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才是瀛姝

2024-08-24 04:07:33 作者: 剎時紅瘦
  白瑛好不容易看見謝六娘告辭,趕緊的「沖」往瀛姝身邊,壓低聲稟道:「女公子,早前大主母喚了女君去般若居,婢子打聽得先是二女君去了般若居大主母才有這囑令,且方才女君身邊的宜娘子使人來傳話,說女君正受大主母責難,因郎主今早就外出了,宜娘子只望女公子去化解。」

  二伯母居然敢為難阿母?!瀛姝當然不甘示弱,她剛送走了謝蘭約,也不回房了,抬腳就要往祖母居住的般若居去,經過清風居時,靈機一動,囑咐白瑛:「想個辦法,讓四姐知道我去為阿母助拳了,記得,不要太含蓄。」

  瀛姝對王青娥沒有大恨,但當然是討厭王青娥的,據瀛姝對王青娥的了解,如果白瑛提醒得太含蓄王青娥大抵是樂意作壁上觀的,但如果眾人都知道了王青娥已經得知生母很有可能「寡不敵眾」,還是這般「明哲保身」的話……先是對信任的婢女痛下毒手,再是對親娘都不管不問,還算是個人嗎?王青娥笨雖笨,倒還不至於跟生母翻臉,落下個不孝的惡名,所以被逼無奈也得去般若居打擂台。

  借這個時機,瀛姝剛好快刀斬亂麻,她就快入宮了,王青娥卻嫁得近,為免二伯母母女兩聯手利用祖母欺負她的母上,今日勢必要大鬧一場一決雌雄……哦不,是一決勝負。

  瀛姝先王青娥一步趕到般若居,就看祖母身邊的大婢女正和宜娘子在廊檐下交頭接耳呢。

  宜娘子其實也是個僕婦,眾人以「娘子」相稱,是因她現是無憂苑的管事僕婦,宜娘子嫁了人,她的姻緣還是大主母溫氏作的主,宜娘子的翁爹現如今是光明堂的大總管,因此哪怕是在般若居,多少僕婦還是會看宜娘子幾分情面的,宜娘子一見瀛姝,就迎了向前。

  「女公子可算來了,先莫急,聽仆先說說裡頭的情勢。」

  原來昨日曲水會上王榮、王藉哥倆唆使了裴瑜一起鬧事,回來後,自然得挨責罰,王斕親自把始作俑者姚氏還訓誡了一通,把王岱父子仨都罰跪了祠堂,那父子仨今天還在祠堂受苦呢,姚氏卻先哭來了般若居,起先倒也沒先針對陸氏,說是王節的錯,是王節在王斕跟前挑事,二房受罰,隨之姚氏舊話重提,提出了三大條件。

  第一,三房必須添妝,用財帛為四娘作臉壯勢;第二,把王籍過繼給王島;第三,要調青瑛和如青給四娘使喚。

  瀛姝有大婢女也就是丹、白、玄、青「四瑛」,還有預備大婢女丹、白、玄、青「四如」,顧名思義,如字輩的四婢才幹分別對應四瑛,她的婢侍比王青娥多好些,但瀛姝的婢侍薪酬都不是公中給付,是三房自己承擔,這就不存在不公平。

  王青娥未必不知瀛姝的婢侍不會「移情別戀」,她根本也看不上瀛姝的婢侍,說服姚氏只索要青瑛和如青,無非是為了泄憤。

  「女君當然不會妥協,三言兩句的,就惹惱了大主母,便是連大女君聞訊而來,竟也都不能說服大主母,大女君這會兒子也一樣在被罰跪呢。女公子,僕婢們現在都不能入內干預,也不敢驚動大主公和郎主,大主母現在氣頭上,才沒意識到二女君的惡意,女公子一貫聰慧,但仍切記不要火上澆油了。」

  宜娘子是個好人,情知陸氏雖然有門強勢的娘家,但因為陸氏和王島的夫妻情深,就從來沒動過倚仗娘家的威勢逼壓婆母的心思,這回陸氏是因氣恨姚氏,自然不會再讓二房繼續占三房的便宜,措辭上就頗有些強勢,激怒了大主母,宜娘子只望瀛姝能跟過去一樣,哄得大主母消了火,這事也就揭過了。

  瀛姝答應了宜娘子,但她一進堂室,就像吃了炮仗似的。

  「祖母偏心二伯母,孫女不服。」砰地一聲跪地,像豁出去連膝蓋骨都不要了似的。

  陸氏一聽這聲響,怒火更加漲高三丈:「帝休!我平日怎麼教你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是把我的教誡當成了耳邊風!!!」

  「你娘說得對。」溫氏也很心疼,趕緊的說:「帝休,快過來,讓祖母看看膝蓋可有傷著?」

  「阿母還跪著,兒不敢起身。」瀛姝很堅定。

  溫氏愣了愣,就在她發愣的空檔,姚氏就冷笑了:「婆母你可看明白了,五娘她只知道孝順父母,卻敢違逆祖母呢。」

  「住嘴吧你就。」溫氏火了。

  她雖然有點嫌棄三兒媳不賢良,自己沒生兒子還不能主動勸服夫婿納妾,更連過繼子嗣都諸般推託,但瀛姝畢竟是她的親孫女,是她最疼愛的老來子王島唯一的獨女,生得又這般好看,還聰明伶俐,想當年她因為王致謀逆王斕非要保王節的事被氣腫了肺,說是不見人,但只有瀛姝敢翻牆進來,偎進她的懷裡讓她抱著睡了一宿,哄著她,說「祖母不可能任性啊」,丁點大的女娃,一勺勺的餵藥餵粥,哄她開懷,這能是沒孝心的孩子?!


  溫氏其實飛速就冷靜了。

  她也從來都知道三兒媳比二兒媳識大體,當初琅沂王一敗塗地,面臨著傾覆之禍,二兒媳姚氏立馬把自己的親侄女送去江東顧為妾,隨時準備著要和琅沂王一刀兩斷另攀高枝,但三兒媳呢?不離不棄,發誓要和琅沂王共存亡,唉,可惜了陸氏命中注定無子。

  「別跪了,都起來吧,帝休,祖母跟你說道理,你也要體諒祖母。」

  瀛姝這才願去祖母身邊,她還笑:「我當時學騎馬,摔過無數回,膝蓋早已經千錘百鍊了,跪不傷的,祖母,四姐差婢女,兒願意出錢讓四姐買婢,不過兒不願讓兒的婢女供他人差遣,哪怕兒日後使喚不著她們,兒相信阿娘也會給她們找個好歸宿,但兒可信不過二伯母和四姐。」

  挑撥離間的話,瀛姝從來當人面直接講。

  這不是光明磊落,這是氣人。

  瀛姝從來認為難聽話不當面講才是美德,如果當面講了,那就是占據道德高峰全面征討,實屬特別沒有情面的手段——「殺人誅心」。

  當然表面恭維,背後下殺手,這也不是美德,這叫陰險。

  但這兩種情況之間還有另一種情況,不當面爭執,給對方留了臉,也沒想過背地裡置人於死地,卻偏因為如此隱忍,反而讓對方得寸進尺,於是受不了這窩囊氣,背後尋人吐槽,僅只為泄憤。這樣的人當然不是君子,但為芸芸眾生,非大奸大惡,普通人一枚。

  瀛姝不是這樣的普通人,她屬於「大奸大惡」,今天,她就是要把二伯母姚氏批得無言以對。

  「祖母,四姐的作為,祖父已有公斷,祖母難道還覺得四姐無辜麼?」

  溫氏:……

  「好孩子,青娥她確實有錯,不過她既已知錯……」

  「四姐如果知錯,為何還要搶我的婢女,我可不欠她的,還有,她為何要唆使二伯母,讓二伯母囑令三兄及五兄在曲水會上,跟那裴九郎一唱一合的貶低我抬高四姐?我有什麼錯啊,我阿娘更無錯,憑什麼就該給四姐添妝作臉,還要讓五兄奪占我的家業!」

  「你可知道點羞吧,什麼你的家業,你一個小女娘,就快入宮為妾了,你的父母沒人送終……」

  「我哪怕沒人送終曝屍荒野,也不會讓我的家業給你那兒子繼承。」陸氏肺已氣炸。

  「二伯母,入宮為妾的話你謹慎說。」瀛姝的肺沒炸,她還挺想笑的,不過,她當然不會笑出來,這個時候必須和阿母同仇敵愾:「何為妾,何為媵?世上雖有媵妾二字,但兩字間的差別二伯母肯定不會不清楚,更何況我是應選妃令入宮,哪怕是最終僅被冊為才人、御女甚至可能只是女官,那也是有品階的,二伯母見我,依然不敢貶我為侍妾之流。」

  溫氏當然明白這當中的區別,她已經蹙眉了。

  正在這時,已經趕到王青娥侍機登場。

  「祖母,兒也有話說。」

  瀛姝斜了一眼王青娥,好傢夥,就這麼會兒時間,眼睛居然又腫了!!!

  「唉,也沒什麼好理辯的了。」溫氏卻擺擺手:「青娥的妝奩我來補足,至於過繼的事,也不必急在這三、兩年間,橫豎不拖都拖了這些時候了,我也可以由得三郎婦你再經深思熟慮後商量島兒,你們夫婦二人自己定個主張。不過帝休,你入宮後,弦月居現有的那些婢女你都使喚不上,像青瑛、如青二人,你要是不放心,把身契給我,我只讓她們暫時服侍青娥,青娥決不能擅自處置她們可行?」

  「祖母,兒寧願委屈自己,但還是要為家族考慮的。」王青娥聽祖母竟被瀛姝給「逼服」了,心中自是不甘,她最堅持的其實就是能十里紅妝的風光出嫁,以及把青媖、如青二婢杖殺泄憤,但她偏提出:「只要叔母能答應過繼子嗣,兒就別無所求。」

  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真是可笑。」瀛姝立即抓住機會「爆炸」:「我三房的事,輪到你王青娥置喙麼,你還別無所求?!!!你嫁人就嫁人,硬逼著我阿娘添妝是什麼道理?你也根本沒有道理搶占我的婢女,更不要說讓你那五兄王籍搶奪我三房的財產,對,我今日就擺下這句話!!!我是三房的獨女,三房完全沒必要過繼子嗣,因為我的父母,由我養老送終,不管我是入宮還是嫁去裴門!!!王青娥,你好好嫁,你能嫁得裴瑜已經三生有幸了,何必還要貪圖不屬於你的財帛。」

  「五妹到底還是埋怨我了。」王青娥泫然欲泣。

  瀛姝忍著笑,她是真的想不通,回顧過去她和王青娥的「戰況」,很顯然眼淚並不能成為有效武器,怎麼王青娥竟然如此的固執,非要在長輩們面前裝委屈扮可憐,百折不撓的屢戰屢敗,就真不怕把眼睛徹底哭傷了,成兩隻爛石榴恢復不了原狀麼?

  瀛姝這個大惡人越戰越「勇」:「四姐,我可以不埋怨你,那我把帳記在裴瑜頭上如何?我入宮後第一件事就是讓裴瑜下戰場,我就是要讓他死在戰場上,你做好當寡婦的準備了麼?」

  「你……」

  「我什麼我,我已經足夠容忍你了。」瀛姝昂首挺胸:「我已經決定入宮,為什麼還要容忍你們母女兩個欺逼我的阿母,那我所有的妥協讓步有何意義?四姐,裴瑜那窩囊廢我根本看不入眼,你嫁給他我覺得挺好的,但是!你先想陷害我,二伯母還想在曲水會上貶低我為你挽回聲譽,四姐,我早就提醒你了,不要和我比,珍惜你處心積慮謀來的前途,不要貪圖光明堂第一嫡女的名位,趁我不在家,你就敢作威作福。

  你配嗎,就憑你?你真是可笑啊,我要弄死你都不用吹一下灰,今日在祖母面前我直接講了,我王瀛姝,有仇必報毫無人性!!!有本事你再說一句話,你要什麼東西,我三房的財產,我的婢女?你們確定要把王籍那東西塞到我們三房來當兒子,讓我們隨時可以告他個忤逆不孝請處私刑?」

  王青娥面無人色。

  敢的還是姚氏,她怒髮衝冠:「婆母,你就這麼容忍王帝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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