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氏嚇得心驚肉跳,尖叫道:「老爺!」
施員外好似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著雷爺一刀劈下,嚇得全身僵硬躲也不躲,眼看便要身首異處,施氏嚇得一閉眼,千鈞一髮之際,院外忽地竄進一條人影,如一陣旋風撲向雷爺。
雷爺聽得身後惡風疾來,手腕一翻,鋼刀變砍為削,撩向身後。
穀雨舉刀格擋,鐺地一聲脆響,兩人虎口均是一麻,穀雨長刀一甩揉身而上。
小馮率先回過神來,剛要上前相助,斜刺里跳出個人來,劈頭便砍。小馮連忙躲避,手臂已然挨了一刀,疼得他哎喲一聲,將手中的女人推向大腦袋。
大腦袋將施氏抱個滿懷,小馮忍痛喝道:「眼瞎了嗎,宰了他!」
兩名殺手如夢方醒,餓狼般撲向大腦袋,大腦袋將施氏向門口一甩:「還不跑?!」
施氏小巧的身子如陀螺般滴溜溜轉到門口,腳下踉踉蹌蹌好容易站穩腳跟,驚恐地看著屋內混亂的場面。
原本寬敞的正房此刻變得擁擠不堪,閃轉騰挪重重受限,雷爺一夥精通暗殺,出招既快又狠,穀雨兩人偷襲未逞,反而被對方逼得險象環生,尤其是大腦袋片刻間便陷入三人包圍,對方殺招頻頻,大腦袋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急得他大喝一聲,手中鋼刀劃了個半圓,鋼刀挾風直取雷爺面門。
雷爺身材小巧,步伐靈活,躲避近在咫尺的刀鋒,縮短著兩人的距離,穀雨知道一旦教他離得近了,接下來又是面對面的搏殺,對方經驗老道,並不期望從遠距離取勝,距離拉得近了才是對方下手的好機會。
方才他已施展過手段,穀雨左右支絀,好容易掙脫出來,又豈肯重蹈覆轍,眼見雷爺離得近了,忽地大喝一聲:「破!」腕子一振,朴刀如金蛇狂舞。
雷爺眼前忽地多了無數刀刃的殘影,他心中驚駭莫名,腳步急退,胸前忽地傳來點點劇痛,如無數鋼針戳刺,疼得他慘叫一聲,一跤摔在地上。
施員外瞧得分明,忽地大叫一聲,從地上爬起,腳不沾地跑到門口,施氏仍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施員外一把拉住她的腕子:「還不逃命!」
施氏被他拉得踉踉蹌蹌跑了兩步,忽地用力一甩,將他的手甩脫:「他...他還沒出來...」
施員外氣得破口大罵:「賤女人,與你那姦夫見鬼去吧!」撒腿便跑。
穀雨見那雷爺倒在地上,匆匆瞥了一眼,一個箭步竄到圍攻的殺手背後,卯足了勁兒便是一刀。
「啊!」殺手猝不及防,身體向前撲倒。
大腦袋趁餘下兩人驚愕之際,鋼刀前遞捅向另一名殺手的小腹,小馮嚇得臉色白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撒丫子便跑,大腦袋獰笑道:「往哪兒跑!」
小馮一個箭步竄到門外,迎面正撞上施氏,想也不想揮手劈下!
施氏肝膽欲裂,想躲已然來不及了,大腦袋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兩人相距丈余,眼睜睜地看著小馮大刀揮下,驚道:「我艹!」
千鈞一髮之際,身後一個人影猛地撲向施氏,將她抱在懷裡,小馮一刀砍中他的脖頸。
啊!慘叫聲劃破靜謐的夜空。
大腦袋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近前,一腳踹中小馮,小馮身子向前搶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大腦袋飛身上前,將他兵刃踢飛,跪在他背上教他動彈不得,小馮沒有掙扎,他疑惑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這人是不是傻的?」
大腦袋哼了一聲,目光中卻流露出不忍:「當然是傻的。」
施員外脖頸間鮮血汩汩,施氏坐在地上,將他抱在懷中,泣不成聲:「你...你怎麼那麼傻?」
穀雨將屋中三名殺手雙手反綁了,走到門口,打眼一看便知道這施員外已活不成了,他瞥眼看向那馬夫,馬夫蜷縮在角落裡,全身抖如篩糠,見穀雨向他看來,擠出個僵硬的笑容:「我們得救了,對不對?」
穀雨點點頭,向門外走去。
馬夫一蹦三尺高,從床上撿起衣裳匆忙穿上了,快意地向那三名垂頭喪氣的殺手看了一眼,又將施氏的衣物披在肩上,小跑著來到院子中。
施員外歪著腦袋,出氣多進氣少,眼神開始渙散,豆大的淚珠從施氏眼中奪眶而出,滴在他的臉上。
施員外斷斷續續地道:「你...你是個壞女人...我寧願不認識你才,才好...」
施氏又羞又慚,低垂著頭,將他嘴角的血跡擦掉,施員外劇烈地咳嗽,鮮血重新髒了嘴角:「我...我家中薄產折算現銀,給...給了我父母,你...你一分也別想得到...」
施氏點點頭,施員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我...我只把自由給了你...」
施氏渾身一顫,再看施員外氣若遊絲,腦袋垂下,帶著無盡的遺憾與恨離開了這個世界。
「老爺!」
施氏大喊一聲,將施員外緊緊抱在懷裡,淚如雨下。在此之前她不會想到與他的告別竟這樣痛苦,痛得好似真正失去了心愛的人。
那個自蘇州離開一路上,儘管心事重重,仍然擠出笑容逗她開心的男子,在每個夜晚喝得酩酊大醉,仍然不忘將她愛吃的綠豆糕揣在懷裡帶回家的男子。
馬夫將衣裳披在施氏身上,興奮地道:「小桃,聽到了嗎,他放過了你,也放過了我,我們,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
施氏定定地看著他,馬夫將施員外的屍首撇在地上,大腦袋看得火大,穀雨向他搖了搖頭,大腦袋將頭別過一旁。
他伺候著施氏將衣裳穿起,將她兩手拉起:「我們終於不需偷偷摸摸的了,你爹死了,這姓施的也死了,再也沒什麼能分開我們,我做夢也想著這一天...」
施氏喃喃道:「終於在一起了...」
馬夫用力地點點頭:「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發過的誓言嗎,我不會教任何人欺負你,誰也不能,以前是這樣,以後更是這樣...」
大腦袋忽地冷哼一聲:「方才施家娘子被人動手動腳,拿刀砍的時候,豁出性命也要護著她的是施員外,你這位青梅竹馬除了做縮頭烏龜,可沒見你做過什麼。」
「你!」馬夫橫眉立目地看著他,想發作卻也知道對方身手了得,悶哼一聲,看著施氏:「你別理他,我對你全心全意,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施氏緩緩離開他,緩緩轉過頭,緩緩蹲下身子,將施員外的屍首重新抱在懷裡,臉頰埋在他懷裡,好似在感受他餘下的體溫,他身上的味道竟是這樣令人念念不忘,他還沒遠去,她就開始想他了。
她抬起頭看向大腦袋:「你說,人何時才能知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