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和段西峰咄咄逼人,穀雨一句話也插不進去,索性將兩手抱在胸前,眼巴巴地看著兩位師兄,兩人說得唾沫星子亂飛,半晌後才發現穀雨看猴一般地看著自己,頓時怒火中燒,大耳帖子已經舉了起來。
穀雨將腦袋一抱:「慢來,慢來,誰說我對犯案便不在行了,咱們順天府人才濟濟,難道就沒有綠林道中的好手嗎?」向門口努了努嘴。
周圍和段西峰兩人齊齊回頭,卻見大腦袋坐在對門的牆根,手中抓著兩個包子埋頭苦吃。
「他?」周圍和段西峰互相看看,段西峰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好吃懶做的傢伙,吃飯休息的時候沖在最前,出力的時候永遠見不著面。喏,又偷懶呢。」
周圍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對大腦袋的做派也頗為不滿。
穀雨笑道:「沒你想的那麼差,大腦袋江湖習氣是有的,但他腦瓜靈活,身手又好,最重要的是常年活躍在盜竊、綁票一線,敢打敢拼,精益求精,難得的人才啊。」
周圍哼了一聲:「師傅若是聽見你這麼說,非大耳刮子抽你不可。」
穀雨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段西峰想了想:「這廝有殺你之心,我不信他。論起江湖經驗,我比他只多不少,要去也是我跟你去。」
周圍不滿地看著段西峰:「你這麼快就叛變了?」
段西峰舔了舔嘴唇:「老七這法子雖然冒險,但想要找到幕後主使,這法子卻是最見效果的。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官差再多,但在偌大的京城中也不過滄海一粟,與其疲於與這些江湖人氏周旋,倒不如沉住氣,直搗黃龍抓住首惡。」
周圍靜靜地聽著,半晌後才悶悶地道:「還是太過危險,最好問問師傅他老人家的意見。」
段西峰搖搖頭:「師傅既然決意退下來,就不要煩他了。」
董心五的提議是在半個月前提出來的,而且是向程正誼當面提的,提議很突然,事先也沒有任何徵兆,打得眾人措手不及。董心五號稱京城的定海神針,乃是震懾宵小的不二法門,如今他一心求去,程正誼自然不捨得,百般挽留之下,董心五態度堅決,勉強答應過完年再走,在此之前一應事務向段西峰轉移,平穩地完成過渡。
因此雖然董心五仍在順天府,但許多事情已經交由段西峰拿主意了,他既然如此說,周圍也不好反駁,只道:「此計兇險異常,還待從長計議。」
段西峰大手一擺:「就這般定了。」
穀雨卻道:「二哥,你不能去。」
段西峰眯起眼:「信不過我?」
穀雨嘆了口氣:「你仇家太多。」
段西峰面色一凜,倒吸了口涼氣,他潛伏白龍會,將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幫派挑落馬下,白龍會成名數載,根基雄厚,無論是幫內餘孽還是與白龍會私下有勾連的,統統將段西峰視作心腹大患。他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英雄會廣邀天下豪傑,京城作為地主,想必也在受邀之列,若是不巧與這些人照面,那樂子可就大了。
穀雨蓋棺定論:「就這麼定了,我和大腦袋進場,辛苦兩位哥哥在場外策應,若有不測,小谷的這條命還要仰望兩位哥哥呢。」
段西峰沉吟片刻,不再猶豫:「我同意了。」
「同意個屁!」周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向穀雨道:「你與大腦袋各去一處,他又如何幫你?」
穀雨顯然已想好了對策:「各去一處只會分散精力,我與大腦袋兵合一處將打一家,只要能拿下一處首魁,咱們的目的便達到了。」
「可你們只有一份憑證。」周圍鍥而不捨地刁難,但穀雨讀懂了他那張大黑臉後的關切與憂慮:「這件事不難辦。」
周圍絮叨地像個老媽子:「你總不能以真名示人?」
英雄會正是因為穀雨這個名字而生,除非瘋了才會想以真名露於人前,穀雨的臉色一下子垮下來:「馨園浴堂中徐東亮已為我取了名號,那浴堂之中難保不會有同樣赴會的江湖人,看來我也只能繼續將就用了。」
這倒省了心思,只不過穀雨神色古怪,周圍好奇心頓起:「哦,叫什麼?」
穀雨難為情地道:「擎天一刀谷大年。」
四周忙碌的捕快齊齊站起身,眼神中充滿了敬仰,周圍嘴角抽動,忍著沒笑出來:「唔...挺威風的。」
捕快嘻嘻哈哈:「太威風了。」「教人聞風喪膽。」「聞者屁滾尿流。」
穀雨齜牙咧嘴地應著,臉色緋紅。
段西峰笑了笑,向門口喊了一聲:「大腦袋!」
門外的大腦袋美滋滋地將最後一口包子咽下,忽聽段西峰一聲狼吼,嚇得一激靈從地上拔地而起,見段西峰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連忙滿臉堆歡,一路小跑地進來:「段捕頭,您吩咐。」
大腦袋進了公家門,把吃軟怕硬那一套發揮地淋漓盡致,這段西峰殺伐決斷,出手狠辣,大腦袋是看在眼裡的,從這人身上能嗅到同類的氣息,他知道這種人是斷然不敢得罪的。
段西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交給你一趟肥差。」
「哦?」大腦袋掉頭就跑,段西峰吩咐左右:「給我拿了!」
兩名捕快將大腦袋兩臂抓住,拖到段西峰面前,段西峰問道:「跑什麼?」
大腦袋訕笑道:「順天府的官爺百八十個,有肥差也輪不到我,段捕頭怕是要算我吧?」
「喲,確實不傻,」段西峰指了指大腦袋,他笑吟吟地道:「不過這一次你可冤枉了我,後日確實有一樁肥差,谷捕頭心地善良,有好處也不忘了你,獨食不享,偏要拉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樣,你開心吶,還是開心吶?」
大腦袋見他說話陰陽怪氣,笑容中分明藏著一絲狡詐,心中越發忐忑,扭臉看向穀雨,卻見穀雨垂手站立,笑容可掬,他嘴中苦如黃蓮,偏生在段西峰的注視下拒絕不得,只得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我他娘的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