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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捨不得殺掉的人

2024-09-06 06:15:17 作者: 剎時紅瘦
  當氣急敗壞的午子維趕到寶光殿時,先是被兩具無頭屍驚得一呆,及到看清楚屍身上穿著的是烏黑革甲時,才吁了口氣,注意力又才集中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因為總算是恢復了自由,又再破口大罵的西平長公主身上。

  午子維臉色都被氣得鐵青。

  為姜里娜所傷的宮衛雖然不屬午氏部,但好歹是奉午子維的囑令,阻止姜里娜的不法之行,人家是聽令行事,卻險些丟了性命,午子維卻苦於無權直接把姜里娜治罪,已經憋了一肚子火,此時竟然還要聽著姜里娜指著鼻子罵他窩囊,沒有一點羌部英雄的血性,胳膊肘子往外拐,豬狗不如,午子維都忍不住埋怨起左副使來,聽說是個智勇雙全的脂粉英雄,幹嘛不直接令人砍了姜里娜這潑婦的頭,橫豎這個潑婦的死活,陛下絕對不會在意。

  司空月狐此時已經功成身退了,把爛攤子丟給了梁會整理,梁會抱著胳膊已經看了好一陣子的潑婦罵街,此時竟然還好整以睱地捅午子維的肺管子:「午都尉明察,長公主可是毫髮無傷,罵人尚且中氣十足,只不過是膝蓋骨發軟了,現在估計站不起來,外臣要避嫌,得勞午都尉摻扶一把了。」

  「午子維,你敢放縱東豫惡犬如此辱我,太后勢必會取你人頭!」姜里娜看都不敢看梁會一眼,她的膝蓋骨是真的使不上力,現在沒法站直身,但血腥味撲鼻,怒火被嗆得越發旺盛,手指頭倒是十分有力,穩穩的直指著午子維的鼻樑骨:「東豫這幫子惡賊,竟敢殺太后親兵,罪該萬死,午子維,你要還存點羌人的血性,還不立即斬殺這些逆賊,否則,你就是甘為東豫走狗,你午氏部,闔族男女都休想活命,就連午氏,呸,她有什麼顏面貴為帝王妻,活該千刀萬剮!」

  「還不把長公主送回太后殿!!!」

  午子維的血性成功被姜里娜給喚醒了,再難忍如此惡毒也可笑的咒罵,暗暗下定決心,等到陛下回宮,他無論如何也要彈劾姜里娜,這瘋婦就應該被終生軟禁,羌漢有這麼一位長公主,真是國威掃地,貽笑天下。

  待鬼哭狼嚎的姜里娜終於被兩個宮衛架走,午子維方才平息了下情緒,轉而交代將屍身、人頭都收拾乾淨了,方才抱揖道:「還望梁副令請出貴使,敝國的長公主患了瘋病,盜取太后令牌假傳太后懿旨……多得副令阻止了一場變亂!在下奉陛下之令,本應力保寶光殿不受沖擾,是在下失職,理應當面致歉,請求貴使寬諒。」

  梁會當然不會多給午子維難堪,這才示意武婢,可以請左副使出來敷衍應酬了。

  寶光殿裡恢復了風平浪靜,太后殿卻是電閃雷鳴。

  姚太后只以為女兒率領著她那五十員「神兵勇士」,拿下軒氏、王氏、衛氏三個妖女的首級如同探囊取物,原本還殷勤相留下高氏在太后殿,打算中午時好吃好喝一場,慶賀大功告成,雖然酒席還沒有備好,可「醉話」已經說了一籮筐。

  「還得有勞你跟白基親自去一趟潼關,待白基說服陛下後,由你同三川王會面,我尋思著,里娜的話其實有幾分道理,陛下本不至於那樣固執,多半還真是眼瞅著那王瀛姝,她的容貌可比衛氏還要狐媚,男人嘛,一時間色令智昏,行事才有失分寸。

  可眼下,王瀛姝成了具死屍,連軒氏都已經人頭落地,這都是因為我的果決明智,才斷了陛下的念頭,你跟三川王講,日後我朝的軍政大事,有我掌舵呢,擔保不會再縱容陛下衝動妄為,羌部與匈奴,永結盟好。

  只不過我朝先示以了誠意,趙君也要示以誠意,冉朱孤和冉其吉現如今都在關外,本宮當然不會再允許他們入關,他們走投無路,唯有投往襄陽,趙國的雄兵,大可攻進襄陽城,把姜漠一黨誅殺乾淨,襄陽城我朝可以讓給趙國鎮守,只需要趙國每年納幣兩萬金。


  我聽說,趙國的滎陽公主出身甚是卑賤,以至於無人願為滎陽的附馬,讓趙君煩惱不已……趙君何不讓滎陽公主幹脆和親呢?我願意許滎陽公主六嬪之位,且還容她為陛下開枝散葉。」

  高氏:……

  還好現在沒喝酒,不然得嗆酒了。

  北漢的嬪位,分為三嬪和六嬪,六嬪當然在三嬪之下,而姜泰的後宮,現有的三嬪出身都極其低微,堂堂大趙的滎陽公主,居然只配居六嬪之位?

  滎陽公主的生母雖然是宮婢,而且還是漢人,死得也早,但正因為死得早,還沒到色衰愛弛的地步,皇帝陛下可是把滎陽公主視若掌上明珠,珍愛非常!!!儘管滎陽公主不知中了什麼邪,一直想要投往東豫,聽說去年甚至還趁著戰亂時跑出了都城,急得皇帝陛下大發雷霆,處死了好幾個城門守……

  可尋回滎陽公主後,皇帝陛下甚至不捨得大聲喝斥,姚太后居然要求滎陽公主為姜泰的六嬪,她這是發什麼青天白日夢?!

  姚太后正沉浸在美妙的夢境中,姜里娜就鬼哭狼嚎直接把美夢變成了噩夢。

  也就被架回了太后殿,姜里娜的膝蓋骨終於恢復了硬度,倒是自己躥了進來,嚎了半天,才說明白了經過,姚太后當然暴跳如雷,於是也跟著姜里娜嚎了一通,高氏被這母女兩震耳欲聾的嚎叫聲搞得煩躁不已,腦子一昏,竟然問:「他們真沒傷到長公主?」

  這可真是太遺憾了!!!

  「狗賊哪有這麼大的狗膽!!!」姚太后一聲咆哮。

  完全沒有意識到高氏那不無遺憾的口吻,就要親自率隊去處殺「妖人」,高氏這回才攔住了太后——左副使不傻,雖然殺了兩個內衛,但連姜里娜都忍住不殺,又哪裡會拿太后開刀呢?待得太后再多一次自取其辱,說不定就萬念俱灰了,不再容易慫恿。

  「午子維不過是聽皇后令下,殿下何必跟他一介下臣廢唇舌,只要衝皇后下令,讓皇后調集宮衛圍攻寶光殿,不管東豫的使團衛身手如何了得,到底寡不敵眾,且只要午子維奉令,大可調動弓弩手,東豫使團衛的血肉之軀,哪裡能抵達弩箭齊發?」

  而這個時候,午子維已經把事由稟報了午皇后。

  「我咬定是姜里娜犯了瘋病,左副使當然不信,但也沒有拆穿,看來是無意刨根究底,只看我的態度,就明白了姚太后無論怎麼折騰,都是白費力氣。我不怕太后母女兩個沖我耍橫,只是擔心……太后恐怕為難阿妹。」

  午皇后揉著額頭:「衛氏提醒我時,我還覺著只要叮囑阿兄加強防範就足夠了,姜里娜可真是長本事了,她居然膽敢動手殺傷宮衛統領!這次事算是鬧大了,死了兩個內衛,偏偏我們還只能忍氣吞聲,怨不得東豫使臣……如果死的要是姜里娜還好,太后身邊沒了人唆擺,指不定氣歸氣,還能消停些。」

  「誰說不是呢!」

  「且如果死的是姜里娜,豫使一方就算占天大的理,終歸是造成了我朝皇族公主殞亡,日後陛下跟東豫談判,有了這把柄,東豫的態度也不能過於強硬,姜里娜活著一無是處,倒是死了還算有利於君國。」

  「誰說不是呢!」

  兄妹二人都是遺憾不已。

  但午皇后遺憾歸遺憾,如果換作是她,也不會替別的國家除了內患,給自身惹上麻煩,總不能因此就埋怨左副使不夠仗義,而現在,她將要面臨的難題,也無關左副使。


  「罷了,少不得我卻承受一場遷怒,好在陛下的意思,也不可能縱容太后胡作非為,現在和北趙萬無修好的餘地,就必須不能再樹敵東豫,兄長還得加強對寶光殿的護衛,不能再放縱衝突發生了。」

  沒多久,太后殿就來人有請皇后去見了。

  「太后殿除了長公主,可還有什麼外人?」午皇后問前來傳令的宦官。

  那宦官是太后的心腹,報以冷笑。

  午皇后斜斜殺去一個眼刀:「大監明知陛下不會放縱太后胡作非為,當然,陛下是孝子,勢必也會懲處尊母,可大監不過是一介宮奴,自己掂量下你自己的份量,可抗得住陛下的雷霆之怒。

  本宮是好心好意,想要查明唆使太后胡作非為的奸徒,不讓受冤枉死,大監卻還不領情……」

  宦官被嚇得一個趔趄。

  他一貫看午皇后在太后面前都是畢恭畢敬,謹小慎微,也從來沒有聽過皇后用這般冷沉的口吻威脅宮人,只以為午皇后膽小怯弱,他就是個狐假虎威外強中乾的奴婢,此時意識到皇后不同以往的強硬態度,想到剛才聽長公主的嚎叫,已經有兩個內衛成了東豫使臣的刀下鬼,這個時候還哪裡膽敢給午皇后臉色看?!

  太后、皇后神仙打架,到頭來確實是他這樣的蝦兵蟹將遭殃。

  「還有高女君,不過,高女君聽說太后要召見殿下,已經請令迴避了。」

  還真有高氏這個匈奴女人,唯恐天下不亂!

  午皇后心中有數,長長吸了口氣,憋在胸膛里。

  她憋著一口氣,頗有耐煩心聽完了姚太后母女二人怒吼著的廢話,等到太后發號施令時,才平平淡淡說道:「陛下早有告誡,不得沖犯寶光殿,外使一日住在寶光殿中,我朝任何人都不得犯禁,妾身原也不知何為使交通行之法,陛下於是特意叮囑,寶光殿雖在未央宮內,可陛下既然親自邀請東豫使臣入住,且允許東豫使團衛入禁護衛,寶光殿便有如使驛,但凡有人闖禁,東豫使團衛可以反抗,處殺犯禁者。

  太后下令長公主帶兵闖禁意圖處殺外使,已犯國法,妾身無權究罪,但也萬萬不敢違陛下之旨,而放縱太后一錯再錯,妾身明白頂撞太后已犯不孝,待陛下回宮,妾身自當跣足跪席待罪,可此時,妾身為中宮之主,也必須勸阻太后不可再信奸讒之說,置大局於不顧。」

  「午氏,你說誰是奸讒?!」姜里娜衝著午皇后就奔了過去。

  她的馬鞭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但這妨礙她舞著兩隻爪子行兇。

  午皇后揚手就一巴掌,直接刮在了姜里娜的臉上。

  「長公主,你乃待罪之身,竟然還敢犯上麼?!我是你的長嫂,你從來不曾禮敬於我,我不和你一般計較,可如今,北趙大兵壓境,你卻因私仇私怨,不顧社稷安危,我一來為大漢的皇后,另則也是你的長嫂,我理當予以你責教!」

  橫豎是已經撕破了臉皮,午皇后也不耐煩留在這裡跟愚不可及的姚氏母女講道理,她先一步拂袖而去,否則等太后回過神來,下令那些個宦官宮人毆打她這中宮之主,她的人再和太后殿的人大打出手,就越發是體統掃地,荒唐滑稽了。

  午皇后從始至終都不見高氏露面。

  高氏卻僅僅只是躲在了屏風後頭。

  她萬萬沒想到午皇后態度竟然如此強硬,也意識到利用太后威逼午子維調動宮衛處殺神元殿君的辦法是行不通了,又眼看著姜里娜這瘋子只顧著唆使太后把午皇后碎屍萬斷,心裡厭煩到了極至,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把姜里娜一腳踹出去的衝動。

  「長公主!」高氏到底還是提高了聲嗓:「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只顧窩裡鬥!說到底,皇后膽敢如此囂張,不都是因為午氏部掌著兵權,她的兄長還管控著宮衛麼?不過好在是,現下京衛的控制權尚在鎮湟王手中,午子維不遵太后懿旨,太后還可調動京衛,乾脆接管了未央宮的衛禁!

  太后,陛下受王氏女狐惑,而午皇后,又一味只服從陛下的旨意,無視太后為一國尊母,提出的良諫善策,太后手中,若再不掌握實權,就只能聽憑陛下剛愎自用、色令智昏,導致亡國之殃了!」

  高氏所稱的鎮湟王,就是姚氏的小兒子姜延。

  姜雄鷹在位時,姜延未得封王,直到姜泰奪位,逼於無奈甚至都只能把姜漠封了個親王,當然不會虧待他的兩個親兄弟。

  而相比於姜泰曾被放逐多年,姜里娜跟姜延這個小兄卻更加親近,此時一聽京衛竟然由小兄節制,終於平息了怒火,抓著太后的胳膊一陣搖晃:「母后,這可是天賜良機,既然有小兄相助,母后何愁不能在這時立威?!只有當母后手裡握有實權,長兄才聽得進母后的教誡,母后,可萬萬不能容軒氏、王氏活命啊,一個衛氏,已經足夠離間母后和長兄的母子之情,再加上那兩個妖女,恐怕母后日後,說不定就會落得跟父皇一樣的下場!」

  高氏看著姜里娜,嘴角一陣抽搐。

  姜雄鷹之所以落得那樣的下場,你這女兒也是功不可沒,弒父的建議是你先提出來的,沒有你一直在姚太后身邊出昏招,說不定姜泰就不會被王瀛姝擺一道,不會無奈之下,承認神元殿君的身份,也就沒有必要一定要弒父,嘖嘖,姜泰處心積慮把姜漠發作去了東豫,如今甚至把冉朱孤都調離,沒想到,還有你這麼個親妹子在他背後捅刀子。

  我從前絕對不會相信女流之輩,就能禍國殃民的傳說,現在是信了。

  難怪王瀛姝捨不得殺你,擱我,也真是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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