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翻湧,深沉可怖的雷災氣息宣洩開來。
雷,天之刑,道之罰。
自上古以來,雷一直都是天道的代表,是大道的象徵,是剛猛熾烈之術,是懲奸除惡之法。
同時,雷亦是諸天萬界所有修士破境之劫。
不僅僅是人族修士需要渡雷劫,其他生靈某些程度更需要雷劫。
例如妖、精、靈、怪,都需要渡雷劫化形及破境。
以諸天萬界都認可的修行九境來言,自築基起,每一境界渡一次雷劫再尋常不過。
尤其是紫府境、化神境這兩個境界再升華,無論是證得金丹,初踏大道,還是破境煉虛,羽化飛升,都需要渡過雷劫。
金丹雷劫、煉虛雷劫亦是所有生靈最為恐怖的劫數。
而到了煉虛之上,反而雷劫不再那麼頻繁。
煉虛、合體再到大乘,雷劫只有那麼兩次:合體境證就純陽無望,只得破境的大乘雷劫;以及煉虛境所要過三災之一的雷災之劫。
大乘雷劫且不提,作為上三境中唯二的雷劫,煉虛雷劫之恐怖,足以讓上三境的仙神哪怕到了合體境,到了大乘境,回味起來依舊膽戰心驚。
贔風消弭神魂,摧得人骨肉消疏,陰火焚灼肉身,燒盡法力道行。
而雷災,轟擊生靈之本性,直擊道果,轟擊根骨,稍不留神便是道果有損,一身道行灰飛煙滅。
三災之所以稱為三災,便是可助煉虛仙神明心見性,鍛根骨道心,鑄真靈神魂,以災劫催使生靈蘊生三花,繼而在大道之上更進一步。
若無三花聚頂,如何踏足合體,如何窺見純陽?
所有上三境皆言:煉虛三災,所有煉虛生靈必經之劫數,渡過去,得道逍遙,渡不過去,身死道消。
然而江生從未見過有生靈一次性強渡三災!
陰火還在燃燒,贔風還在吹拂。
風火不息,江生雙災不過,那金花和鉛花始終無法孕育成功,此時那霹靂激盪的雷霆無疑成了壓垮江生的最後一根稻草。
伴隨著雷雲的涌動,那一道道血紅雷霆,深紫雷霆閃爍交織,匯聚成一團深沉的漆黑雷霆,那閃爍的黑色劫雷一如這渾沌虛洞之暗,寂滅無光。
剎那間,有無聲無息之雷在江生識海炸開,在江生道心靈台之中閃爍。
漆黑的劫雷從天而降,徑直轟擊在江生真靈之上,把江生那剛剛恢復一些的真靈打得滿是裂痕。
同時劫雷沿著真靈一路霹靂而下,沒入江生顱頂,隨即劫雷開始在江生的肉身軀殼之內肆無忌憚的摧毀一切。
血肉焦糊骨骼破碎,經絡斷裂法力蒸發,江生的五臟六腑,奇經八脈,三關九竅都在這劫雷之下破碎乾癟,化作焦炭。
近千年道行法力在這一擊劫雷之下近乎灰飛煙滅。
道人腦後那澄澈的光暈已經破碎消散,道果之上滿是裂痕。
一記劫雷,江生的氣息瞬間萎靡下去,原本即將升華的本我也重新跌落回深淵。
識海之中,伴隨著漆黑劫雷叱吒,那一片青蓮池瞬間被摧折大片,連同那被萬千青蓮拱衛的道人,身形也稀薄龜裂,似要破碎一般。
紮根江生識海的黑蓮趁機開始侵蝕江生的真靈,漆黑之源開始在清澈的池水之中氤氳蔓延,那些污濁的淵墟之力則肆無忌憚的攀附一朵朵青蓮,將其轉化,開始侵占江生的識海。
「靈淵,你能扛住兩災,現在三災齊降,你還能堅持多久?」
黑蓮得意的看著江生,七瓣墨蓮自在搖曳著,表達著自己的興奮和激動。
它的計劃還沒失敗,只要占據了江生的真靈,取而代之,它還能攀登大道,它還能證就純陽!
一時間,在漆黑劫雷的轟鳴之下,江生的紫府、丹田悉數枯萎,識海之中大片漆黑如墨的液體侵染了池水,一株株黑蓮開始瘋長。
江生的氣息愈發微弱,江生的道果搖搖欲墜,肉身化作漆炭,神魂破碎不堪,江生如今就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果實,隨時可能徹地破碎掉。
贔風籠罩了江生的真靈肉身,隨後不斷涌動,滋生在江生識海之中。
在那青蓮墨蓮交加的池水外,有風起。
陰火焚燒不斷,道行法力,四肢百骸,泥垣神魂都被陰火焚灼,燒透了這些,陰火也湧入江生的識海,開始肆虐。
識海之中,有火燃。
漆黑雷劫在風火之勢下,不斷劈落,每一道劫雷都讓江生的真靈稀薄一分,每一道劫雷都讓江生的氣息萎靡一分,在接連不斷的劫雷之下,江生的肉身神魂就像是一個四處漏風的破房子,再也無法阻擋什麼。
劫雷最重沿著真靈,沿著顱頂,轟入江生的識海之中。
這一下,漆黑的劫雷把江生的真靈徹地從拔升狀態轟入肉身軀殼之中,打落識海之內。
識海之中,有雷動。
風災、雷災、火災,煉虛三災齊齊在江生識海肆虐,肆意摧毀著一切。
那本就不多的青蓮在這般狂風驟雨的摧殘之下,盡數被摧折。
一時間在風雷火的肆虐之下,江生識海黯淡一片,池水漆黑如墨,所有青蓮悉數化作墨蓮,就連那池水中央那青冠玄袍的道人,身形也是寸寸龜裂,稀薄如塵。
黑蓮看著江生那細弱遊絲的氣息,忍不住驚喜萬分:「靈淵!你還是輸了!」
說罷,黑蓮肆意瘋長,所有墨蓮在這風災雷災火災加持之下不斷滋生蔓延,填滿了整座識海池水,包圍了那支離破碎的道人身形。
隨後一株七瓣墨蓮從道人身下升起,七瓣墨蓮緩緩綻放,隨後把道人的身形籠罩蓮台之中。
「千年之後,墨蓮盛放,盤坐蓮台之上的,就是我!」
黑蓮得意的說著。
然而黑蓮包裹之中的道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是麼?」
黑蓮一窒:「你還活著?」
江生身形支離破碎,搖搖欲墜,仿佛一口氣就能摧垮,但江生的雙眸依舊那般淡然,雙眸之中,青蓮緩緩轉動,不屈不畏。
「本座何時隕落了?」
「你或許覺得,你已經將我拿捏,已經可以決定我之死生。」
「可千年之後,你怎麼就知曉盤坐蓮台之上的是你,而非我?」
江生緩緩說著,雙眸似是透過了層迭包攏的蓮瓣看到了識海之中那一片繁茂的墨蓮,看到了那肆虐識海的劫雷贔風陰火。
「我修行之法,曰陰陽劫滅三化五行妙法。」
「說來,就是三災末劫之道。」
「此道,我於太乙元嬰之境參悟,時至今日,雖常引三災之力擊敵,也觀一方世界湮滅,體悟末劫之道。」
「但我從未感受過三災之威。」
「如今,托你之功,三災加於我身,焚灼我肉身神魂,摧殘我真靈道果,湮滅我之本我本性。」
「然而我在也在這其中,對三災之術,對末劫之道,多了一番全新的體會與了解,你可想聽聽?」
黑蓮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惶恐,它不知哪裡出了問題,總覺得它似乎做了件錯事。
可這三災之劫,也無法藉助外力,只能自身消解。
一個破境煉虛區區四百來年的新晉煉虛,有何道行能強渡三災?
似是察覺了黑蓮的所思所想,江生淡然道:「三災之劫,不可假於外物,只能依託自身。」
「風雷火三災,無非是鍛精氣神,塑性命真。」
「此之災劫,源自生靈本我,起自神魂、肉身、道果。」
「渡三災,便是明心見性,煉三元之寶,鑄三華之形。」
「煉精化氣蘊生鉛花;鍊氣化神蘊生銀花,煉神還虛蘊生金華,這三花之孕育,便是精氣神之拔升。」
「性、命、真,我亦將其稱之為虛、象、形。」
「虛之風,象之雷,形之火,就如我識海之中和在我肉身神魂之上肆虐的贔風、劫雷、陰火。」
「某種程度來言,三災,亦是人花、地花、天花之演化。」
江生緩緩道來自己對煉虛三災和對天地人,對精氣神的理解,讓黑蓮愈發心生不安。
就在黑蓮有所動作之時,那肆虐的贔風劫雷陰火忽然籠罩上來。
陰火自黑蓮根莖之上向上蔓延焚灼萬千。
贔風從墨蓮荷包之上向下灌來摧折一切。
一時間,黑蓮難以控制自身,那肆虐的風火似乎因為黑蓮吞噬了江生真靈的緣故,也開始在黑蓮身上破壞。
肆虐的陰火贔風,開始炙烤那漆黑的墨池,開始摧折那一株株墨蓮。
風火交加,一株株墨蓮如同經受了狂風暴雨被摧折無數,又在陰火炙烤焚灼之下枯萎湮滅。
同時漆黑劫雷聚攏在此,不斷轟落而下。
漆黑雷霆炸落在墨池之中,濺起萬千墨汁泥淖,炸碎大片墨蓮。
江生識海之中,那一方青蓮池轉化而來的墨蓮池已經在風雷火摧殘之下化作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被焚燒被吹斷被炸碎的墨蓮,唯有那籠罩江生真靈的黑蓮,依舊完好,可此時黑蓮也已經由不得它自己了。
「靈淵!你對我做了什麼?!」
江生的聲音清冷依舊,淡然無波:「是你主動投入我識海中來,想要吞噬我,自然也要承受我所經歷之災劫。」
「如你所願,等三災過去,盤坐蓮台之上的,將是全新之我。」
「全新的,玉宸靈淵真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