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金安!!」
「萬福金安!!」
阿箬正拿著一支銀制的小勺逗弄著架上的鸚鵡打發時光,她和高晞月連續忙了多日,本來今日是打算好好去啟祥宮陪玉妍說說話的,可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從天未亮就開始嘩嘩下,一直到中午了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唉,看來老天是想讓我閒一閒。」阿箬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著永璉和金玉妍。
上一世永璉養病期間,因為海蘭設計而不小心吸入了摻雜著蘆葦花的空氣不幸離世,這一世海蘭和琅華處於同一陣線,斷不會再對她的孩子下手。
永璉一直養在琅華身邊,平日裡就十分仔細。就別說永璉病中阿箬就早早安排了人對送進來的、已經在屋內的一切物品早中晚的仔細檢查著,別說蘆葦花了,就是只蒼蠅現在都別想輕易接近永璉。
角角落落,能防的都防著了,太醫們也兩兩成隊的輪流守在永璉身邊絲毫不敢懈怠,這一世的永璉應該可以順利好起來吧。
仿佛是已經聽到永璉痊癒的確鑿消息一樣,阿箬的心情一點沒受天氣的影響。
兩隻鸚鵡對著她十分討巧的把畢生所學的吉祥話來來回回的說了三四遍才被放過,阿箬玩累了伸了個懶腰正想著去美滋滋的睡一覺度過這雨天時屋外就響起了幾聲巨大的悶雷。
阿箬被幾聲雷驚得還未回過神來時,就聽見靜蘿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得喊聲。
「娘娘,娘娘,不好了,二阿哥他不好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
阿箬本來好好的坐著,但聽到這個消息後似被人狠狠用力推了一把一樣差點跌坐在地,邊上的小宮女將她扶好,她整個人好像被一條繩索死死勒住一樣不能放鬆不能喘氣,臉也瞬間變得毫無血色,蒼白蒼白的。
靜蘿已經顧不上自己從頭到腳被淋濕得濕透,她徑直的朝阿箬奔跑過來在她面前跪下想要繼續說,奈何之前跑得太快太急,她又被雨和風嗆了幾口,開口間咳嗽連連,半個字都難以吐出。
越是這樣她和阿箬就越著急,被餵了一口熱茶後她才恢復了一些,她的淚跟著話同一時間湧出:「娘娘,奴婢聽說早晨不知怎的,二阿哥突然咳嗽不停,太醫餵藥針灸都沒止住,二阿哥咳得辛苦,身子也漸漸虛了,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惡夢驚醒,嘴裡一直叫著皇后娘娘喊著冷和害怕,等皇后娘娘過去時已經不行了,太醫說左不過這兩日的時間了!!!」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阿箬愣坐在原地喃喃自語,她始終都無法接受和相信這個噩耗 ,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娘娘,皇后娘娘當場就暈過去了至今未醒,眼下皇上和貴妃娘娘都往長春宮去了,咱們傷心歸傷心,也得馬上過去撐著皇后娘娘啊!」
「對對對,長春宮、琅華、永璉,快備轎快備轎,本宮要去長春宮。」
阿箬站起身來就不顧大雨滂沱的就往外沖,鋪天蓋地的雨滴砸在她臉上,濕了她的妝發也全然不顧,她要是這樣去長春宮,估計到了那自己也快不行了。
看著失魂落魄又心急如焚的阿箬,靜蘿當機立斷叫人把她拉回來,一碗苦得舌根發麻得寧神湯下去阿箬才穩定下來。
該走的她攔不住,既然事已至此,她現在只求琅華能平安無恙。
抬轎的小太監咬著牙冒著雨拼命向前,往日裡常走的路今日尤其艱難。
阿箬下轎後,跟在靜蘿後邊的小宮女從袖裡摸出幾兩銀子塞給領頭的抬轎太監道了聲謝就趕忙跟著上前。
長春宮裡明明點著燭火卻感覺黑壓壓的一片,素日裡照顧永璉的嬤嬤和伺候的宮女正跪在外圍嗚嗚的哭泣著,幾個太醫圍坐在永璉床前先是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取出一根細細的銀針朝他的一處穴位小心翼翼的扎進去。
進了內殿,先入鼻的是一股濃重的藥味,緊接著入耳的是晞月的嗚咽之聲,弘曆繃著全身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遠遠看去也知道他在忍耐。
「姐姐,永璉他。。。?」,看著呼吸微弱的永璉靜靜躺在床上,頭上還扎著好幾根銀針,往日裡乖巧可愛的孩子如今臉色蠟黃,身形消瘦。
阿箬走到晞月身邊和她互相倚靠著,本來就傷心的高晞月這下情緒更是壓抑不住,放任眼淚從眼眶中奔涌而出。
弘曆起身扶著晞月坐下,又拿過她手中的帕子邊替她拭淚邊安慰:「眼下能替琅華分擔的就你們二人了,你們再傷心過度可怎麼是才好。」
晞月抽泣著:「可。。。可是。。永璉還那么小。。就。。。臣妾傷心!!!」
此時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不會走動一樣,殿內除了晞月的抽泣聲就再也聽不到別的什麼聲音。
阿箬忍不住,問了一句太醫情況如何,其中最年長的趙太醫起身後緩緩跪下神情悲痛的答道:「請皇上、娘娘恕老臣無能之罪,二阿哥也許過不了今晚。」
話一出,晞月傷心更甚,阿箬心裡那塊懸在半空的石頭驟然間落下重重摔個粉碎。
弘曆征了征,他語氣低沉又十分無奈的去吩咐王欽命人去交待內務府準備著永璉的喪儀。
屋內的人就這樣靜靜的陪著永璉最後的時刻,也不知過了多久,另一個太醫回話說二阿哥已經去了。
看著出去的人和離開永璉床邊的太醫,阿箬他們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
阿箬:「皇上,是否晚些再派人去告訴太后?」
弘曆:「嗯,這件事你稍後做主就是,現在先去看看皇后。」
琅華此時已經流不出淚來了,她好像被瞬間吸乾了氣血一樣憔悴不堪。聽到永璉離去的消息,她只是緩緩閉上了眼睛表現得十分疲累的樣子。
琅華氣若遊絲,悲痛中又保持著理智:「皇上,永璉離開,臣妾實在悲痛,心中的力氣此刻已經耗盡,是臣妾無用不能護住自己的孩兒。」
弘曆拉起她的手扶上自己的面龐:「皇后,永璉走了,可是你還有璟瑟和我,為了我們你一定要振作,永璉平日裡最依賴你,他一定也想你能好好的。」
弘曆的一番話對琅華起了些作用,她是傷心過度了才不小心忘了她還有璟瑟。
她重新起身,穿戴整齊要去看永璉最後一眼,弘曆他們就這樣靜靜陪在她身邊。
永璉的離去,帝後悲痛欲絕,弘曆下令輟朝五日並追封他為端慧皇太子,以皇太子之禮為其治喪。
太后擔心琅華沉溺於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於是請了她額娘進宮和她親自去開解琅華。
她不僅是母親,還是女兒、兒媳、姐姐、妻子、後宮眾人的依靠、母儀天下的皇后!
琅華雖然依舊十分傷心,但也聽著身邊人的話想起自己諸多的身份和責任,想起弘曆當時強撐著權威自己,她也一點點的恢復起來。
喪儀結束,宮中好像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是養心殿內,這事兒還沒完。
晞月:「皇上,臣妾想不明白,永璉的病本應好的差不多了,怎會突然間又加劇了呢?」
阿箬翻著值守的記錄一字不漏的仔細翻看著:「是啊,前日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這樣了呢?」
弘曆:「當時朕到時,太醫說永璉的巨咳像是異物刺激引起,可這屋內所有物件都十分仔細的檢查過,不知這異物從何而來,又是何物?」
晞月:「既然是咱們看不見的,那就是聽到或者聞到了什麼才對。」
弘曆:「早在永璉第一次臥病之時朕就發現有人心懷不軌命人多番暗暗探察,可是此人十分狡猾和謹慎,連宮裡的密探都躲過去了。」
阿箬:「伺候永璉的嬤嬤乳母、宮女太監進了慎刑司受審也沒問出個什麼來,可見不是她們。永璉先咳,當時皇后娘娘陪在他身邊,太醫後到,在娘娘和其他人注視下他們沒有機會。」
晞月繼續回想著當時的場景:「是啊,當時臣妾和皇上進去後太醫才說了永璉不好,緊跟著娘娘就暈了,後面就妹妹你來了。 」
阿箬:「那是哪裡出了問題呢?這引起巨咳之物,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弘曆看二人一個咬著筆桿子,一個拿著書冊子絞盡腦汁的推理就有些心疼。雖然她們嘴上不說,但是他知道在她們心裡都覺得對不起琅華母子,晞月覺得自己沒時刻守在琅華身邊心裡有愧,阿箬則是覺得自己布置不當才讓歹人有了可乘之機。
可是憑心而論,眼下宮中諸事繁多,晞月能帶頭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就很好了。
阿箬更是,長春宮需要的保護,旁人想得到想不到的她都想到了,就算是他去也未必有她安排的周全。
看來不把這罪魁禍首抓到公之於眾,不僅對不起永璉和琅華,更對不住其餘人。
此時,王欽輕輕推門入殿來到弘曆跟前。
王欽:「啟稟皇上和二位娘娘,純妃娘娘的宮裡來人說三阿哥不大好,連帶著娘娘著急也有些動了胎氣,請您們過去看看。」
三人心中一驚,馬不停蹄的趕往承乾宮。
此時綠筠已經八個月的身孕了,再過兩個月就要臨盆,若是被驚擾到早產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現在是後宮裡的重點保護對象。
為了分散琅華失子的哀痛,也為了能讓綠筠安心生產,弘曆之前就聽太后的讓永璋挪去長春宮先由琅華照顧著,等綠筠出了月子再接回去撫養。
今日琅華帶永璋過來看望綠筠時,開始還好好的,怎麼他睡起一覺來臉上就起了一個小紅疹。
這可把琅華和綠筠嚇壞了,綠筠越想越怕,她害怕永璋是得了痘疫之類的頑疾而感到陣陣腹痛。
幸虧太醫來看了之後說永璋只是一時的瘙癢並無大礙,許是一時之間枕頭上有了塵屑沒注意到引起的。
那就好,那就好!綠筠拍著胸口和琅華反覆確認兒子沒事,絲毫沒空顧及自己也正被搭著脈。
還好,還好!綠筠也只是驚懼緊張,只是輕微的動了胎氣,並不沒有傷及胎兒和自身,太醫說了兩副藥下去保管恢復。
宮裡眾人還沒走出失去了一個皇子的陰霾,不能再失去第二個了。因此弘曆聽說這是虛驚一場時格外激動,他把永璋抱在懷裡又親又揉。
永璋:「皇阿瑪,兒臣不要那個枕頭,它不好,讓兒臣長疹子,讓您們擔心。」
弘曆:「好啊,不要就不要,扔了吧,皇阿瑪讓人重新給你挑個更好的。」
永璋:「那兒臣可以要從前二哥用過的那個繡著小鳥和太陽花樣的枕頭嗎?從前兒臣和二哥一起枕過。」
琅華:「永璉之前用過的都收起來了,那個枕頭還是當年海蘭做給永璉的,布料特別軟,上面繡的花樣還是永璉自己畫的呢!」
綠筠:「那怎麼行呢?」
弘曆:「朕看行,就給永璋。」
永璋:「皇阿瑪,您別揉兒臣的臉了。」
憨態可掬、耿直有趣的永璋不知道,他這時候正治癒著在場的每個人。他也不知道在長春宮裡,若不是有他在一旁叨叨著想著吃什麼玩什麼晚上要聽什麼故事和跟在錦瑟後面追鬧等等,琅華哪能那麼快能出宮走動。
枕頭取來,琅華不免有些睹物思人,她細細扶著這隻精緻的枕頭,漸漸陷入到關於兒子的回憶里。
弘曆察覺,輕輕從他手裡抽出枕頭,說表面看著有些舊了,既然是海蘭製作的,就還是請海蘭重新緊緊加工一下再給永璉用為好。
琅華抹去快滴出眼角的淚珠,輕輕的點了點頭:「嗯,就聽皇上的,要辛苦愉嬪了兩日了。」
弘曆:「純妃的孩子一出生,緊跟著就是嘉嬪的孩子出生。宮中馬上兩位皇子,朕很是期待呢!」
綠筠:「欸?皇上,臣妾聽說嘉嬪現在見您就吐,見旁人倒是沒事,您說是不是您平日裡老愛取笑嘉嬪,如今為她的孩子來打抱不平了!」
弘曆揉揉太陽穴:「你們幾個,一點面子也不給朕,就喜歡拿這些取笑朕。」
阿箬:「您是皇上,臣妾們哪敢?」
晞月:「就是,咱們敬您都來不及呢,怎會取笑,只是嘉嬪這胎這反應實在是罕見,臣妾們好奇罷了。」
弘曆:「皇后,你就看著她們幾個這樣笑話朕嗎?」
琅華:「臣妾看著妹妹們和皇上平日裡愛說笑互逗十分有趣,這才像一家子嘛!」
弘曆:「罷了罷了,以前在王府你們就沒少笑話過朕,現在朕作為九五至尊更不能計較了。明日是該去看看嘉嬪了。」
不知不覺間,弘曆就帶著幾人轉移了話題,把琅華的情緒拉了回來。
只要琅華好,被取笑兩句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