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霍家難得的全家齊聚在餐桌旁用餐。
霍成凜和霍景軒吃完飯就去上課,霍元洲照例待在家裡,似乎無所事事。
霍淺淺這次請了假回國,暫時也沒什麼要做的事情,同樣足不出戶。
霍筱寧看著還留在家裡的哥哥姐姐,捏緊了湯勺,第一次勇敢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大嫂,我跟老師約好了今天要去學琴……大嫂可以跟我一起去嗎?」
不等阮星辰應聲,霍晏略皺眉,黑沉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我讓司機送你去。」
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黏人?
「我……」霍筱寧瑟縮了一下,怯怯地看著這個總是嚴肅而冷淡的大哥。
她頓了頓,可憐巴巴的目光轉向阮星辰,眼眶似乎隱隱有些發紅:「我第一次跟老師單獨相處,有些緊張。大嫂……」
稚嫩瘦削的臉上帶著點依戀,仿佛被拒絕的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貧民窟里長大的孩子都是倔脾氣,平日裡挨了打也要犟回來,下一刻就能笑嘻嘻地賴在她身上。
哪兒有這樣可憐的動不動掉眼淚的淚包?
阮星辰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怕別人哭,忙點頭應聲:「好,吃完飯我送你去。」
霍筱寧頓時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兩頰顯露出淺淺的梨渦。
其他人這才發現,從來都是滿頭烏髮垂下來遮擋臉頰、猶如生長在陰暗角落小蘑菇的女孩,今天早上將長發別在精緻的耳朵後面,試探性地露出了大半的臉頰。
曾經畏手畏腳的樣子全都不見,這會兒完全像是一個有些靦腆膽小的普通姑娘了。
「大嫂。」霍淺淺咬了咬嘴唇。
她也想跟大嫂待在一起,卻沒有合適的理由,也不能厚著臉皮跟去於晚大師家,於是便格外得不甘心。
第一次覺得無所事事的富二代千金生活是這樣的無趣。
阮星辰聞聲看過去,像是沒察覺她的怨念:「你才剛回家,好好在家休息。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吃的。」
專門給她帶?
「好。」霍淺淺瞬間多雲轉晴,高興地露出燦爛的笑容。
妹妹們爭寵的樣子實在是沒眼看,霍元洲嫌棄地撇嘴,似乎跟家中還保有理智的另外一個人達成共鳴。
然而霍晏雙目沉沉的地看著這一幕,第一次覺得老頭子生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一個一個的,纏著她做什麼?偏偏她大都有求必應,態度好得出奇。
「霍先生。」阮星辰擦了擦嘴角,微笑著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身:「今天感覺還好嗎?」
他的身上,還帶著昨日手術之後遺留的淡淡消毒水味道,臉色隱隱帶著幾分蒼白。
特意為他準備的術後用餐清淡滋補,他也只是象徵性地用了一些。
雖然是做在腿上的小手術,可是長歪的骨頭敲斷重連,可以想像麻藥過去之後,他正經歷著怎樣的痛苦。
「還好。」霍晏挪開眼,不去看她逼近的漂亮臉蛋,淡聲道:「夫人早去早回。」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嫂,怎麼了嗎?」霍淺淺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是大哥有哪裡不舒服嗎?」
明明是尋常的對話,她卻總覺得兩人之間有著旁人難以插入的默契,似乎交流了更多談話之外的內容。
阮星辰失笑:「沒什麼。要是在家無聊,就多看看書。」
多看書,總會變聰明的。
於晚大師這次回國,住在市郊生態公園的小別墅里。
四周環境清幽,不遠處就是漂亮的濕地生態園,格外適合居住。
阮星辰帶著霍筱寧上門的時候,於晚也才做完每日的練習功課,熱情地接待了兩人。
「霍夫人。」於晚的眼神和善而欣賞,笑著問道:「昨日不太方便,其實我早就想問,您師承哪位大家?看您昨天跟筱寧的表現,琴藝應當十分的不俗。」
昨日阮星辰看似只是漫不經心地在琴鍵上敲擊兩下,每一下卻都那麼恰當好處的為霍筱寧的演奏增色不少,很好地彌補了她學琴不久又缺乏名師指導導致的小缺陷。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如果不是有著遠超一般人的眼界和技藝,是很難做到這一步的。
昨晚仔細回味,於晚覺得哪怕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每一下都這樣的合適漂亮。
「我?」阮星辰有些意外,愣了愣才笑道:「於大師過獎了。想必您也聽說了,我出身貧民窟,哪有什麼機會跟著大師學習?只是會一點點罷了。」
她的鋼琴,確實沒有跟什麼大師學習過。
最初是請了普通的家教跟著學習,後來自己練習。硬要說老師的話——
在為了救活顧老爺子那株重瓣素冠荷鼎去深山學習請教的時候,碰到過幾位同樣在山林中隱居的老人。
她路過幾位老人的花園,恰巧聽到其中一人彈琴,莽莽撞撞走了進去,相識之後受過那些老人一段時間的指點。
她曾經問過那幾位老人的名諱,老人們卻說名字已經毫無意義,硬要稱呼,不如就叫佚名。
沉浸在回憶里,她沒有察覺於晚的眼神里全都是複雜。
阮星辰如今也才十九,琴藝卻已經叫她摸不透高低,於晚夜裡幾次回想都覺得她天賦超群。
如果不是覺得自己可能並沒有教導她的能力,她恨不能當場就連帶著這位霍夫人一併收為學生。
而如今,她說只會一點點?
只當阮星辰不願意說,她也不多追問,招呼霍筱寧跟自己上樓去琴房上課。
第一天上課,更多的是摸底和了解,時間並不會很久,阮星辰索性起身去後面的濕地生態公園轉轉。
濕地生態公園是環保部門的重點項目,幾乎保留了四周生態最原始而漂亮的姿態,空氣清新、環境優美。
阮星辰一路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園的中心,聽到一側傳來爽朗的說笑聲。
兩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小亭子裡一邊品茶一邊說些什麼,聽到腳步聲也跟著看過來,面容和藹平和。
其中梳著花白馬尾的老太太打量了兩眼,笑道:「你就是晚丫頭新收的學生?」