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虛靜璇道君說陰陽相一真經》有言:
天地有日月,以彰陰陽而哺育眾生。
日月者,太陽、太陰也。
其以水火之道,合陰陽樞機,卓爾不凡,煌煌耀世,乃天定之意,乃萬世之基。
日月不存,則陰陽失衡,水火逆亂,世界傾覆。
昔日華光仙君與陂陀鬥法,擦到了靈華界的日月,墜落下來的殘屑化作日魂和月魄。
月魄寒玉已經到了江生手中。
這日魂流髓江生本來要取,可當日因為玢繆.
江生望著面前的日魂流髓,瞳孔急劇收縮,他終於想起來了!
玢繆!
他是為了玢繆才來到這靈華界的!
為何自從當日那一戰他斬了葬喜他們之後,就下意識忽略了玢繆的存在?!
究竟是他忘了,還是有人故意讓他忘了?!
下意識的,江生袖中捏住那一道清衍祖師賜給他的百無禁忌符詔。
來自掌道天尊賜下的符詔將一股股清涼透澈的力量注入江生體內,使江生保持靈台清明,神魂無垢。
倏忽間,江生好似看到了一幕幕畫面在自己面前不斷閃爍。
那是玢繆坐在南疆之地看他與葬喜四魔施展法天象地鬥法的畫面。
那是玢繆祭出一隻魔眼觀察天地的畫面。
那是玢繆隨後消散無蹤,悠哉悠哉走向南疆之外的畫面。
看到這,江生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來。
玢繆還是跑了!
明明江生和正陽真君他們已經布下了護界大陣,封鎖了整個靈華界,那玢繆是什麼時候跑的?
後面饒是陂陀來了,但靈華界的護界法陣依舊運轉正常。
更有東斗五宮四十八殿,五十三位合體境、煉虛境真君並百萬天兵,百架天羅地網。
這陣勢,別說一個煉虛境的天魔,那一日上到陂陀自己,下到四個合體境,四十二個煉虛境的魔頭一個都沒走脫!
隨後更是封鎖了靈華界直至自己和華光仙君歸來。
那陂陀是從哪走的?
華光仙君看著江生那有些難看的臉色,問道:「小友?小友?!」
江生回過神來,臉上恢復了往日的從容:「想起一些往事,不曾想竟然走神了,仙君勿怪。」
華光仙君擺了擺手:「人之常情,小友的事,瓶兒也對我說過,小友來此界是為了一個天魔。」
「說來小友可是已經拿下那天魔了?」
與此同時。
混沌虛空,宇宙陰面。
一道熾熱的光亮環帶波及億萬里,而那輝光之中,卻是極致的黑暗。
那是連時間空間都全部扭曲的黑暗,那是一顆難以形容的無間大星。
昔日江生和器靈去救華光仙君的那一方星域,無論是那龐大的日月還是那環繞日月的星河銀帶,在這顆無間大星面前都渺小無比。
而在這顆無間大星之中,無量生靈用那扭曲空靈,虛幻古怪的聲音頌唱著自在如我眾妙玄君的尊諱,讚頌著這尊混沌之中的大天魔主。
而在那頭戴平天冠,身穿袞服,腦後懸著三重虛幻光輪的偉岸身影下方,一個渺小脆弱的身影正跪伏在那裡。
玄君的聲音傳來:「玢繆,你說陂陀為什麼會死?」
陂陀為什麼會死?
陂陀之死,說白了就是被這位大天魔主設計坑死的。
從始至終,這位自在如我眾妙玄君不曾做任何事,陂陀就把一切都辦完了,還自以為得計,最後還用自己的命幫助這位玄君擦去了後手。
上位天魔主陂陀?
在這位玄君面前,就像是一個可笑的螞蟻一樣。
玢繆腦中思緒萬千,但嘴上卻是說道:「陂陀野心勃勃,他要背叛玄君.」
玄君嗤笑一聲:「野心勃勃?背叛?」
「對天魔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壞事,相反,有野心,敢背叛,反而是好事。」
「這個宇宙之中,億萬世界,無量星辰,生靈密密麻麻恆沙難算。」
「說到底,不過分為聰明的,笨的。」
「那聰明的,小心謹慎,自然不會死;那笨的,知曉自己不聰明,跟在聰明人後面,說不定能活的比聰明人還久。」
「死的,唯有那自作聰明的。」
「七妙墨蓮這東西,我想要。三界裡的那幾位,也知道我想要。」
「所以我到現在都不曾去那山海界。」
說著,玄君望向三界方向,有這無間大星作為壁障,他不必擔心自己被那幾位發現,尤其是西邊那位。
玢繆聽出來,玄君的語氣有些不屑,又帶幾分譏諷之意:「那位佛祖看似不在意,但一直盯著那混沌深處。我都不敢去,偏偏陂陀覺得自己能去,還能拿。」
「你說,他不死,誰死?」
饒是玄君從始至終都不過是用調笑的語氣說話,也並無一絲一毫威壓泄露,可玢繆卻是戰戰兢兢的五體投地,如同身上壓了一個世界一樣,壓得他大汗淋漓,脊背生寒。
玄君不曾回頭,只是慢條斯理的將手探入那混沌污濁之中,摘取出一顆顆種子來:「玢繆,你應該比陂陀聰明,你猜猜,我為何要救你?」
玢繆連忙說道:「因為,因為我還有用。」
隨後,無間大星內,寂靜無聲。
玢繆一直五體投地跪著,不知跪了多久。
終於,玢繆看到了落在自己面前的七顆種子。
那是葬喜、怛欲、瞋惡、奐怒、哀棘、昇懼、靡愛的天魔之種,亦是代表七情魔眾之位格。
玢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的七顆魔種,他從未面臨過這般誘惑。
他那渴望而不可求之物,就這麼被隨手扔到了他面前,而玢繆卻不敢拿。
良久,玢繆小心翼翼抬起頭來,眼前早已沒了那偉岸到讓人痴迷沉醉的身影。
可玢繆剛要伸手去拿那魔種,耳邊又響起了一陣玄君的輕笑。
「玢繆,你是個聰明的。」
「這是你的獎勵,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玢繆的身形僵住,直到那笑聲消散無蹤,這才試探著收起魔種。
等七顆魔種被玢繆收起後,玢繆抬頭望去,他早已離開了無間大星,出現在了一片早已死去的星河之中。
望著那塊塊崩碎的太陰星辰,看著那早已無蹤的太陽星辰,再扭頭看向四周,看向那寂滅凝滯的星河,看向那一根根崩裂的鐵鎖。
玢繆明白了自己出現在何地。
也明白了玄君的意思。
但他現在不想去考慮那麼多,他貪婪地看著懷中的七顆魔種,那是世間眾生的七情之惡,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權柄和力量。
玢繆小心翼翼的將一顆顆魔種沒入體內,隨後在這破碎的太陰星辰之中,身形蜷縮起來,繼而隱沒無蹤。
「一月後,我會開講道法,算是為這靈華界眾生最後一次講法,小友若感興趣,可來一聽。」
華光仙君說罷,起身離去。
林瀟自然也隨著華光仙君離開,蘇玉桐看著江生,不知為何,她感覺江生的心情並沒有多麼開心。
「真君?」
「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什麼罷了。」
江生安撫著蘇玉桐,又似是想起了什麼,示意蘇玉桐到他身前來。
「我來此界的目的,你也知曉。」
「如今事情已經解決,我自然是要回三界的,靈華界日後也要併入三界,算是對眾生未來有了個安排。」
「按理說,你做我道標,我傳你道法,這因緣也該盡了。」
「但我這人念舊,你這些時日也算是兢兢業業,我可特許你一份前程。」
蘇玉桐聽著江生的話,不由得眨了眨眼。
一份前程?!
江生拂袖間三塊玉牌出現在蘇玉桐眼前。
這三塊玉牌分別呈金、青、玄三色。
金色玉牌上繪一座雲端道宮,周遭祥雲飄渺。
青色玉牌雕刻著三座仙島,隱隱有蟠龍祥雲紋飾。
而玄色玉牌,則有些粗糙,相比較那明顯用料不凡的金色和青色玉牌,這玄色的玉牌似乎是用什麼邊角料雕刻的,上面刻著一柄仙劍和七朵蓮花。
江生解釋道:「日後靈華界併入我三界東天,自然是在我道家治下。」
「你若是繼續願意留在靈華界,便拿了這金令。」
「多的我不敢保證,但許你一個傳承萬年道官的位置還不在話下。」
「你可在靈華界安心修行,日後招青年才俊入贅你家,有道官的位置,日後蘇家繁榮昌盛,傳承萬年不是問題。」
「你若是想離開靈華界,在三界各地走一走,闖一闖,就拿這青色令牌。」
「我可給你一個拜入蓬萊的名額,日後有了蓬萊弟子的身份,出門在外,行走天下自是無礙。」
說著,江生頓了頓,拿起這最後一塊玄色玉牌:「這塊麼,則是我最近隨手刻的,算是我為小蓬萊中人準備的一個小玩意。」
「你若是不要道官之位,也不想加入蓬萊,就拿著這塊令牌,小蓬萊中,我給你留一個位置,你日後想好了要幹什麼,再拿著這令牌尋我便是。」
蘇玉桐沒有猶豫,直接拿過那玄色令牌:「靈華界魔患已除,我已經不需要報仇。」
「日後靈華界併入三界,便是仙君也沒了什麼留戀,我又何苦留下?」
「蓬萊道宗,我自是知曉,那是真君所在的宗門,必然是名動三界的道家聖地,可我自知根基淺薄,又無天資。」
「便是入了蓬萊道宗,日後怕是也沒什麼前程可言。」
「因此,不如直接拜在真君門下,想來真君座下,還缺幾個弟子差遣。」
江生有些古怪的看向蘇玉桐:「拜在我門下?我可不會拿你當什麼親傳弟子,這點你要清楚。」
蘇玉桐笑道:「不用什麼親傳弟子,日後能跟著真君見見世面也就知足了。」
江生點了點頭,把那金色令牌和青色令牌拿在手中:「你或許以為我只給了你這個選擇,但實際上不是。」
「無論是道官,還是蓬萊弟子身份,你想要我都可給你,不需要有什麼顧忌。」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怕告訴你,我可不怎麼擅長教導弟子,我眼下那兩個徒兒,包括我那分身收的徒兒,可都是自謀出路的。」
蘇玉桐則是笑道:「弟子不後悔,真君也許真的不擅長教導徒弟,但真君對徒弟的態度,弟子卻是看到的了。」
江生沒再多言,起身回了溶洞。
「既然如此,那這溶洞你便好生打理吧。」
「等日後回了三界,我再安排其他。」
蘇玉桐目送著江生進入溶洞,緊緊握著那塊頗為粗糙的玄色玉牌,恭敬拜道:
「弟子恭送真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