謀劃多時,卻在決戰時單刀赴會,該說他勇敢呢,還是蠢呢?
田豆豆卻渾然不覺:「憑我一人足夠了。」
廖文生被他的態度深深刺痛了,那股深植于田豆豆身上的傲慢與蔑視令他憎惡,同時也令他忐忑,他獰笑一聲:「那倒要看看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刀快。」
田豆豆咂咂嘴:「你的刀不如我快,我的刀卻不及任重。」
「什麼?」
任重二字一出口,張回臉色大變,急忙揮刀向任重砍去,只是刀至半途,忽覺喉間傳來一陣刺痛。
噹啷!
張回的刀脫手飛出,他捂著自己的脖頸,鮮血自指縫間噴涌而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任重,身子慢慢軟倒。
十餘名漢子竄到任重身後,將他拱衛其中。
對面的山匪驚呆了。
潘從右和小白驚呆了。
蹣跚著從草叢中爬起的齊全兒驚呆了。
穀雨眯起眼睛,這才是田豆豆的手段!
「大當家的...你,你們...」一名山匪看著任重和他身邊的漢子,戰戰兢兢地問道。
任重嘆了口氣:「與虎謀皮,張回就沒想留你們的性命,這錢是你們賺得的嗎?」
嘩!
山匪們定定地看著陌生的大當家,他們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戲謔,一絲陰沉,而這些表情從未出現在那個嘯聚山林的土匪頭子臉上。
這個人不是我們的大當家。
任重板起面孔道:「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山匪們看看這廂再看看那廂,忽地發一聲喊四散奔逃。
跑不掉了,錦衣衛早留有人手堵住去路,作為這場戰鬥的替罪羊,他們的命運是早已安排好的。
嘶喊聲、慘叫聲又響作一團,山匪狼奔豕突,錦衣衛如索命無常,收割著山匪的性命。
任重走到田豆豆身邊施禮:「田大人。」
田豆豆看向廖文生:「你看,不止我一個是不是?」
廖文生閉上眼睛,緩緩睜開:「洪啟文。」
田豆豆向廖文生嘻笑道:「啟文雖不在場,作用卻非比尋常,張回飛鴿傳書探查任重的身份,若不是啟文將假消息給他,如何能讓張回死心塌地地將任重帶在身邊?」
「他是誰?」廖文生看著任重。
「北司的無名之輩,入不得廖千戶的法眼。」田豆豆道:「包括他這一班弟兄,皆出自北司,當你屠戮同僚之時,他們因為位卑權輕而僥倖逃得性命。」
廖文生一直將洪啟文視為至交好友,沒想到對方竟也是田豆豆的人,這一發現讓他痛不欲生,狠狠地道:「他何時投了你?」
田豆豆淡淡地道:「他從來便是我的人。」
廖文生呆立在當場。
陳譜自戰鬥打響,便將安生嬌娘護在身後,但有不長眼的前來冒犯,老陳出手即是殺招,此時見山匪死的七七八八,不耐煩地道:「羅里吧嗦,太陽就要出來了,打是不打?」
田豆豆道:「陳叔,你這壞脾氣可得收斂著,否則在你那乖孫面前可討不得便宜。」
「再敢提我乖孫,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陳譜殺氣騰騰地道:「你讓我將人帶到此處,任務完成,人情也還了,再見再見。」
穀雨忙道:「老陳,嬌娘和安生...」
陳譜瞥他一眼:「讓她娘倆留在此處等死嗎?小谷捕頭,你不過也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哪顧人家的生死?」一番話將穀雨說得面紅耳赤,不過他在人家的包圍圈中,被一眾錦衣衛虎視眈眈地瞧著,自身尚且難保,陳譜的話說得老實不客氣,倒也難以反駁。
陳譜將安生抱在懷中,向嬌娘示意:「跟我走。」
嬌娘早被眼前的血腥殺戮嚇得呆了,跟在陳譜身後頭也不回地去了。
田豆豆咂咂嘴,目光中意味複雜:「事了拂衣去,老爺子當真瀟灑。」
廖文生看著田豆豆:「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對嗎?」
田豆豆挑了挑眉:「何以見得?」
廖文生陰鷙的目光在田豆豆臉上徘徊:「你將胡應麟轉移至金陵大牢時便已想好了今日發生的一切對嗎,金陵是你母親的娘家,所以你料定我們不敢有大動作,就連當地招募的暗探也不敢以真名示人。」
齊全兒頭皮發麻,此時他才知道張回為何給他改了名字。
廖文生道:「等到胡應麟暴露在張回的視野中,你便設計讓陛下下旨,命潘從右押解胡應麟入京,你知道張回必定要在路上動手,所以便沿途跟蹤監視,時刻掌握潘從右的動向對吧?」
田豆豆點點頭:「金陵以北至京城,沿途三十六縣、七十四個渡口驛站均有我的暗探。」
潘從右倒吸了一口涼氣,穀雨也聽得臉色大變,田豆豆這一手布置說起來容易,但半年之內遍插細作,還要融於當地生活,像陳譜、任重這樣教人瞧不出破綻,對潛伏人員素養的要求極高,田豆豆手中掌握的力量非同小可。
穀雨忽地想起陳譜那日的故弄玄虛,再看看田豆豆身邊的任重,終於反應過來:是了,這任重一直跟在張回身邊,所以在上官船之前陳譜早已收到消息,只是那時他從沒想到這凶神惡煞一般的任重竟然是田豆豆的人。
廖文生聽得臉色一白:「你辛苦謀劃,不過與我一樣都是為了胡應麟,我把他交給你,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