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奇怪地道:「怪你作甚,要怪也是怪師傅和二哥,拿你性命做餌,太不厚道了,」他痛心疾首地用手點指著陸詩柳:「你一個柔弱女子,若是犯在錦衣衛手裡,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你還笑!」
陸詩柳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周圍長得滿臉橫肉,一臉兇相,此刻卻像個老媽子一般絮叨,像責怪惹是生非的妹子,像埋怨不省心的女兒,陸詩柳抹了把眼淚:「放心吧,師傅和二哥將我保護得很好。」
「哼!」周圍將臉別過一旁,吳海潮添油加醋:「要不然你把二哥打一頓吧。」
「你小子挑撥離間,使的壞心眼,待我先打你一頓。」周圍露胳膊挽袖子。
段西峰走了進來:「詩柳,看我帶誰來了?」
胡時真緩緩走進值房:「詩柳...」
段西峰向周圍和吳海潮使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隨他一起出了值房。
陸詩柳看著他,情真意切,胡時真看著她,目光灼灼,情不自禁地向前各走一步,近到兩人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陸詩柳輕聲道:「你可受了傷?」
「沒有,我有董師傅和段二哥護著,怎麼會受傷?」胡時真道。
短暫的沉默,陸詩柳問道:「伯父已送到了牢中?」
胡時真點點頭道:「董師傅忍著疼痛陪我將父親送到獄中,便是要安我的心,詩柳,我知道董師傅肯做這些,不止為了我,也是為的你,你是個幸運的人。」
陸詩柳笑道:「我確是天底下極幸運之人。」
胡時真笑了笑,思索片刻才道:「詩柳,我有一事要告訴你。」
「你說。」陸詩柳見他神情嚴肅,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收斂起笑容。
胡時真道:「我父親如今已經知道有一位女子,在我走投無路之際救我助我,用盡全身心力保護我,我才有父子相見的機會。」
陸詩柳咽喉發緊:「你可告訴了他我的身份?」
胡時真點點頭:「一五一十,原原本本。」
陸詩柳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攥起,指甲摳在肉里,疼痛反而讓她的心不在那麼難受:「胡大人如何說?」
胡時真道:「他起先是不準的。」
陸詩柳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她想忍著眼淚,但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硬著嗓音:「無妨,這是我早該預見到的,夢總歸有醒的那一天。」這一刻劉懷遠和小茹的身影躍入了她的腦海。
她繞過胡時真,踉踉蹌蹌向門口走去。
胡時真自身後將她抱住:「詩柳,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陸詩柳歇斯底里地喊道,她掙脫開胡時真的懷抱:「放我走吧,讓我保留一分尊嚴,可好?」
她說的莊重,卻又帶著一絲乞求,胡時真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將她兩手拉住:「你為何不聽我把話說完呢?我爹板正端方,對青樓女子向來不假辭色,只是當他得知你為重獲自由所付出的努力便改變了想法,他知道你的不幸,理解你的堅強,更感嘆你的勇氣。他讓我把這句話帶給你,」他將陸詩柳額頭散亂的頭髮別在耳後:「陸家女子,你出身雖是不幸,卻不墜青雲之志,有勇有謀,有義有節,巾幗不讓鬚眉,胡家有你,乃是胡家之幸。」
陸詩柳聽得呆住了,她顫聲道:「他,他當真是這麼說的?」
「不敢有一字篡改。」胡時真輕輕地道:「我今日與我父親分說清楚,便是不想你終日胡思亂想,你我兩情相悅,廝守白頭,從來不是一場夢,而你,我的詩柳,你才是我的夢之所至。」
原來他都懂。
陸詩柳抱住胡時真,放聲大哭。
「怎麼了?怎麼了?」段西峰猛地推開門:「哎喲,非禮勿視!」慌亂地退了出去。
陸詩柳和胡時真慌亂分開,陸詩柳羞紅滿臉,回過頭埋怨道:「二哥,你怎麼也不敲門...小辣椒!」
小辣椒從段西峰的背後探出腦袋,一臉震驚地看著陸詩柳:「詩柳,你始亂終棄!」
「瞎說什麼?!」陸詩柳撲上去抱住小辣椒。
陸詩柳第一次隨薛承運夜探順天府大牢,便被段西峰逮個正著,與董心五敲定計劃,段西峰便悄悄尾隨,將廖文生一夥的住處摸了個清楚,待廖文生傾巢出動,他便授意吳海潮等捕快破門而入,將人救了出來。
小辣椒還處在震驚之中:「那穀雨怎麼辦?」
是啊,穀雨怎麼辦?
段西峰撓撓頭:「要是穀雨戰死沙場,就省去了若干煩惱,是不是?」
三堂,府尹程正誼將潘從右請到主位,潘從右堅決不受,兩人好一番退讓,程正誼才在主位上勉勉強強坐了,只是欠著半邊屁股,潘從右讚賞地看著董心五:「我嘗聽人說起,董師傅乃京城定海神針,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董心五遜謝道:「潘大人過譽了。」
「過度的謙虛也是種驕傲哦,」潘從右笑道:「你那愛徒穀雨一路護送本官,機智勇敢,有責任,有擔當,若非你耳提面命,他不會成為如此優秀的孩子。」
董心五道:「那小子木訥少言,性情魯鈍,只是有幾分傻氣,希望沒誤了大人的大事。」
「瞧瞧,」潘從右指著董心五,把臉轉向程正誼:「說的都是徒弟的不好,但話里話外卻滿是得意。」
程正誼也笑了,湊趣道:「董捕頭將這穀雨掛在嘴邊,這不好只能人家說,咱們卻是說不得的。」
董心五隨著笑了笑,眉頭微微皺起,潘從右察言觀色,連忙站起身:「董捕頭,本來要與你多說說話的,但是你受了重傷,還需儘快醫治,快快下去吧,別耽誤了就醫。」
董心五看向程正誼,見府尹點了頭,這才告罪一聲,急匆匆向門外走去。
一名弓兵急急走了進來:「大人,門外有一女子帶著孩子,說要求見大人。」
「是嬌娘和安生!」
站在潘從右身後的小白頓時喜笑顏開,潘從右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笑道:「那還不趕緊迎迎?」
「要得!」小白如翩躚蝴蝶,飄然出了三堂,繞過天井,瞬間便沒了蹤影,只把程正誼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